“……”
夕阳的光辉照在半边教学楼墙面,走廊的身影披上霞光,一动一静。
陈遇突然觉得很烦躁,那种想见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他开始会做梦,梦见和她过往的零碎画面,梦见热恋的时光,甚至会梦见不存在的重逢画面。
梦醒之后,他会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很久,直到心里的空落感慢慢下降。
再之后,陈遇终于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就这样得过且过下去。
他忘不掉江瑶,他没法接受任何人。
陈遇想起江瑶还有李秀莲同志,他开始计划跟江瑶的偶遇。
后半年,下班放假时,陈遇会坐很长时间的车去怀宁镇,然后走过他们小时候一起走过的每一条街,故地重游。
偶尔会像个窥光的暗者,在李秀莲家里不远处站一会儿,他期待能见到江瑶。
陈遇觉得自己运气很差,他一次都没碰见她。
一无所获,回宁市之前,他习惯性的会去看江志成,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陈遇好像会觉得很愧疚。
那种痛苦和挣扎的感觉紧紧束缚着他。
偶然有一次,他听到李秀莲在和江瑶通电话,李秀莲满眼心疼,但话里永远冷冷的:“在外面过得不开心就回家,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反正也没指望你能混成什么大人物。”
陈遇的心也被揪了下,他很想帮她,但他好像在江瑶世界里一直没有身份。
有一天从王建安嘴里听到李秀莲家里的情况,陈遇于心不忍,就用自己的工资给李秀莲买了台彩屏电视。
怕给她们增加心理负担,就让王建安说是中奖得来的。
至于那笔改旧房子的款,陈遇一时也没能拿出那么多钱,刚巧碰上陈文庭给他打款。
陈文庭有愧于他,为了挽回他,一向很大方。
这是陈遇
第1回 没有把钱原路退回。
他在想,就当是让陈文庭做点补偿。
宁市到怀宁镇,五六百公里的距离,陈遇一次次来回穿梭,到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运气是真的不好。
陈遇计划和江瑶的偶遇,一次都没实现过。
和王建安碰上面,他有意无意的把话题绕到她身上。
王建安总会惊讶:“你说江瑶呀,她前几天刚走。没说要去哪里,她奶奶说她到处游玩,没有定所。”
陈遇没说什么,就让王建安别跟任何人说起,他找过江瑶。
因为不想让她觉得烦躁,因为不想让她真的更讨厌他,他一直以来都在做那个没有名字的人,小心翼翼的在她的世界徘徊。
他给村里的人捐款,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尽可能帮助那些贫困的家庭。
有时候陈遇就在想,他多做点好事,是不是他就能更幸运一点,运气更好一点。
第三年,他好像如愿以偿。
某一天晚上到怀宁镇,他点开抖音,突然就刷到江瑶的直播间。
很难说那一刻的感觉,视觉上的冲击过于强烈,让他脑子一下子就变得空白。
江瑶的模样比分别的时候更瘦,眼神也很空洞,在直播间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一样。
她话很少,神色冷冰冰的,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陈遇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他不敢用自己的大号去找她,因为或许江瑶真的会因为,他叫陈遇所以就跟他划清界限。
所以那天晚上,他注册一个小号,设置昵称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之前穿着兔子人偶给她唱歌时的场景,那时候江瑶笑得很开心。
陈遇突然就很希望,每一个她难过的瞬间,他都能像那会儿一样,驱走她所有的阴霾。
所以,他就取名叫“兔子先生”。
陈遇发现,除开江瑶的好友,她的直播间没有多少人,只有许绵在不停的给她刷小星星。
冷冷清清的。
那晚他迷迷糊糊的给江瑶刷了三万多的礼物,大概是把她吓得不轻,她那点麻木的神情终于有点变化。
不过到最后,江瑶很冷淡的跟他说了两个字:“谢谢。”
陈遇心里是惶恐的,他以为江瑶这么冷漠的神情是因为认出他,甚至因为这个猜想一整晚还有些不知所措。
后来他发现,其实不是的。
江瑶一直都是这样,情绪不高不低,看起来很颓靡。
离开怀宁镇时,陈遇跟王建安说,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也大概率不会再频繁的捐款。
王建安很担心他,问他是不是工作上生活出现变故。
陈遇说不是:“她在当主播,好像一直不好,我很想陪她度过低谷期。”
他这话说得很小声,王建安没听明白。
这一年,陈遇和江瑶的人生好像出现了转折点。
前期的时候,他给江瑶刷礼物,江瑶一直保持着礼貌和警惕,没有跟他有过多的交集,陈遇也一直待在分界线外。
后来,陈遇开始发一些积极向上、热爱生活的作品,他想让江瑶的世界充满正能量。
5月24号,陈遇给她刷礼物,并留言:生日快乐。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他扯谎:系统推荐的。
蛋卷女王:谢谢。
那天她主动问:你怎么取名叫兔子先生?
他回:因为觉得兔子小姐不符合我的性别。
蛋卷女王:那兔子先生有名字吗?
陈遇想了想:没有。
不知道她有没有想到关于他们的回忆,江瑶已读不回挺久的,才说: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一直坚持给我刷礼物?
他顿了顿,只回:觉得你是幸运星,刷到你直播,我处于下风的人生,发生了转折点。
江瑶回一个“哦”。
然后没再有后续。
陈遇也没再打扰她。
他们晚上偶尔聊两句,天亮了又回归各自的生活。
陈遇一直知道,他们像是两条短暂交汇的平行线,固执的坚守着自我的区域。
科室总有人在传,徐梓然喜欢陈遇,并打赌陈遇最后一定会和她在一起。
他觉得这种谣言挺烦的,有一回陈遇就直接跟人说清楚,他和徐梓然只是合作伙伴。
陈遇能感觉到徐梓然喜欢他,他拒绝过,但效果不明显。
他能理解,要忘掉一个喜欢的人,对于有些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后来陈遇不动声色的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标上江瑶的名字,他的座右铭,他的手机屏保,他的微信昵称头像,所有徐梓然也许能看见的一切。
陈遇并不想耽误她,他拒绝了所有人,日复一日的等着也许不会回来的江瑶。
他偏执,他幻想,他认为总有一天,他会和江瑶冰释前嫌的。
因为兔子先生和蛋卷女王在某一天成为了好朋友。
他离江瑶的世界越来越近。
第四年,江瑶的名气好像越来越大,她开始接到各种品牌代言,在直播间卖起零食和日用品,慢慢的销量好像越来越多。
陈遇是真的替她开心,好像也是秉着爱屋及乌的原则,他买了一堆她名下自己不喜欢的零食。
有一天江瑶给他发消息。
蛋卷女王:兔子先生,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呀,我给你刷个礼物吧。
蛋卷女王:就当是谢谢你一路的陪伴。
兔子先生:6月8号。
她已读,但没有立刻回,很久之后才说:好噢,记下了。
那时候他在想,江瑶沉默的那几秒会不会想起,其实6月9号,是陈遇的生日。
她问了好几回兔子先生有没有名字,陈遇好几次想告诉她,其实兔子先生,叫陈遇。
再过半个月,她好像赚到了很多钱。
许绵把江瑶打款来的四十万转回给他。
他照常问江瑶的近况,问她最近的生活。
许绵说,江瑶不让她讲。
陈遇也没有再追问。
这天许绵跟他打电话时,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遇不喜欢兜圈子,直接了当:“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的。”
许绵:“说实话,我问过江瑶的意思,她认为自己当时对你说的话很难听,一直比较自责。但是,她说没想过跟你重新开始。”
很快,许绵又接着说:“最近她好像认识一个网友,那个网友跟她应该是同龄的,和他聊天时,江瑶很开心。我问她,是不是和你在聊天,她说不是,我感觉江瑶有点上头,我问她会不会有一天,真跟别人在一块,她只说,她一直在朝前看。”
陈遇目光暗了暗,没接话。
他听见许绵说:“陈遇,江瑶大概真的不会回头了,你也朝前看吧。”
通完这通电话,陈遇的世界好像一下子灰暗很多,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忽略,发生变故之后,江瑶的人生很脆弱,她一直在渴望被爱,任何一个对她无条件好的人,她可能都会轻易被感动。
也许真的有一天,江瑶会喜欢上兔子先生。
或者有一天,江瑶会发现她的世界,从头到尾都是他。
陈遇在想,对江瑶来说,会不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所有她认为的美好的。
其实是他编织的一个童话。
她那么努力的想逃离这一切,到最后知道,她的人生还是被他搅得一团乱。
江瑶也许会更恨他的吧。
沉默之际,有消息进来。
蛋卷女王:今晚看到有几个人在直播间骂你,我都给踢出去了。
见他已读不回,江瑶又问:你是在难过吗?我给你刷几个礼物开心一下吧。
陈遇冷漠的回一个“好”。
他在想,江瑶的世界,是不是只剩兔子先生,还有陈遇的位置吗?
他后知后觉,兔子先生和蛋卷女王好像永远都不可能在一块儿。
在江瑶的世界里,兔子先生永远都不可能是陈遇。
陈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之后,他又把手机拿出来,一条一条的刷着她主页的视频。
他才发现,原来他用兔子先生的身份陪了她565天。
陈遇一直觉得江瑶是个敏感的人,直到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也一样。
他心里越来越不甘心,越来越不平衡。
从最初的想用这个身份陪她度过低谷期,到最后依然想光明正大的回到她的世界。
陈遇甚至偏执的在想,如果兔子先生不是他,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江瑶是不是也会被感动,然后把名叫陈遇的人一点一点的忘记。
他在聊天框里打下一句话:我其实有名字。
理智将他的冲动浇灭,陈遇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
他始终记得,江瑶一点都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她或许已经把兔子先生当成是新的救赎,江瑶相信自己可以被很多人爱的。
陈遇没敢打碎江瑶此刻铸造的美好世界,他生出一个念头。
他要把这个账号注销。
他想要用陈遇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到她的世界。
他要回现实找她。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当晚,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见七岁时,他奶奶办葬礼的那天,他很难过,躲在院子的小角落里,一边看奶奶给他留的信一边在哭,那是陈遇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阴暗。
那时候江瑶只有六岁,看起来小小个的,但胆子大的很,说是风筝飞进围墙,看到门口好多人在哭,她不敢进来,就想爬墙翻进去,结果从围墙上摔到他面前,她愣一声没吭。
见到他哭,江瑶愣了愣,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杂草,一言不发的坐在他旁边,看他一会儿后问:“你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才哭的吗?”
陈遇没有心情搭理她,她自言自语的说:“我刚来这里,也没有朋友。”
紧接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个蛋卷给他,安慰着:“别哭了。”
她好像想起伤心事,一会儿之后,哭得比他还大声。
陈遇那会儿就挺无语的,他哭着安慰她,发现江瑶越哭越大声,他不知所措,加入一块儿哭,他们好像在比谁更伤心。
完了之后,他们就哭成了朋友。
那是他和江瑶第一次见面,不算很美好,但也不算很糟糕。
四年级时,他们在同一个班,江瑶性子很烈,她打人很凶,没有人敢欺负她。
有一回要演小品,江瑶想演高贵的格格,同学都不敢跟她抢。
陈遇运气不太好,他演的是一个反派刁民角色,他拿着把道具剑,按照先前排戏一样,要偷袭格格。
他一剑朝江瑶捅去,她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抓住剑刃,返回去捅他:“你个刁民,我要报仇。”
陈遇看着自己肚子上的那把伸缩玩具剑,也懵了,他干脆两眼一翻倒在地上装死。
也不知道江瑶是不是被他那夸张的演技吓到,以为他真要死,赶忙一把扔开剑,趴在地上哭着喊他,说自己捅错人了,叫他不要死。
被陈遇骗一回,江瑶总气呼呼的喊他刁民,他觉得挺好笑,就反问:“你是格格?”
初中时,江瑶比较叛逆,她越来越会闯祸,有时候经常不写作业跑去玩,被何秋月骂一顿后就装老实,结果过一段时间又学会逃课,还经常被抓。
她信誓旦旦的跟陈遇说,只要帮她写完最后一份检讨,她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陈遇一个字都不信:“我说过,有下回自己写。”
江瑶又气又无可奈何:“我找别人写,肯定有人愿意帮我的。”
她还真的找了别人――隔壁班一个男生。
那人好像有点喜欢她,什么都愿意帮她做,后来他们越走越近,有一回看到他们一块回家,陈遇人生
第1回 有危机感,他好像快要被江瑶抛弃。
他第一次产生卑劣的想法:希望江瑶永远都不要有他之外的异性朋友。
再之后,这个男生真的给她写情书,陈遇恶劣的把这玩意偷走,并且警告江瑶不能早恋,否则他就跟何秋月告状。
高中,江瑶长开之后,她身边的异性朋友越来越多,好像每天都有人想跟她交朋友。
陈遇觉得特别烦,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不分时候就会幼稚的生闷气,暗戳戳的等她来哄。
但江瑶压根没察觉到他情绪的真正原因,只把他这样当成是学习压力大导致的。
陈遇拿她没有办法,他觉得自己不能干涉她的生活,毕竟她是自由的。
但他依旧会用警告的语气跟她说:“不许早恋,也不能喜欢别人。”
她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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