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要采集一下指纹。”
为首的公安示意之下,后边跟着的几个公安都提着工具箱,训练有素,分工合作。
其中一位拿着一把放大镜和一枚小刷子,用铅笔和透明胶带在清理收集彩灯上面的指纹。
其余两位则让一众工人们分成男女两边,伸出手指肚,按在油墨盒里,然后再把手指平稳地按在一张卡片上,并记下名字。
大伙儿都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挺新奇的。
“不就是按手印么?”
“这能查出谁干的?”
“真有意思。”
因为心里没鬼,所有人都大大方方地按着手印。
只是好奇这真的能不能查出坏人是谁。
可是轮到申春娇的时候,她的唇色已经发白,手指也微微哆嗦。
负责录指纹的公安狐疑地看着她。
“怎么了?”
下一秒就要用手铐把她抓起来似的。
申春娇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我、我好像吃坏了肚子,能不能让我先去趟茅厕?”
“按个手印再去呗,就几秒钟的事儿。”
公安把油墨盒递到申春娇的面前。
她忽然咳嗽起来。
咳得特别厉害,似乎随时背过气去。
“同志,我真的很难受。”
申春娇剧烈喘息,呼吸极其困难。
公安皱起眉头,“你不是吃坏了肚子吗?怎么又咳成这样?”
“年纪大了不中用,哪哪都不舒服。”
申春娇气若游丝,表情痛苦。
“那你坐这里歇一会吧。”公安好心地给申春娇拉了条椅子。
“不用,我回家休息就成。”
申春娇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要回家之前,先把指纹采集了啊。”
公安从后面叫住申春娇。
38
第38章
◎被开除◎
申春娇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没想到根本不行。
两个公安拦住她,用更加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不敢录指纹吗?”
“怎么会。”申春娇立马讪笑,继续咳着,“我就是人不舒服,所以把录指纹这事儿给忘了。”
她搓着自己的手指头。
就是迟迟不放进油墨盒里。
苏洋在一旁拆穿道:“你不舒服吗?可是我看到你吃酒席的时候,一个人吃得最多。”
那双手开弓,少吃一口肉的样子,比谁都要有活力。
申春娇脸上的笑容僵住,心中对苏洋的怨念值上升到顶点。
怎么哪哪都有这个烦人的小鬼!
“我就是吃太多了,所以才不舒服的。”申春娇只好跟公安解释。
“别说这些,赶紧按指纹吧,后面其他人还等着呢。”
公安不愿意再跟申春娇这儿耽误时间。
申春娇磨磨蹭蹭,询问道:“你们看我这把年纪了,那凳子都爬不上去,还怎么踩着去松螺帽啊?所以我肯定不用采集这个了吧?还浪费你们这么好的卡片呢。”
“每个人都要采集。”公安一丝不苟地说道,“包括你们的厂长,也会进行指纹采集。”
他指了指。
每位厂领导都以身作则,在采集指纹。
申春娇这下找不到任何理由。
公安的耐心快要告罄,要是她还不肯录指纹,打算直接把她当犯罪嫌疑人带回去算了。
申春娇只好硬着头皮,按了一个手印。
她不甘心地看了看那盏摔在地上的彩灯。
都摔坏了,指纹什么的,肯定不管用!
申春娇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随着厂里每一位工人录完指纹,几位公安提着工具箱离开。
这场年会,就这样宣布结束。
听说结果要等两天才能出来。
大伙儿都陆陆续续散了。
苏红留在一片狼藉的原地,除了要带人打扫这里,把一切复原之外,她还要跟曾兴德道歉。
“对不起曾厂长,我把这次的年会给办砸了。”
“没有的事,你也不用自责。”
曾兴德一开始的确有些生气,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年会的整体还是精彩纷呈,我很满意,至于最后接近尾声发生的这场意外……不能怪你。”
曾兴德很明事理。
苏红已经做得很好,他知道要是有人想使坏,这种事防不胜防。
不管怎么说,苏红其实把这场年会的质量办得远高于其他厂,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果后面的彩灯事件,这一定是曾兴德心目中最完美的年会。
所以他不怪苏红,但是他恨透了破坏这一切的那个人。
等公安查出是谁,他一定要狠狠惩罚!
曾兴德咬牙切齿。
接下来两天,他最关心的事,就是公安有没有比对出指纹。
终于,保卫科科长给他带来了消息。
“厂长,找到了!公安已经查出来,那盏彩灯上,除了咱们厂里几位安装彩灯的工人之外,只有一个人的指纹!”
“谁?”
“申春娇!”
听到这个名字,曾兴德都不带犹豫的,立刻吩咐。
“把她给我叫过来!”
很快,申春娇就被几个保卫科的,押到了曾兴德的办公室。
其实她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可她不愿意相信,更不可能承认。
“曾厂长,您这是干什么啊?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这老胳膊老腿差点被他们给拧断!”
申春娇一到办公室,反而开始责怪保卫科的几个人。
保卫科科长无奈地看着曾兴德。
“厂长,我也没办法,她不肯过来,我只能让兄弟们‘请’她到您的办公室。”
“我知道,你们先下去吧。”
曾兴德表情凝重。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申春娇。
他点了根烟,靠在办公椅上。
“你怎么想的?居然敢把螺帽松了,你就不怕砸出人命来?”
申春娇脸色微变,装糊涂道:“曾厂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彩灯螺帽松了,又不是我弄的,是那苏红不负责任,没有盯着他们把彩灯安装好。”
“公安同志已经比对出来了,那彩灯上有你的指纹。”
曾兴德冷冷看着申春娇,“螺帽松了两次,就是有人故意干的,你还想抵赖?”
“那、那也不是我干的!”申春娇一口咬死,“警察说那指纹是我的就是我的?那玩意儿谁信呐。”
她是法盲,根本不懂证据的重要性。
但没关系,曾兴德会让她知道。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一,厂里开除你,这事厂里就不追究了,当没发生过。”
申春娇一听,赶紧说:“我选二!”
开除?那是天大的事,她绝不会答应。
曾兴德冷冷一笑。
“你选二?”
“好,二就是厂里跟公安同志说,这事要追究到底,你故意伤人未遂,等着进监狱吃牢饭吧。”
申春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天塌了似的,就这么呆呆看着曾兴德。
好一会儿,她缓过来。
“曾厂长,不至于,不至于啊!”
“您行行好,放过我这快退休的老太婆吧。”
曾兴德的一根烟快抽完了。
他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按,冷笑道:“你都快退休了,还这么能作妖,厂里能放过你?那些差点被你害死的厂领导能放过你?”
“反正就这么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我们洗衣机厂,容不下你了。”
申春娇四肢瘫软,像软脚蟹一样,连站都站不起来。
曾兴德不想再看到她,让保卫科又把她架了出去。
毕竟是在厂里工作了一辈子的老人,申春娇她心狠手辣,曾兴德却不想做得太绝。
所以他也不想送申春娇去吃牢饭,只是要给厂里人一个交代。
开除申春娇,那是必须的。
他给了申春娇最后的两天期限。
要么两天内去劳动科办了离职手续走人。
要么两天后公安上门。
申春娇却觉得曾兴德做得太绝了。
她只是松了几颗螺帽。
那彩灯掉下来,也没砸到谁。
至于给她两条绝路逼她去选吗?
不管是哪一条,都是剜她的心,割她的肉,放她的血,要她去死啊!!!
申春娇回到家。
以泪洗面,哭得不能自已。
到了做饭的时候,她都不想动弹,看着那把菜刀,只想往自己脖子上来一下。
沈华下班回到家,发现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
沈天伟一边啃树皮一边说道:“爸,奶奶今天上班上到一半就回来了,然后就一直哭一直哭,没完没了。爸爸,我饿,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妈,你出什么事了?”
沈华心里一沉。
申春娇六神无主,急得跟沈华把这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她没文化,也不懂伤人未遂的严重性。
可沈华天天在外面跑公交车,经常听乘客们聊天,眼界比她开多了。
听完后,他紧紧皱起眉,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妈,你糊涂啊!你怎么能……怎么能想到去干这种事呢?”
“你马上就要退休了啊!”
沈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申春娇。
这被开除以后,每个月原本可以什么都不干就能拿到手的退休工资长着翅膀飞了。
家里的开销那么大,又少了申春娇的收入。
王巧芳没有工作,一家子老小都要养活。
沈华一个人扛起这个家,忽然觉得肩膀上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现在怎么办?”
申春娇看到儿子,勉强找回了主心骨。
“沈华,你认识的领导多,想办法替妈去厂里求求情行不行?”
“妈错了,妈以后再也不敢了,只要不开除妈,不送妈去坐牢,让妈做什么都可以!”
“……”
“你现在说这些,晚了。”
沈华叹口气,想到一个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要不,去求求苏红吧。”
申春娇下意识抗拒,想都不想就摇头。
“那不成,这不是把脸伸上去让她打吗?”
可她说完之后,又忍不住小心翼翼问沈华。
“她去找厂里说话,能管用?”
“你们厂领导不是都很看好她,器重她吗?”
“而且她和那些厂领导的关系也都走得很近。”
沈华把自己的人脉都琢磨了一通,没有能在洗衣机厂领导面前能说上话的。
只有苏红……
他也不想去找苏红的,还指不定要被她怎样冷嘲热讽。
可申春娇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被开除。
她咬咬牙,当天晚上就拎着一袋国光苹果还有两个水果罐头,以及一包蜜饯去找苏红。
打听到苏红租的房子在哪,申春娇“咚咚咚”敲了敲门。
沈华没跟着过来。
他脸上实在挂不住。
申春娇其实敲完门就后悔了,脸上火辣辣的。
可想到她洗衣机厂那铁饭碗的工作,她决定打碎牙齿也往肚子里吞。
面子再重要,也没有那每个月十八块钱的退休工资重要。
……
门开了。
苏洋的小脸被昏暗的油灯照亮,她探头看着申春娇。
申春娇强行朝她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妈在家吗?”
“在家,但我们不欢迎你。”
苏洋脆生生地回答,这就打算关门。
“别,别着急啊。”申春娇赶紧用手把门拦住,就算手指头被苏洋狠狠用门夹了一下,她也皱眉硬忍着,不吭一声。
申春娇另一只手把提着的东西举起来。
“你看奶奶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苏洋一看。
“苹果、罐头、蜜饯。”
“都是好东西。”申春娇笑了笑。
“都不怎么样。”苏洋皱皱鼻子。
她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对申春娇带来的这些还挺嫌弃。
申春娇的笑僵在脸上,但她也没心情在心底咒骂苏洋了。
她迫切地朝屋里看。
“苏红,我能跟你说件事吗?”
39
第39章
◎买年货◎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苏红冷淡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跟苏洋的态度差不多,都对申春娇嗤之以鼻。
申春娇并不气馁,低声哀求道:
“苏红,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骂你和洋洋,不该跟你们作对,不该欺负你们……”
“你让我跟你道歉,干什么都行,只要你帮帮我,让曾厂长别开除我,行吗?”
听得出来,申春娇现在非常真心实意。
这个铁饭碗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是她万万不能失去的。
可惜,苏红始终无动于衷,并且嫌烦。
“你不用来吵我们,我说什么在曾厂长那里也没用,这次彩灯掉了,曾厂长怪我没把年会办好,你觉得他还会听我的?”
“而且,你动那彩灯就是为了搞砸我办的年会,我没跟你算账,已经是放你一马。”
“洋洋,关门。”
申春娇很着急,再次拦住苏洋。
“不是,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现在也很后悔,你说我脑子是进了水还是手犯贱,居然干出这种事,我都恨不得抽我自己几巴掌。”
说着,她还真动了手。
申春娇的大手跟蒲扇似的,非常响亮地扇在自己脸上。
她一点力气都没省,看来是真的又后悔又懊恼。
打她自己比打谁都狠。
苏红在屋里,隔得挺远,都能听到那一记记响亮的耳光。
她以为会解恨的,可实际上真听到申春娇的道歉和自惩,她才发现她的内心一片平静,无动于衷。
原来,她早已经渐渐不在乎沈家这些人了。
没有爱恨,就更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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