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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雪山，就是她所化的。”
“她日日夜夜伫立在妖君殿后，我知道她是想让我记住，别忘了她是怎么死的。”
叶清漪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暖金色的日光半死不活地洒在雪山上，毫无暖意，一阵风吹过，叶清漪莫名打了个寒噤，被汗濡湿的里衣已经干透，歪歪扭扭地贴在身上，让她忍不住汗毛直竖。
“月岩城的雪，是从她死的那年开始下的……已经三百多年了。”
蔌黎丝毫不需要叶清漪的回应，自顾自说着，就是说的有点东拼西凑，毫无逻辑，像是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一时不知该对人从何说起。
“她用这个方式提醒那人，放妖族一条生路，永远不要动月岩城的生灵，这才有了妖界这三百多年的太平。这是她用生命守护着的子民，用幸福换来的安宁，如今却被人抛之脑后，被人轻易毁去，甚至没人记得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雪族圣女。”
“雪女……不是她的名字？”叶清漪说完就后悔了，好在清泽并没有生气。
“她叫慕霜月。”
“霜月……”叶清漪小声重复了一遍。
“清泽，是她给我取的小名，她曾经告诉过我，希望我能用全新的身份活着，让我放下这一切。”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和那些所谓的世家子弟不一样，你也的确和我想的一样，甚至比我预料的机敏聪颖，你身上有她的影子。”
叶清漪：“……”
“只是你猜错了一点，这件喜服当年不是没穿上，它曾被人穿过的，只是那人身穿喜服时，心中只有巨大的失望。”
叶清漪试探地接着说：“她没等到她要等的人？”
“那人曾说回魔界就要跟魔众禀明一切，再回来妖界迎娶她，可她等来的是什么，是他跟魔后大婚的消息，若他这次是因为职责迫于无奈，那后来跟人族女子的事又作何解释呢？”
“不对啊，你不是最小吗？魔后的儿子最大啊！如果是这样，那雪女又是什么时候有的你？”
“具体情况没人知晓，我只知道他们大婚后没多久就生下了千辰，按时间算，只怕在他来妖界之前就已经和魔后有夫妻之实了。”
叶清漪：“有没有一种可能，魔尊回去确实是准备要跟雪女提亲的，只是回去后得知魔后有了他的骨肉，他不得已只能答应成亲。”
清泽重重一拍桌子，差点要弹起来：“不可能！”
叶清漪唬了一大跳，连忙半站起身摆手，示意他坐下：“你别激动，我只是猜测，你继续说……你继续说。”
清泽愣了片刻，似乎是忘了自己说到哪儿了。
“没过多久，我就出生了，大约是知道有我的存在，那负心人竟然还有脸来妖界，时常打扰母君，说什么给他点时间，母君每次几乎都不怎么说话，后来有一日，她忽然问我，如果多个人住在妖君殿会不会不适应，再后来，那人又来找母君，说他要去人族一趟，回来就留在月岩城陪我和母君，母君似乎信了，但她却又等来了他和人族女子有了孩子的消息，母亲伤心欲绝，将重新取出的喜服摔倒在地，鎏金凤冠上便留下了损坏痕迹，但她到底还是没舍得剪掉喜服，只是将其长久地封存起来。”
“这么说连喜应该比你小才对啊！”
“我一出生自带两股相斥的灵力，业火和玄冰之力，这两股灵力同时存在在我体内，我活不了多久就会夭折，母君便将我封于千年玄冰之中，直到消去体内的业火之力，才将我放出，所以算起来我比那人族之子要晚些出生。”
叶清漪喃喃道：“原来如此。”
“自那之后，母君的身体每况愈下，最可气的事，至此那人还敢多次来妖界求见，但都被母君拒之门外了，再后来，母君的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的缘故，其实在生下我时，母君便落了病根，一个火族和雪族的孩子，孕育此类胎儿就已是对母体的一种损伤，但母君还是坚持将我生下，她经历了多少苦难和折磨，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她甚至没等到想见之人来看她最后一面。”
听到这里，叶清漪已经大概能猜到事情始末了，也能明白清泽对连喜的恨意从何而来了。
“她死的那日，正是他人族儿子的生辰，那人被牵绊住脚步，无法脱身，等赶到时，一切早已为时已晚。”
叶清漪：“所以你认为，这都是连喜导致的？”
清泽笑笑：“我倒没那么糊涂，我知道这不关他的事。”
“那你为何还记恨他？”
清泽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他和那人实在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有那副不可一世的做派。”
叶清漪：“这也……不能全怪他吧！”
“自然也不全因为如此，谁让他和我流着同样的血，还是最有实力当魔主的人选呢！”
叶清漪假装不知道换契的事。
“所以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当上新的魔主？你想篡位！”
“我本来就是魔尊之子，这么做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千辰无能，连喜无心，我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了，我贤名远播，与世无争，若是千辰和连喜都出了事，我只能勉强挺身而出，救魔界于危难了。”
叶清漪一时也搞不明白，清泽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总觉得他对一统三界也没那么大的兴趣。
“于是你在魔族内部动了手脚，挑起内斗，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你再坐收渔翁之利。”
“只能怪他们太不知足，一点蝇头小利就足以让他们本性毕露，争得头破血流。”
“可这跟你改头换面混进云仞有什么关系？仙门同你又没有恩怨，好好儿地当你的妖君不好吗？”
清泽盯着地面出了会儿神，好像在努力回忆前因后果。
就在叶清漪以为没下文了时，清泽开口了。
“其实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只能说命运有时真的很奇妙，一开始我是去的凡间，为了寻找魔君散落的灵识。”
“后来被选做云仞仙徒，我想着能去云仞待一段时间也好，反正母君给我的法器能隐匿我的妖气，让我看上去就跟个寻常凡人一般。”
这么说，清泽去云仞应该是想拿到绝情崖下的风闻灵识。
“可你为何待了这么久呢？别说什么为了我，我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清泽一哂，这让叶清漪终于看到几分熟悉的模样。
“的确不是为了你，不过我也确实没想到会遇见像你这样的人，正直，坚韧，嫉恶如仇，我有很强烈的直觉，你会是我歼灭仙门的一大阻力。”
叶清漪猛地坐直了：“你居然还想歼灭仙门！！！”
第125章 封后大典
“不过如今你既然来了妖界，那我就不用再为难了，只要你能为我所用，我会善待你的，日后若是铲平云仞，也定不会牵连你。”
“我只是暂时来妖界一趟，你也知道的，之前接到长公主的命令你也在场。”
清泽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所以你和我成亲也是为了将我留在妖界？”
“只要能将你留在妖界*，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这样的奇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势必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叶清漪眉头越拧越深：“如果我没来过妖界，你也没暴露身份，假设我们都还留在云仞山，若你见我突破重天境界，修为日益增进，几乎要成为仙门之首，你会如何做？”
清泽轻轻皱了下眉，虽然不理解叶清漪为何如此问，但还是回答了。
“若真有那一日，我宁愿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阻止你。”
“你打算如何阻止？会杀了我吗？”
清泽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否认了叶清漪如此激进的假设：“一开始不会痛下杀手，我会先阻碍你修炼，如果不行，那就趁你突破功法时给你施加妖气，让你成为我们的同类，再不济，也要让你在仙门无法立足。”
叶清漪闻言沉默良久。
看样子，当年她的死恐怕另有隐情，前世她并未注意，如今想来，确实记得有个不知是四师弟还是五师弟的经常和顾长风一行人一起出现，只是她当时连顾长风都不怎么在意，更别提跟着他的师弟了。
事到如今，叶清漪也不知真相究竟如何了，并且她还想起了另一件更要紧的事。
“既然你如今已亮明身份，只怕是不打算再回云仞了，此前你与我们在妖界外分别，可有回云仞说明情况。”
“自然没有，清泽这个身份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我又何必冒着风险回去。”
叶清漪拧眉：那她这下岂不是……
清泽露出得逞的笑容：“你已经无故缺席内门弟子考核，视为自动弃权，云仞山你也回不去了，不如干脆留在妖界为我所用罢。”
“原来你是安得这份心思，你别做梦了，就算我回不去云仞，也不会留在妖界的，更不会跟你成亲。”叶清漪一拂袖就要离开，被蔌黎抓住手腕，不由分说地一把拉到身前。
漆黑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成了机关算尽的妖君，没有半点仙门弟子的影子。
叶清漪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你没得选。”蔌黎一字一顿地警告。
叶清漪牢牢盯着他，眼中的固执逐渐散去，化成了一滩似水柔情，如淬了毒的美酒。
她就着这个姿势半倚在蔌黎怀中，抬手摩挲着他的衣襟，指尖带来的触感酥酥麻麻，隔着喜袍挑逗着敏感的神经。
“既然如此，那妾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清漪声音像糖渍玫瑰一般，在蔌黎怀中抬眸，媚眼如丝，慵懒中带了点娇俏。
蔌黎眼皮一跳，眉头紧拧，抓起胸口那只躁动不安的手，衣袖滑落，露出小臂内侧光洁的肌肤。
距离手腕约一处，一块残存的红色印记，像一抹被扯破的云彩。
叶清漪顺着目光望去，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尚未行完礼，夫君竟如此心急吗？”
蔌黎看看那印记，又看向叶清漪，眼中的震惊逐渐转为狐疑。
片刻后，他松开叶清漪，后退了一大步，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回避着叶清漪的视线。
“夫人说的是，那便赶紧准备吧！来人。”
蔌黎一声令下，一直候在殿外的婢女们鱼贯而入，毛巾脸盆钵盂等物一应俱全。
“替夫人梳妆。”
约莫两个时辰后，叶清漪穿戴整齐，在芙蕖的搀扶下款步走出了妖君殿。
今日既是蔌黎和叶清漪成亲，也是叶清漪的封后大典，仪式是在雪落殿后面的广场上进行，雪女的牌位就供奉在殿内，蔌黎要先去雪落殿给雪女上香，告诉她成亲之事，而后再走到举行仪式的看台。
连接看台和妖君殿的是一条鲜花铺就的宽阔大道，数不尽的花瓣自半空徐徐飘落，谓之喜道，喜道两侧站满了妖众，都在惊叹新妖后的美貌和气度。
妖族成亲的规矩和人族大有不同，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而是召集一大群妖众观礼，几个有头有脸的妖族族长也会出席。
淳于容绒和淳于延武也都在，狼族是大族，狼王和一双儿女都有单独席位，叶清漪走到拜堂的高台处，要从他们面前经过。
淳于容绒一到场就开始左顾右盼到处搜寻，坐下后也一直四处寻找，狼王看见后小声提醒了两次，她才稍微收敛一点，但还是一直盯着喜道尽头。
一炷香后，叶清漪终于盛装现身，容绒眼神一亮，眉心仍旧紧拧着，等叶清漪走到近前，她倾身向前叫了叶清漪两声，可叶清漪却像没听见似的，淳于容绒又连着喊了好几声，依然没有作用，叶清漪直接毫无表情地走过去，头都没偏一下。
与此同时，淳于延武也看到了蔌黎边上的紫h。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疑惑的眼神。
这情况似乎比他俩想的要复杂多了。
在淳于延武右后方，蓝衣男子正拿着一把折扇隐在人群中，正是被蔌黎放走的南宫。
他出去后想找人帮忙，发现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便想找淳于延武俩兄妹商量对策，又进不去狼王宫，今日借着喜宴才有机会靠近他们，但众目睽睽之下也无法跟他们说上话，何况这喜宴办得比他想的还要快，现在想法子也来不及了。
而且今天这叶清漪怎么如此乖顺？难道为了救出他和连喜，叶清漪已经决定委身妖君了？
南宫倏地睁大眼。
她不会……想跟蔌黎同归于尽吧！
南宫越想越慌乱，再看向叶清漪时，眼中多了深深的负罪感。
另一边，叶清漪已经走上了看台中央，丝毫不知道南宫的想法如此丰富。
紫h在蔌黎身后不远处候着，暗中护卫着他们，见叶清漪深情望着蔌黎，眼神几乎要滴出水来，她眉心轻皱，盯着叶清漪看了半晌，倒是什么也没说。
待君后就位，妖官高声宣布典礼开始，典礼很简单，二人先敬告天地，再对着雪山的方向遥遥跪拜，最后二人对拜，即为礼成。
刚进行到第二步，正要二人对拜时，紫h匕首上的紫晶石忽然亮了。由于玄冥斧太容易被认出来，她便将一部分的紫晶石镶嵌在了匕首上，两块晶石一体同源，这也代表着玄冥斧上那块也亮了。
蔌黎显然也看到了，那紫晶石不知代表了什么，他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了下来。
他一垂眸，片刻间已有了计较，先是柔声向叶清漪道歉，接着又安排好了一切，不容叶清漪拒绝。
“出了点状况我得去一趟，你先回妖君殿等我可好？芙蕖，扶妖后回殿。”
叶清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蔌黎竟丢下她带着紫h走了。
路过宾客面前，大手一挥，让人把宴席摆好。
“孤临时政务要处理，各妖王及妖众们自便即可。”
众人茫然不已，但也只敢低声议论几句，无人敢有异议。
口中高呼“恭送妖君”、“恭送妖后”，将两位主子送走，也没心思吃什么饭了，略坐了会儿就各自找借口散了。
目睹整个过程的南宫还呆在原地，连连感叹：“妖君这是带着紫h私奔了？看来这几人的感情是越发纠葛了。”
叶清漪被芙蕖扶回殿内休息，刚坐下，她的眼神忽然亮了亮，再一看边上的芙蕖，吩咐道：“折腾了这许久，我也乏了，你先出去吧！我想小睡片刻。”
芙蕖不疑有他：“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妖后若有需要就喊奴婢，奴婢就在殿外。”
“那个……你也挺辛苦的，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也先去休息吧！”见芙蕖犹豫，又补了句，“等下妖君回来，还要你们过来伺候，不休息好岂不惊扰了妖君。”
芙蕖觑着叶清漪的脸色，琢磨着大约是委婉告诉她们要回避，想着今天日子特殊，芙蕖不禁羞红了脸，低低应了“是”。
叶清漪看她脸红，越发莫名其妙。
打发走了芙蕖，叶清漪迅速换了衣服，将雪女的喜服原样放回，端详了片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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