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玉盏拍了拍她冷凉的肩膀,担心道:“姑娘醒醒。”
月吟被这一下又一下轻拍惊醒,娇声告饶道:“别打我。”
甫一话落,她睁开眼睛,玉盏弯腰站在浴桶边,似乎在等她醒来。
月吟惊惶的眼逐渐恢复,下颌枕在手臂上,心虚地遮掩难以启齿的梦。
她缓缓呼吸平复心情,梦里的谢行之已经消失了。
“姑娘梦见谁了?”
玉盏将木桶里的热水加入浴桶里,手指探了探水温。
别打她?
这梦定是姑娘小时候。
估摸着是姑娘生父生母。
玉盏在心里惋叹,姑娘命真苦,父母不在后,还好有夫人的疼爱。
姑娘趴枕在浴桶边,玉盏瞥见她家姑娘如雪般的背,玲珑腰线隐约可见,娉婷婀娜。
她仅窥见一点,便不由红了脸。
梦见谁了?
梦见另一个大表哥了。
月吟面颊涨红,垂下的胸脯堪堪没过水面,温水流过,仿佛他又在轻含着。
她身子往下缩,水面只露出截雪颈,极力掩盖着什么。
月吟手指羞窘地扣着浴桶,嗓音有些黏,“不泡了,拿锦帕来。”
玉盏从架子上取来干净的锦帕,月吟接过,从浴桶里起身,把身子严严实实裹在锦帕里。
玉足离开,扬起水花,水面泛起一圈涟漪。
雪肌染了浅粉,如出水芙蓉一般娇媚,走过之处,留下水痕,连皓白足腕都染了几分娇娆。
玉盏伺候月吟穿衣,藕色芙蕖小衣遮住胸脯,系带系在纤白的腰肢上。
月吟手指绕到背后,拧眉轻呼,“松些,有些紧。”
玉盏松了半个指节,“姑娘,可合适了?”
月吟点头,抿唇道:“就这样吧。”
玉盏低头给系带打结,抿唇偷笑。
姑娘身子丰腴了些,娇娜多姿,想来得归功于三公子送来的补品。
月吟看着小衣上盛开的芙蕖,拧着眉。
难怪他说长大了些,身子也养好了。
她抬手圈住,遮盖得严实,等玉盏递来亵衣,她才松手。
手臂钻进袖中,月吟迅速穿好衣裳,两手拢紧衣襟,遮得严严实实。
她从净室出来,一骨碌爬上床。
玉瓶玉盏放下罗帐便退出了寝屋。
月吟扯过被子,严严实实压在腿下,跟裹粽子一样把身子裹住。
月吟本以为夜里还会继续泡澡时的梦,结果一觉睡到天亮,是难得舒服的一夜。
翌日,春和景明。
月吟和谢漪澜结伴去了淳化堂请安。
两人刚踏进里间,便听见大夫人和老夫人在商量事情。
“母亲七十大寿,要热热闹闹办一场,现在开始准备儿媳还觉晚了呢。”
老夫人道:“寿宴交你一手操办,我放心,便随你的想法去吧。”
大夫人应声,又问了问三夫人有什么好的提议。
三夫人想了一阵,道出自己的想法。
月吟和谢漪澜依次请安,之后便退去了大夫人身后,听几位长辈和谢老夫人聊天。
提到寿辰,谢老夫人面带笑意,月吟看在眼里,越发看重两月后的寿宴。
至于寿礼……
她还不知该送什么,有些犯愁。
不一会儿,谢行之来了。
他同谢老夫人请了安,又与两位婶婶问好。
身着圆领窃蓝广袖长袍,腰系玉镶金玉带,清冷稳重
谢行之一如既往坐在谢老夫人下首,大夫人对面。
“眼下正是樱桃成熟的时机,知你爱吃,我让林嬷嬷备了些。”
谢老夫人笑着对谢行之说道:“樱桃软糕也有。林嬷嬷,让丫鬟都端出来。”
谢行之笑着回了谢老夫人。
眨眼间功夫,几名丫鬟端来红艳艳的樱桃和樱桃软糕。
屋子里每人都有,月吟也不例外。
洗干净的樱桃红艳莹润。樱桃软糕,一块块白玉般的糕点上点缀着樱桃,小小巧巧的,两口就能咬完。
谢漪澜笑着打趣道:“托哥哥的福,早上就能吃到糕点。”
谢老夫人笑着看她,道:“你这孩子,等下半年莲子成熟,淳化堂池塘里的莲蓬第一个摘给你。”
谢漪澜笑了笑。
这厢,谢老夫人跟三位儿媳聊起了别的事情。
谢漪澜拿起碟盏里的樱桃软糕,对月吟道:“这跟香满楼的香桃水晶糕口感相似,也是奶味大于果子味,是表妹快尝尝。”
月吟手碰了碰樱桃软糕,糕点软软弹弹,上面点缀的樱桃也跟着弹了弹。
还真跟水晶糕一样。
她蓦地缩手,有些不敢碰。
谢漪澜却吃的津津有味,香腮鼓动。
端着碟盏,月吟下意识瞥了瞥对面的端端坐着的谢行之。
他一手托着碟盏,一手拿着小玉t勺,却没有要吃的迹象。
玉勺勺底碰了碰樱桃软糕,方块大小的白玉糕体便小幅度回弹着。
月吟胸腔不禁一颤,有些怯怯地咽了咽嗓子,手指下意识抓紧裙摆。
他碰了一阵,樱桃软糕上的小樱桃仿佛都要被弹了出去。
月吟脸越发热了,手背碰了碰发烫的脸颊,试图用手背的凉温,将脸颊的热退下。
梦里,她央求着他,他跟没听见一样,甚至还故意使坏。
谢行之碰了一会儿,倏地抬头,目光与她短暂地相撞,很快便挪了视线。
不知是不是错觉,月吟仿佛感觉他唇微微扬了扬,好似窥探到了她不纯真的梦。
谢行之拿玉勺舀起整块樱桃软糕,而后放到唇边,含了糕体点缀的樱桃入唇,腮唇缓缓动了动。
月吟胸脯某处跟着一紧,胸腔羞臊,呼吸急了几分。
谢行之细嚼慢咽,眸色平静,连吐核的动作都儒雅。
眼前的男子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矜贵优雅。
这便更让月吟红了脸,越发恼自己,她怎能又想歪了。
她低头,吃掉樱桃软糕。
唇齿间真如谢漪澜所言,奶香盖住了樱桃的酸甜。
月吟脸上一烧,来不及细嚼慢咽,像是要掩盖什么一样,快速咽下入腹。
……
从淳化堂出来,风慢慢将月吟胸腔的羞臊吹散,她脸也不怎么烫了,却开始愁送老夫人的寿礼。
谢老夫人六十大寿,可马虎不得。
月吟心不在焉地跟谢漪澜往回走,谢漪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问道:“表妹在愁祖母的寿礼?”
月吟点头,“不瞒表姐,我还不知道送什么。表姐准备送什么?”
两人踏进花园里的亭子,谢漪澜拉着她坐下,“往年我送了祖母寿山石、寿龟这类山石玉器,今年也是,但祖母六十的大寿,我打算在祖母宴会上再跳支舞,这样她老人家也高兴。”
山石玉器。
月吟想了想她为数不多的积蓄,眉间的愁意更深了。
她那点积蓄,还不够买寿山石的底托。
月吟正愁着,谢沅突然出现在亭子外。
“三表哥。”
月吟同他问安。
“表妹。”
谢沅笑着回她。
谢沅踏入亭子,在月吟对面坐下,好奇问道:“你俩在聊什么?面色怎如此凝重。”
谢漪澜:“祖母的寿辰要到了,你礼物备好么?”
谢沅头抬了抬,眼底露出傲意,“早备好了。”
他有几分炫耀地看向只比他大个月的谢漪澜,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就是四姐姐没把祖母放心上了。”
谢漪澜轻哼一声,把头扭一边去。
谢沅面露得意,又关切问月吟,“表妹有何想法?”
月吟摇头,有些尴尬,坦白道:“暂时没有,而且我囊中羞涩,怕是买不到上等的金银玉器。”
谢沅顿觉这是个出头的好时机,能帮表妹一把。
他眼前一亮,热忱道:“钱的事,表妹不用担心,我那有。”
他顿了顿,又觉这样伤了表妹的自尊,补充道:“就当借给表妹了。”
月吟摇头婉拒,“谢三表哥的好意,不过我不能要。寿礼不一定买最贵的,只要合外祖母心意就是份好寿礼,还有两个月时间,我再慢慢想想,应是来得及。”
谢漪澜赞同,“礼轻情意重。”
她看见石子路上的谢行之,眼眸亮了亮,“哥哥见多识广,一定能帮表妹出主意。”
月吟不想麻烦谢行之,欲拦住谢漪澜,但晚了一步,她蹦蹦跳跳就出了亭子,把谢行之往这边带。
“表妹为寿礼犯愁?”
谢行之温声问道。
月吟局促地点头,余光瞧见正德端了盘樱桃。
从谢老夫人那端的樱桃。
月吟耳尖微微发烫。
谢行之颔首,思忖一阵,淡声问道:“表妹书法如何?”
“尚可。”
“尚可,便是不错。”谢行之说道:“不如送祖母一幅百寿图。”
“百寿图?”
月吟闻所未闻,清澈的眼中满是疑惑,“是写了一百个寿字的图?”
谢行之点头,看着她道:“寿字的不同书法,楷书、隶书、大篆、行书等不同字体,字形或圆,或方。”
月吟窘迫,“可我不会这些字体。”
谢漪澜眼前一亮,“哥哥,你那里不是收集了些孤本字集?”
谢行之看向懵懵懂懂的月吟,“表妹可愿意学?”
鹫梧院,书房。
谢行之在书架边翻找书籍,“我这没有百寿图,但收集了一些字集,表妹可先熟悉熟悉。”
他将手里那本大篆小篆的字集翻开,将字集上的寿字指给月吟看,“表妹可在那边学写,我再去书架寻寻。”
“谢谢大表哥。”
月吟感激,拿了字集去书案边坐下,谢行之则立在书架边,认真帮她寻字集。
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整齐摆放着。
月吟看见了她送给谢行之的紫毫笔。
这紫毫笔他已经开过了,似乎是刚用罢悬在笔架上,笔锋还有些润。
她揉了揉发烫的脸,低头研墨,随手拿起紫毫笔旁的一支宣笔。
笔锋沾了沾墨水,照着字集上的字样,在白纸上落下笔画。
月吟写了好一阵,一张白纸写了大半的字。
倏地,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一只温暖的手掌忽然握住她握笔的手,“这里写错了。”
头顶传来谢行之清润的声线,他握着她手背,带着她手,在空白处重新写着那“寿”字。
月吟心脏蓦地慢了半拍,在他的凑近下,升起一片悸动和波澜。
第30章
干净的宣纸上落下墨痕,笔锋游走间,横撇竖捺跃然纸上。
墨香从宣纸上散发出来。
谢行之站在她身后,左臂绕过她肩膀,手掌按在桌案上,虚虚环着她。
右手则握住她执笔的手,带着她慢慢写字。
谢行之仿佛是在教刚学字的人一样,一笔一划写着,不急不躁,耐心十足。
独属于他的气息从身侧飘来,紧紧萦绕着她,月吟呼吸快了几分,思绪忽然飘远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
字写错了,对照着字集改正便是,需要手把手教她吗?
她才不是刚学字的三岁小孩。
额头猝不及防被敲了一下,月吟吃痛出声,左手捂住额头。
“专心。”
谢行之淡声说道。
月吟回了神,低头看着宣纸上被他带着写了一遍的“寿”字。
在一大堆娟秀的字迹中,谢行之带她写的这字格外工整,字迹如行云流水,飘逸洒脱。
“表妹多写两遍就记住了。”
谢行之说着,那刚松的手掌又紧了几分,握紧她执笔的手,在宣纸空白处写字。
与她早前写的几个字并排。
一小一大,娟秀和飘逸,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竟都出乎意外的好看。
月吟勾唇浅笑,心尖仿佛拂过一阵柔软,泛起丝丝甜意。
风吹开窗户,细碎的阳光洒在宣纸上。
刚落下的墨迹未干,在光线的照耀下,闪着珠光。
地上斜斜印着两个依偎的身影,温馨又甜蜜。
谢行之虚虚圈着她,握住她手,带着她写了一阵,淡声问道:“表妹可学会了?”
“嗯。”
月吟低低应了一声,那难写的字忽然变好看了起来,笔顺也没那么难了。
“学会了便好。”
谢行之松开她握笔的手,搭在桌案边的左手也紧跟着收了回来。
他站直身子,立在椅子边,从一旁拿过另一本字集,将折好书页翻开,摊在桌案上。
谢行之垂眼看她,道:“这个字体便相对简单,表妹多临摹几遍即可。”
月吟一瞧,这本字集上的寿字,果真如他所言。
她提笔沾墨,在纸上认真临摹。
谢行之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没打扰她,从桌案上拿了平素看的书便离开了。
他脚步放得轻,似乎是怕扰她分心。
谢行之坐在梨木花雕的摇椅上,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搭在摇椅扶手上,随着摇椅一晃一摇,悠闲地看书。
月吟偷偷瞧了谢行之一眼。男子眉目疏朗,颜冠如玉,在摇摇晃晃梨木花雕摇椅上,皓白长指握着书卷,别有一番矜贵出尘的感觉。
月吟心跳倏地慢了一拍,谢行之适才为她寻来字集,帮她找到各种字体的寿字,带着她一笔一画书写,她执笔的手背还留着他紧握的气息。
他好似只是为了帮她写正确字一样,没有一丝越矩。
月吟脸颊微热,她眨了眨眼,握笔的手紧了紧,低头认真临摹字体。
日头渐渐偏斜,霞光越发绚烂,洒在月吟身上,衬得她整个人分外温婉。
谢行之目光从书卷上,挪到低头临摹的女子身上,也知她方才偷看过他。
眼底蕴着温润的笑意,正看着她。
她似乎是写累了,放下笔,甩了甩手腕。
歇了一会儿,她又提笔,照着字集在宣纸上临t摹。
西边霞光绚烂,流光溢彩的,烧红了半边天。
月吟拿着谢行之给的字集,回了皎月阁。
“姑娘,世子出的这主意真好,姑娘如今不用愁寿礼的事情了。”
玉盏跟在月吟身后上了楼梯,感叹道:“世子早前看姑娘的眼神凌厉,让人不敢接近,如今待姑娘的态度温和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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