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由您决定,但我们衷心希望那是一个在合理范围内的数值。
我想您一定不会以失去信誉的代价拒绝我们的请求,也同样不会类似的代价开一个不够公道的价格,或是怠慢您的客人。请相信,我们绝对有能力让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热切地期盼着您的回信。”
落款是“预算有限的魔法掌控者”。
这封邮件让威科姆十分不快,因为其内容无疑是形式直白但内容模糊的威胁——它毫不掩饰自己威胁的意图,但又没有明确告知威胁的筹码。
问题就在于这个没有被外露的筹码。
从邮件的匿名手法,到“只需要基础回路和术式”的要求,都可以推测出发件人拥有一定的财力——所以才能用高级材料隐匿邮件来源;同时还具备相对深入的魔法知识——设定传送阵的出入口可不是一个魔法入门者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威科姆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富裕,又具备多高深的魔法能力,对方口中的“失去信誉”又是一种何种程度的惩罚。
不过好在他清楚传送魔法的溢价程度,而且设置一个新阵法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况且……说到底是对方有求于他。他相信主导权在自己手中。
“我可以接受您那些极端不合理的要求,并为您开出二十万的极端优惠价格,您的订单预计在三个礼拜后完成,若您满意这样的交易条件,我将为你送上详细的报价单和合同。”
邮件发送了一会儿,对方迟迟没有回信。
虽然威科姆不认为自己的尖酸话语能够浇灭对方的气焰,但愈发确认了自己在这位客人面前的主导地位。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家近几年来合作次数不少的甲方单位,双方的合作一直顺利且愉快,理论上不应该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此番来电的时机过于碰巧,威科姆心中莫名咯噔了一声。
“威科姆先生,这里是疾力物流公司,我想我们应该已经是老朋友了。”
物流公司向来是购买传送阵的主要客户,而疾力是和威科姆合作时间最长的一家。他们第一次进行合作时,威科姆还是一个大三的魔法生,疾力的创始人柯林·索莱尔也还是一个刚刚开始创业的青年。
那个时候,魔法的威力尚未在人类社会显现,人们往往会把这个词和“战争”、“巫术”等联系起来,从未想到要让它们进入自己的生活。
索莱尔在那个时候敏锐地嗅到了魔法的生产潜力,并花了很多时间钻研和阅读相关资料,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传送魔法上。
这是一种历史非常悠久,而且安全性非常高、运作相对稳定、能量转化比高的魔法,这意味着只要能够找到合适的渠道,就能以相当低廉的成本购入对应的魔法媒介或魔法道具。
刚刚升上大三的威科姆已经开始涉足魔法实践类的课程,急需一些实际的项目来锻炼自己的学识,可是当时社会对魔法的需求少得可怜。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在网上结识了正在寻找魔法合作者的索莱尔,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威科姆在获悉索莱尔的需求之后,立即将全部精力投入传送魔法的研究,一个礼拜后就完成了一个能将一百公斤以内的物体在五百米距离内移动的两端固定的传送阵。
制作阵法并不难,而且传送魔法往往耗能很低,一对五百米的传送端口合计成本不过二十卡什左右。索莱尔以一对四十卡什的价格购入了二十对魔法阵,经过对王都城市规划的详细研究,以租下的办公室为中心,将这些魔法阵精心布置了出去,并就此开展了近距离的快送业务。
不久之后,威科姆便开始尝试一公里、五公里乃至十公里的魔法阵,索莱尔的物流业务也随着传送距离的提升蒸蒸日上。
必须要说明的是,由于市场上没有可以进行对比的商品,此时索莱尔购买的传送阵价格非常低廉,哪怕是十公里的传送阵,购买价格也在一百卡什上下——这与几年后动辄上万的传送阵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索莱尔通过先发优势快速占领了王都的物流业务,也让威科姆的传送阵进入公众视野,全国各地的购买申请纷至沓来,毕竟王都之外还有那么大的一片物流蓝海。
威科姆趁机提高了传送阵的价格,不是一倍或是十倍,而是百倍千倍地提——即使如此,依然有很多富有的外地人愿意为此买单。
当时愿意进入魔法学院的人很少,关于制作魔法回路和术式的知识更是完全由大学封锁,门外汉想要通过自学习得魔法知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顺带一提,除了红山美术学院能够开始魔法绘制专业,专门研究魔法阵的绘制之外,只有恩斯法内大学拥有真正的魔法专业。而恩斯法内大学的录取难度有目共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魔法是被贵族院垄断的知识。
几年前,因为根本没有就业渠道,只有对魔法具备强烈兴趣的“怪人”才会选择魔法专业,而现在,人人都渴望学习魔法,但能够进入魔法学院的人依然只有那么几个。
这也注定了威科姆和索莱尔在短时间内的暴富。
然而,虽然增速缓慢,但在这样的潮流之下,社会上懂得魔法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多,传送魔法的价格很快就会被打下来,而已经完全掌控了王都物流业务的疾力却能持续享有稳定的业界地位和增长的业务成绩。
这种可以预期的未来让威科姆心有不甘,也导致了他与索莱尔不知不觉便疏远了起来。他总觉得索莱尔占了自己的便宜。
现在打电话给威科姆的当然不是索莱尔本人,应该只是负责疾力某块业务的主管,因此威科姆没必要装出过分热情的样子。
“请问有什么事吗?”他语气冷淡地说道,“索莱尔先生又要开拓新的传送路线了吗?”
他已经在心里拟定了索莱尔的下一步拓展计划,并且为相应的传送阵设计好了价格——让索莱尔没有讨价的余地,但又会让他如鲠在喉的价格。
然而电话那一头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威科姆先生,这里有一个不幸的消息,从王都到要塞的传送阵出现了问题。”
第048章 第48章
“说清楚, 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威科姆先生,本应该出现在要塞码头的货物在进入王都的魔法阵后就不见了踪影,或许您应该去现场看看——如果不能将货物找回来的话, 您将依据合同条例, 赔付一半货款损失。”
这段话的疑点太多, 并且轻易地戳中了威科姆的肋骨。
“合同?你说的那是什么见鬼的合同?我为什么要为你们公司的工作失误赔付你们客户的损失?你说传送阵出现了问题?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内部员工徇私枉法, 贪没了一整批货物,你们怎么不先查查自己的人?”
对面似乎也因为这场重大的工作失误而有些不安, 但整体上仍努力保持着平和的态度:“我司与您签下的每一份订单都有相应的合同, 一式两份, 上面应该明确规定了这一点。另外, 我司对传送阵的使用有明确规范, 在每个工作线上还设置了不间断工作的摄像头, 我们已经确认过不存在员工误操作和私藏货物的问题。”
“你等等,我先确认一下以前的合同……”威科姆拉开了几个抽屉,找到了存放纸质合同的档案袋, 随手从里面抽出了几份, 果然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中找到了疾力主管所说的那些内容,“该死的索莱尔, 他居然给我下套?”
签署第一份合同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没怎么接触过社会的大学生,加上他与索莱尔之间的合作看起来本就有些随意, 也就没在意过合同的具体内容——他还以为那只是一种形式上的东西, 主要是为了让他不要忘记自己应该完成的阵法内容和数量。
随着合作的深入,加之一直以来良好的合作氛围, 威科姆更加不会在意合同的具体内容。他怎么会想到自己竟因此吃瘪。
“威科姆先生,请您及时进行赔付,并前往我司确认传送阵故障的起因,否则我司会通过法律维护自身权益。我想,如果事情闹大,受损最严重的,应该就是先生的信誉了。”
听到这话,威科姆的身体猛然一震,他手忙脚乱地打开刚才回复过的那封原始邮件,找到了其中的一段内容:
“我想您一定不会以失去信誉的代价拒绝我们的请求,也同样不会类似的代价开一个不够公道的价格,或是怠慢您的客人。请相信,我们绝对有能力让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代价吗?!”他怒火中烧地说道。
“先生,您说什么?”
“没什么!!!把你们那该死的账单送来,我会第一时间把钱打过去的。至于故障阵法的修理——我现在就过来,现在过来总行了吧!!!”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先生,我会在五分钟之内将账单发送到您的邮箱。”
扬声器再没有发出别的声音了,威科姆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些缺乏真实性。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报应,又或者真的是那个神秘发信人的惩罚,相比之下,他更情愿是前两种情况。
他不是那种非常勤奋好学的人,可以说一直靠天赋或者说天生的聪明活到现在,他不需要费力学习就能考上最好的学校。当年的魔法学院是恩斯法内大学录取分数最低的一个学院——他是擦线上的这所名流大学,不过这也足够他和他的父母向四里八乡的邻居吹嘘个遍了。
研究传送魔法,以及靠魔法赚了大钱、成了即使在王都也能横着走的富人,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都有点像从天上掉下的馅饼。
他从出生至今的人生,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如果命运真的要给他一点小小的报应,他或许应该虚心地接受。
可如果这一切是被人,而不是被命运所操控的,那就另当别论——因为这就意味着无论他多么好运、多么富有,终究还是能被人轻易地拿捏。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做了一会儿冥想,决定给神秘发信人再回一封邮件:
“我刚才的态度着实有些恶劣,或许让您感到不快。为了表达最真诚的歉意,我决定以二万卡什的价格向您提供一对能确保二百公里安全传送容距的魔法阵,并在一周之内完成。请尽快告知您的意愿,我好及时对合同和报价单作出调整。”
回信快得让威科姆以为那是一封自动邮件:
“如果您觉得自己的信誉和未来价值为十八万卡什,那么我们将乐意接受这个价格。”
能考上恩斯法内大学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笨蛋,威科姆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十八万指的是二十万和二万的差价。很显然,对方仍不满意这个折扣。
尽管他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但发生在疾力的事故就是他们所提供的证明——证明他们绝对有能力毁了他的下半辈子。
*
“虽然两千卡什对我来说不完全是一个小数目,但、但那可是一个容距两百公里的传送魔法啊!”妮娜看到维克多拿来的报价单后,着实没能克制住惊讶的情绪,即使她知道传送魔法行业的暴利之处。
无论如何,把原本可能两百万都拿不下的东西压价到两千,这恐怕已经超出讨价还价的范畴,进入敲诈勒索的领域了吧?
“您原本可以不花费任何代价就得到这一切的,至少我一点也不乐意看到人类拿着您的力量来杀您的猪。”维克多说,“就是只算劳务费用,两千卡什都嫌多了。”
“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了。”妮娜一手托着脑袋,仰头望着窗外,“如果我会魔法的话……”
维克多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不过没有就此发表意见,“我已经暗示过威科姆,什么时候交付端口,就什么时候让要塞的传送阵恢复正常,他一定会加班加点地替我们赶制。”
“也就是说我还得去一趟疾力的物流点……天知道在那里寻找延展回路的时候我有多么提心吊胆。”
“让您受累了。”
妮娜蓦地从窗外收回视线,小声嗫嚅道:“我不是在抱怨什么。我只是偶尔会感到不安。”
“我明白。”
维克多曾经从一些老人口中听说过过去的魔王是如何完成代际传承的。
他最近觉得自己对那些生命末期的魔王感同身受——明明已经没有遗留多少力量,却要小心翼翼地守望始终被人“惦记”的胎果。
人类的书籍有时会阐明权力和力量应该保持统一,没有力量的权力不过是空中楼阁,随时都会倒塌。
令人欣慰的是权力在魔界是一个拥有绝对性意义的词汇。通常它与力量相伴相生,但也不会因为力量的消失而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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