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惜想，事已至此，不如一次说明白，她认真道：“萧彦，我可能一直都没有爱过你。”
萧彦愣怔了一会儿，才失笑道：“怎么可能。高中时，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两情相悦，你要是不爱我，怎么会跟我在一起？”
是啊，那时全班都知道他们互相倾心，可一开始，并非云惜所愿。
最开始他们并不熟悉。倒是男生之间会更加迅速的建立起友谊，即便冷淡如陈藏，萧彦也很快就能和他勾肩搭背起来。
萧彦就是有这样的魅力，阳光健谈，班上的男生都和他有交情，和谁都能交朋友。
因为是前后桌的缘故，也有可能是萧彦的同桌也是男生，相当于他们几人之间只有云惜一个女生，所以对待云惜格外不一样，会比较照顾她。比如顺手带的牛奶，额外获得的小零食，都会塞给云惜。
直到某一天，许文华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接连两天都对云惜十分恶劣，虽然后来云惜知道，那段时间她的父亲再婚，所以许文华格外暴躁，连带着云惜也不好过。
那天是周五，不用上晚自习，放了学后云惜磨磨蹭蹭收拾，直到值日生都回家了，她也不想离开。她实在觉得家里让人窒息，能晚一些回家就晚一些。
空荡的教室只有她一个人，夕阳落下，云惜烦闷不已。就是在这一刻，萧彦从门外走进来，挑着眉惊讶道：“哎，怎么还有人啊。”接着他看到了云惜，脸上吃惊更甚，“云惜？你还没回家？”
云惜也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回来，她拉了一下正在写的卷子，支支吾吾道：“我……我写完这张卷子就走。”
萧彦走过来，皱了皱眉：“天都黑了，灯也不开眼睛不要啦？”
云惜慌张地把卷子折起来：“我、我太入迷了，没注意到。”
萧彦点点头，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了本书，装进书包里，才主动解释：“打球打到现在，发现没带物理练习册。还好你还在教室，不然我就写不了作业了，到时候又要挨老吴的骂。”
云惜了然，却没说话。
萧彦还等她：“一起走吧。过会儿学校大门要锁了。”
云惜别无选择，和萧彦一块儿离开了学校。但是等到了路口，两人不顺路，要分开之时，萧彦突然道：“云惜，你是不是不想回家？”
云惜回过头，萧彦眼眸明亮，他似乎看穿了她。
云惜迟疑片刻，才承认地点点头。
萧彦笑得明朗：“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日，萧彦带云惜去的是电玩城，云惜第一回 去，萧彦带她将里面的设备玩了个遍，还给她夹了个娃娃吊坠。云惜最喜欢的是音游机，速度和节奏的比拼，让她沉浸其中，十分解压。
萧彦告诉她，只要不开心，来电玩城保证能忘掉那些破事。云惜试过了，也深以为然。虽然那天她玩到很晚回家，再一次承受了许文华的怒火。可她好似充满了电一般，即便是面对许文华，她也能不再崩溃。
那一次后，萧彦对她愈发不一样，更显殷勤。渐渐的，班上谣言四起，同学们总是开他们俩的玩笑，萧彦态度暧昧，从不否认，连和他交好的男生们似乎得到了什么首肯，开始叫云惜“嫂子”。
人总是向往光明，云惜承认自己卑鄙，萧彦那如同小太阳般的能量，他的开朗活泼，都让云惜羡慕不已。他能将她拉出泥淖。
所以她没有解释，默认了这一切。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双向奔赴。云惜第一次没能反驳，之后便再也反驳不了了。
要将自己卑鄙的想法说出口实在是一种挑战，但是云惜别无选择。她道：“我当时，实在是太想逃离我妈了，我想远离那样的家。”她眼含抱歉，“你每天都会逗我开心，和你在一起，我好像能拥有片刻喘息。后来你说喜欢我，我特别高兴，我也没想到，我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你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是一根救命稻草。我……我也没料到，这一谈，就是十年。真的……很对不起。”
萧彦觉得荒唐，他摇摇头：“小惜，我不相信。”
云惜只感觉那种疲累感再一次涌入心间。和萧彦相处那么多年来，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只是没想到，即便是分手了，她面对他时，依旧这样无力。
此时，咖啡厅内一首歌播完，下一首又响起来。对于咖啡店来说，歌曲只是衬托，所以声音不大，隐隐绰绰的，云惜听到那熟悉的前奏，屏息听了一会儿，顿时觉得巧合。
这样档次的咖啡厅，会放这样的一首男女对唱的粤语歌，实在让云惜吃惊。
一时之间，她没能吭声。直到女声唱到：“……很可惜，这一世未能长厮守。但事实，如若告诉你，或更内疚。我爱过哈喽吉蒂吗，似乎没有……”
云惜才重新开口，她脸上浮现自嘲的意味，她道：“萧彦，你真的爱我吗。又或者，其实连你自己都不懂自己的心。”
萧彦皱起眉，满脸疑惑：“我就是爱你啊，不然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想要挽回你。”
云惜的一双眼，如同寒星，她轻轻道：“你爱的到底是我，还是你想象中的人。在过去很多次，我都在怀疑，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和你朝夕相处，你到底有没有过一次，认真看清我？”
“萧彦，你不是爱我，你只是假装很爱我。”
萧彦忽地愣住，似是不解：“怎么假装？我爱你就是事实，爱怎么假装得出来？”
云惜摇摇头，似是遗憾：“所有人都觉得你爱我，每个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手，我们年少就相爱，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也以为你是爱我的，但那好像是你自以为是的爱我。”
云惜曾经觉得，她和萧彦应该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可到最后她才发现，萧彦不是了解她，是表现得很了解她。即便是在床事上，他也不曾在乎过她的感受。
那些回忆过往一一在脑海中铺展开来，萧彦的惺惺作态，让云惜发现，再也不能够在一起下去了。
他对她是有感情，可那都是被他的想象附身的她。
“我怎么自以为是了？”萧彦急急辩解，“小惜，你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
云惜深吸一口气：“萧彦，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不喜欢山茶花，一直都不喜欢。可你每次都送我山茶，这让我很苦恼。”
“可，”萧彦目瞪口呆，“可……可你怎么没和我说过呢？再说了，你怎么会不喜欢啊，山茶这么热烈，它的花语是理想的爱，我都查过了的，千挑万选才选中它，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是，我不喜欢。而且我还不喜欢你每次有个什么事情就发朋友圈，弄得人尽皆知。我也不喜欢吵架，你每次的口不择言都让我痛苦。我不喜欢陪你去参加那些应酬，每次都要喝酒，很烦。也不喜欢被迫接受你高调的秀恩爱，告诉所有人你爱我爱得要死，可事实上你连我喜欢的花是什么都不知道。”云惜冷静地说完，然后看着萧彦。
萧彦被这一长串砸得有些发懵，顿了一下，他刚想开口，云惜像是又回想起什么，斩钉截铁道：“我也不喜欢日料，九竹芳我尤其讨厌，每次都吃不饱，我最讨厌生冷的食物。”
外向的萧彦，连感情也是外放的，无论是好的坏的。好的时候，他热烈得似乎能将一切燃烧，每日说爱她，情意绵绵；可坏的时候，他也能目眦尽裂地和她争吵，嚷着：“云惜你根本不会爱人，因为你没有被爱过！”
他不止一次这样说过云惜，第一次听到时，云惜猛地被这句话戳中。
她想不愧是萧彦，他知道她的一切，所以知道说怎样的话才能最能伤她。
那时的云惜头一次思考她和萧彦的关系。好像爱是真的，不爱也是真的。
可这样的云惜让萧彦感到陌生，他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喃喃道：“你……你没有说过这些，小惜，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云惜呼出一口气，往后靠上了椅背，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萧彦，你不过是爱着假装很爱我的你自己。”
话落音，之后便久久没有再吭声。
周围有细碎的聊天声，咖啡店的歌曲也早已换成了另一首英文爵士，给人舒缓的感觉，似乎刚刚那首苦情歌只是一个系统BUG。
见萧彦还没开口的迹象，云惜端起已经凉了的拿铁，喝了一口，心里却在暗暗打算，谈话是不是可以结束，她想离开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云惜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一点开，发现是陈藏发来了信息。
陈藏：【谈完了吗？】
云惜手指挥动：【差不多了。】
陈藏：【在哪儿谈？】
云惜还没想好要怎么回，下一条又跳进来了。
【我想来接你。可以吗？】
云惜失笑，他的小心思显而易见，但她还是把地址告诉了他。
萧彦在对面将她的笑容尽收眼底，他苦涩开口：“陈藏他……他就了解你？他就真的喜欢你？”
云惜抬眼，认真回想了一下，浅笑道：“最起码，他会在图书馆里找到我。”
萧彦不明白，他皱紧眉头，想不通。
云惜没再说话。
陈藏倒是来得很快，云惜的拿铁才喝完，他就到了。
话聊成这样，虽然萧彦还是充满疑惑，可他也知道，云惜是铁了心不会再回头。他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两人走出咖啡店，门口有一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云惜一下就笑了，走过去，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陈藏也一手揽住了她的肩。
见两人亲密依偎的模样，萧彦心里酸涩，却还是和陈藏打了个招呼：“陈藏，好久不见。”
陈藏抬眼望去，一贯清冷的面容此时带着温和的笑，萧彦不由迟疑了一下。
当他在北京听说陈藏回了平南，曾经的天之骄子最后归于平庸，这让萧彦窃喜。
高中时期，他拿陈藏当做假想敌。
他也认为，他已经将陈藏比了下去，这让他拥有了莫大的虚荣。
可是他在短视频里看到云惜和陈藏相拥时，看到评论区里那些或真或假的八卦，他就再也坐不住了，他不能接受云惜跟别人在一起，特别是那个人是陈藏。
直到现在，他突然发觉，陈藏依旧是高中出类拔萃的那一个，一直不曾改变。
好似无论萧彦多努力，他都比不过他。
陈藏冲他点头示意，回道：“好久不见。”
云惜扭头看萧彦：“那我们先走了。”
萧彦望着他们，身形不动。
云惜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再一次回头，似是劝解道：“你不用常回头看，也可以往前去，接受新的人。别一直被所谓的深情困住，跳出那个圈试试。”
萧彦站在那儿，夜色掩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他脸上神情。云惜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但言尽于此，各自珍重。她挥了挥手，当做道别，和陈藏往前继续走。
他们连背影都如此般配，引得路人频频侧首。
萧彦想，他竟没有见过这样的云惜。他印象里的云惜，好似一直都是那个因为不想回家，在教室里独自坐到余晖落尽，满身破碎的女孩儿。他曾以为她是软弱的，循规蹈矩的，需要他的救赎的。
可被陈藏抱在怀里的她，笑得明艳，不施粉黛的脸虽然清淡，却不脆弱。
她早就走出他编织的世界，但谁又能说他的那个世界是假的呢。
那么个十年，他的感情怎么可能是假的。
只是云惜，离开了他回忆里的那个昏暗的教室，再也没有回头。
萧彦深吸一口气，之后抬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也不会回头了。
第45章
◎嘴硬◎
回到山水华府，陈藏还真就给云惜煮了一碗面。
云惜知道，这次见面过后，骄傲如萧彦，应该不会再找她了。
陈藏还是不高兴似的，他冷着脸将煮好的面条轻轻放在云惜面前，却没说话。
云惜察觉到，她抬头瞧了眼陈藏的神色，立刻夸赞道：“哇，你煮的面好好吃呀。”
陈藏依旧没吭声。
云惜只得哄他，她走过去，拉住陈藏的手，自下而上的歪着头，轻轻道：“别生气了，最喜欢你了啊。”
陈藏罕见的流露出几分幼稚，计较道：“可你们有十年，高中的时候你就喜欢他。”
“恪！痹葡её畔掳停不在意，“谁没有几个前任啊。你不也有。”
“没有。”陈藏认真地盯着她，又说了一次，“我没有。”
云惜诧异，眨巴了一下眼睛：“你……你没有谈过恋爱？”
陈藏垂下眼睛：“没有。一直都只有你。”
“怎么会。”云惜下意识反驳，她回想了一下，“你……你技术……怎么可能没有过。”
“嗯？”陈藏抓住了重点，他凑近了云惜，挑了一下眉，“云宝觉得很满意？”
云惜没有料到，陈藏一直单身：“你……要是我没有回平南，和萧彦结婚了，你呢？”
陈藏淡淡的，他将云惜拉到了身前：“……不知道。我好像，没办法接受除你之外的人。”他将头抵在云惜身上，轻轻道，“但我还是等到你了。”
一时之间，云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抱住身前陈藏的头，手指抚过他的头发。触感毛绒绒的，似乎一只巨型犬类动物。
陈藏再一次抬起头来，意有所指：“所以你真的觉得我的技术很好？”
云惜：……
不是，他怎么还记得这茬啊。
果然没有男人不在意这个。
云惜望住他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弯腰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唇：“嗯……有点想不起来了。”
从海岛回来后云惜恰好来了大姨妈，到今天，堪堪结束，所以海岛上那次之后，他们便一直没有过。
两人都有些按捺不住，眼神里的蠢蠢欲动几乎要迸发出来。暧昧在周遭弥漫，陈藏的的手从云惜的腰轻轻往上，带起一路痒意，云惜没忍住躲了一下。
下一秒，陈藏手上用力，将云惜一拉，云惜失去平衡，摔落在他怀里。
陈藏的手从她的背心下摆探了进去，温热的手心贴上了她的皮肤，一路点火。
云惜身体轻颤，她咬住了下唇，忍耐着陈藏手指的作弄。
炽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微凉的唇瓣含住了她的耳垂。
一声难耐的低吟流泻而出，而这似乎是一种鼓励，湿润的舌头轻轻逗弄着她柔软的耳垂。云惜这里最敏感，她软塌塌的手根本没有力气去推开陈藏，而陈藏的手臂箍着她，让她躲避不得。
云惜脸上浮上红晕，陈藏终于放过了她，他在她耳边继续刚刚的对话，轻声道：“那帮你回忆回忆？”
云惜背心的肩带已经滑落了下来，内衣也被解了，她抬起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就算身上已经这样狼狈，也还是嘴硬，挑衅道：“那你可要卖力些，否则给你的评价就要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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