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一回的饭局不欢而散后,母女俩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而原本想要去和许文华谈一谈的云惜又因为唐笑笑的突然入院被打断,在医院遇上云兴志后,便显得更加意兴阑珊。
但许文华显然还抱着希望,气消后又是一番轰炸,询问云惜和吴哲言的进展。云惜已经很久没看见过那个人了,早就以为翻篇了,没料到许文华还念着想着。
云惜想到之前打听来的消息,重整旗鼓,找了一天出发回黄花巷。
她没让陈藏跟着,但陈藏显然十分担心,开车送她到巷子口,还不忘嘱咐她:“别吵架。”
云惜莫名想到幼儿园的小朋友,不由抿嘴笑:“知道了。”
陈藏脸上神情认真:“要是实在生气就回来找我,我哄你。”
云惜的胸膛里瞬间满满当当的,突然觉得回家也不是那么可怕。
黄花巷不好停车,陈藏将车开去附近的一个商场,让云惜出来了就联系他,他再来接她。
他这样唠唠叨叨,真是与他往日里那张冷淡的脸一点都不符,云惜知道自己紧张的母女关系大约也让他担心了,他怕她又难过。虽然争吵在所难免,可她好似没了怯懦,像女战士一般脚步沉稳地往居民楼走去。
许文华今日休息,正在家里搞卫生,见云惜开门进来,还有些愣:“你怎么回来了?”
云惜将买的一些营养品放在茶几上,看着她妈:“妈,我们来谈谈吧。”
她这模样,许文华立刻就明白了,她继续拖地――她一贯如此,任何事情都不能打乱她的计划,她要是想做什么,无论什么其他的意料之外都要往后排。
许文华:“你还跟那个男孩儿谈着呢。”
云惜跟着她妈满屋子转:“嗯,所以别再问我吴哲言的事情了。”
“你俩还能谈到结婚?”
云惜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没想结婚的事情。”
“你年纪这么大了,不结婚要干嘛?”许文华严厉地将拖把杵着,望向云惜。
云惜知道她妈的胡搅蛮缠,如果就结婚这件事聊下去,估计又会发展成没有结果的争吵。
她深吸一口气:“今天不是来说结婚这件事的。是想跟你谈一下吴哲言。”
许文华顿了一下,回想起隔壁邻居的话:“我听你吴阿姨说,小吴前段时间好像出了点意外,住院了吧。”
云惜点了一下头:“我知道这件事。我也去打听了一下。”她把打听到的有关于吴哲言个人作风的消息告诉了许文华。
然而许文华只是皱皱眉,对云惜道:“这种没有实质性证据的事情,谁知道真假啊。况且男的爱玩是正常的,结了婚不就定心了。”
云惜心里失望,便冷淡道:“您还不知道吧。吴家的确有个服装厂,但是那个吴哲言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他是他爸后来娶的老婆生的孩子,那个服装厂,压根就没他的份。他现在都没个工作,整天在外头混。”
许文华将拖把扔在了桶里,脸上思忖:“家庭关系是有点复杂。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家难不成还能饿着你们俩吗,况且他妈还在,以后你们生了娃,他妈能帮一把手。倒是那个小陈,父母都不在了,孩子给谁带?到时候还不是得靠我。”
云惜实在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明明婚都没结也不知道许文华是如何又能聊到孩子这件事。
她忍不住道:“我根本不想生孩子。”她这样的性格,自己都还没学会做人,又怎么能生个人。
许文华倒是不甚在意,教训的口吻:“女人都得生娃,你怎么能不生。”
云惜又想起唐笑笑之前在病床上的话,“NPC程序”,好似在父母眼中,这些都只是任务,完成这些任务,才能得到圆满人生。
她现在能理解唐笑笑的难过。
云惜眼见话说到这份上,许文华都没有放弃,心里犹豫,最后还是抱着某种期望拿出了手机,她翻到那个周昼偷拍的视频,打开来给递给许文华:“您看看这个吧。”
许文华疑惑地接过。视频那几句话,也就二十来秒,编排云惜的话每一句都清晰可闻。
云惜盯着许文华的脸,不愿放过她的表情。看完后,她果然皱起了眉。
云惜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么些年,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
可下一刻,许文华开口说的话却让她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
许文华看向她,眼神严厉:“你看吧,你当时要不在学校搞这些东西,会被人说成这样吗?小小年纪就早恋,难怪会被人看不上。”
云惜以为自己早就能抵抗住来自亲妈的伤害,可直到这一刻,她依旧被刺伤。
她拿过手机,突然嗤笑一声,轻轻问道:“妈,有时我怀疑,您真的爱我吗?”
这句话像是猛然刺痛了许文华,她将手里的抹布摔向云惜,脏水溅在云惜脸上,她偏头躲了一下,依旧没躲过去。
“云惜!你有没有良心!”许文华喉头哽咽,面目狰狞,却依旧红了眼眶,“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会事事为你考虑?我不爱你会这么多年怕你委屈不再婚?我不爱你会担心你的以后吗?”
“那个吴哲言,家里好歹也有点家底,你嫁过去可以不要为柴米油盐操心。你知不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钱再好的感情最后也是一地鸡毛!你也要28了,怎么还这么天真,拎不清?之前那个萧彦,你谈就谈了,人家有本事,最起码家里也有点钱,结果呢!任性!浪费自己的时间,谈那么多年都不结婚!现在还在挑三拣四,因为自己的任性还被人嫌弃!你不反省,还在说我不爱你!你就是个白眼狼!”
许文华满脸通红,两行清泪流下,道:“云惜,世界上所有人都能指责我,就你不能!你没有资格!你是我生的!”
云惜最怕的就是许文华这句话。
一直以来,她不敢顶嘴,不敢惹她妈生气都是因为这个,生养恩实在太重,重到她无法彻底和母亲割裂。
她静了片刻,才颤声道:“妈,可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我有感情也有情绪,我不能是一个木偶,我的生命里也不止只有柴米油盐。”
许文华抽泣道:“我不想你重蹈覆辙,我和你爸就是血淋淋的教训,你还没看明白吗?现在说喜欢,说爱情,可是那又有什么用。最后还是要生活啊!”
“所以,我不会结婚的。”云惜的嘴唇颤抖着,终于还是放了一句狠话,“妈,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以后你不用担心了,我会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便是以后后悔,也不会怪谁,更不会回头。您别再管我了。”
许文华气得浑身抖,情绪也全都在眼泪中,奔流而出,她恶狠狠道:“行!以后你是死是活都不关我的事!到时候别到我面前来哭!”
云惜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许文华,接着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
她想,她还是搞砸了,真糟糕。
直到她走到了黄花巷子口,才察觉出自己的手指抖得厉害。
天气阴沉沉的,云惜望着厚实的云层,感受出秋日的萧瑟,天气预报诚不欺人,果然降温了。
她穿了一件风衣,有穿堂风吹过,带起她的衣角,显得她形销骨立。她就那样清凌凌的站在那儿,眉眼间有一丝落寞。
陈藏将车停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云惜。
他心念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只笑笑:“聊完了?”
“嗯。”云惜淡声应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一路无言。
车开回了山水华府,停在了地下车库。陈藏将车熄火后,云惜看着前方,脸上神情没有松动。陈藏探手过去,抚上了她的脸颊。
她的脸很凉,大约是刚刚吹过凉风。
云惜像是被那滚烫的掌心灼了一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回过神,望了望四处光景,才轻声道:“到了吗?”
“嗯,”陈藏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以一种温情的神情看她,“云宝,需要我哄哄你吗?”
云惜想起自己去见许文华前两人的约定,不由笑了笑:“你要怎样哄我?”
陈藏注视着她,车库里灯光昏暗,却掩盖不了他眼中的闪耀,他抿了抿唇,接着凑过去亲了亲她。
云惜听见他低声道:“别难过。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头号支持者,永远为你摇旗呐喊。”
云惜眼底热意涌上,她想,就这样吧,无论结果怎样,至少这一刻,她是爱着他的。
第57章
◎戒指◎
国庆节过后,平南的气温又重新攀升。其实平南的四季不太分明,秋天很短,有时一场雨就断崖式降温,得穿上厚厚的棉袄。但是今年的冷空气只打了个转,没两天就被挡了回去,导致南方重新又回到了夏末,阳光充足,只每日清晨傍晚温度骤降,白日时,一件单衣就足够了。
天气好,人就心情好。
云惜每日跟颗黄豆似的,就躺在客厅里的落地窗前晒太阳,每天晒满两个小时,用以补充钙质。
大约是店里她可以放手了,其他的事情也都不用她操心,所以整个人都显得懒洋洋的。
闲的没事时,某天周末,她和陈藏将家里大扫除了一遍。这样好的阳光别浪费,太久没用过的床单铺垫需要洗晒,犄角旮旯也要扫洒,屋子里的断舍离当然得清理。
于是理所当然的,云惜又翻出了陈藏那点秘密。
她冲陈藏扬了扬自己的照片,笑着调侃他:“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在我后面捡这些破烂的。”
陈藏耳根泛红,却抿着唇上前去将东西从她手上拿下,接着把抽屉里那些留了很多年的有关云惜的物品收到她买回来的收纳盒里,包括那支玻璃茉莉花,他轻声反驳:“不是。”
云惜有心逗他:“不是什么,不是破烂?”
“嗯。”陈藏认真道,“这都和你有关,就是最珍贵的。”
云惜见他连那个缝坏的平安符都珍重地放好,心里一下子有说不出的滋味,明明那个是扔进过垃圾桶,并且原本是要送别人的。
可陈藏还是保留了下来。
云惜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能配得上更好的爱。
她想了想,去了老城区一家DIY店。店里有很多网红类的DIY,比如奶油胶的手机壳,流体熊,或者毛线地毯,选择还挺多。
云惜左右看了看,她想要一件小物品,能让陈藏随时带在身上。她记得陈藏有一串钥匙,上头有奶奶家的门钥匙和学校的要是,日日都要带在身上,那就做个钥匙扣。她便看中了拼豆。
小巧轻便,能挂钥匙串上,符合她的要求。
店家询问她有没有想要做的款式,云惜考虑良久,翻出了高中时期的相册,在那时的合影中放大了陈藏的脸,又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递给店家,让她帮忙设计一下。
确定好款式后,云惜便花了半天时间,在这家店一点点,拿拼豆拼好,又一点点用电熨斗熨好。其实不难,只是需要很多耐心,恰好云惜很有耐心,做完后效果还不错。
等晚上回家,陈藏询问她今天做了什么,云惜捧出拼豆钥匙扣,嘴里还念着“噔噔”,笑眯眯地望着他。这是个惊喜。
陈藏从她掌心拈起拼豆人,仔细辨认了一下,他笑道:“是我们吗?”
“你看出来啦?”云惜惊喜道,她指了指小人,“是高中的我们,还穿着一中的校服呢。”
拼豆虽小,可是将特点都拼出来了,两个穿校服的小人儿中间还有一颗小小的心连接。云惜眼睛亮晶晶的,对陈藏道:“你喜不喜欢?”
陈藏立刻扣在了自己的钥匙串上:“喜欢。”
“那就把那个平安符扔了呗,”云惜和他打商量,“都旧了,还绣坏了。”
陈藏凑过去吻了吻她,拒绝道:“不。”
云惜被他亲得脖子发痒,想躲却被抱住,她不解道:“为什么?”
陈藏的吻渐渐变质,滚烫的气息喷洒在云惜鼻尖,片刻后她才听到他的如同呢喃的解释:“不扔。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云惜叹了口气,回抱住他,算了,不扔就不扔。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
不用去“MOLI”的中午,云惜便随意吃一点东西,有时会去职高等陈藏下班,两人出去一块儿吃个午饭,但是偶尔架不住周昼硬要当个电灯泡,这种时候,两人约会就会变成四人聚餐,因为他还会把唐笑笑叫出来。
云惜察觉到周昼和唐笑笑之间的某种不一样的感觉,却没有说破。
唐笑笑从家里搬出来了,因为结婚的事情,她和父母一直没能达成共识。而咖啡店的分红到手后,她的经济状况也更近一层楼,能租上环境不错的房子。
唐笑笑收拾好家里后,几人又去她家给她庆祝了一番,吃了顿火锅。
她拍拍云惜的肩,喝过酒的脸颊酡红,兴致高昂:“小惜,我现在可算知道搬出来的感觉了,真的很高兴。”大家都不能免俗,即便是咸鱼如唐笑笑,被父母掌控久了,也想挣脱出鱼缸。
云惜和她碰了碰杯。
她们的年龄,在这小城市里,在老人们的眼中,的确不算年轻了。用唐笑笑父母的话来说,二十八岁了,在婚恋市场根本不吃香,有人要就要烧高香了,有什么好挑的。
但云惜不明白,到底是谁给她们标了有效期。
云惜的生日在11月,她也要二十八岁了。
这是她和陈藏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她直觉陈藏应该会有点行动。说不期待当然是假的,她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想要什么惊喜,只是岁月流淌,每个有意义的日子都将要和陈藏有关,光想到这一点,她就有种心底战栗的感觉。
生日前两天,唐笑笑就问过云惜有什么安排。
云惜朋友不多,不大想、也叫不来一群人出来狂欢,那天正好是个周六,便说一块儿吃个午饭吧。
陈藏听了,也没有什么异议。
到了那天,云惜给来守店的阿文发了个红包,说是辛苦他,阿文欣然接受,顺便祝她生日快乐。
中午陈藏订了一家店,云惜叫上了方以书,五个人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饭。方以书知道是云惜生日,怕挑不好礼物,便订了一个蛋糕,被云惜夸了样子很好看又好吃,还捧着蛋糕拍了很多照片。
礼物当然也是有的,唐笑笑送的是一块金条,十分直白且土豪,克数也很可观,上头还刻着“生日快乐”的字样。
唐笑笑掏出来的时候,云惜还吓了一跳。她哭笑不得:“这么直接嘛。”
唐笑笑挠挠头:“感觉黄金很保值。本来是买个饰品,耳坠吊坠之类的,结果这傻子说和我一块儿送,那就送个更重更实用的,你要是喜欢什么首饰还能去融了打一个。”
“傻子”周昼举手:“这是足金,很划得来。”
云惜大方地收下了,财迷地表示,这样的礼物很棒。
没人催陈藏,大家都知道他的礼物应该是会单独拿出来。
唐笑笑新买了个拍立得,帮云惜拍了几张,又让店里的服务员帮忙给他们拍了合照,说要在自己房子里弄个照片墙,这些都要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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