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和阿尔还是吵着,但他们都不是会拖延的人,很快便有了决定。最终,暴/民如期被吊死,是安东尼亲自监的刑,而阿尔在协调各城邦后,付出一百万罗马币给安东尼作赔罪,换取他同意放宽东部的税收政策。这是安东尼自己也知道东部已很难再搜出财富后的妥协。
得到最后的资源后,在风向合适的一天,安东尼便带着他剩下的数个罗马军团扬帆出海,前往埃及。
屋大薇被留在欧洲,照顾着她和安东尼的女儿,以及安东尼与前妻们所生的四个孩子。阿尔本想将她送回罗马城,屋大薇却是没同意,陪着阿尔留在东部,为阿尔打理内务。她既是喜欢,阿尔便没反对,随她待了。她的家族不再需要她,没人会迫屋大薇回罗马。
这一待,便是三年。
“嘶---!”阿尔勒住马,在别墅前停住。
她利落地翻身下来,奴隶立即上前为她牵住马,卫队在大门外列队。阿尔大步往里走,一身罗马官员的男性装束,长发被盘成髻绑在脑后,面容冷肃,沿路的人皆向她低下了头。
“阿尔!”屋大薇迎了出来,“我以为你回不来呢。”
阿尔微微一笑,眉眼间的冷厉才稍稍融化,“不是你让我今天早点回来的吗?”
屋大薇接过她的外袍,一边向阿尔露出神秘的笑容。阿尔只以为又是孩子们在闹什么,没在意,却在抬头转眼间看见站在廊道入口的屋大维。
清爽的金色短发,有神的蔚蓝色双眸,二十七岁的屋大维一如既往地俊秀,时光带来的沉稳气质,更给他添了几分以前没有的气势。
屋大薇悄悄地退开,带着其他人也离开了厅堂。
怔在原地的阿尔,望着屋大维向她走近,在她的面前站定。他的嘴角动了动,牵了好几次,才勉强向她拉起一个小小的笑容,微微绷紧的双颊显得他像年少时一样的腼腆。
骗人的腼腆。阿尔就没见过比他更大胆直接的男人。
屋大维的两手紧了又紧,终究没敢抬起去碰阿尔。他看着阿尔,尽管穿着不同,阿尔却犹如十八岁时在以弗所的样子,冷淡的神色将所有人都拒于千里之外。如今执掌东部后,阿尔本来就尖锐迫人的气势更上一层楼,连屋大维站在她面前也感受到压迫。
像是那些在罗马城里向他释出的笑容和温暖都没发生过。
“安东尼进军中东的部队,大败。”良久,屋大维说。
意味着,终于是时候了结两分地中海的局面。
“是吗。”阿尔说。
“……”屋大维的双唇抿成一线。
阿尔没替他说下去,却也没离开,等在了他的面前。
“阿尔西诺伊。”
“嗯。”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屋大维深呼吸一口气,望着公主的黑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一起去埃及,了结埃及的事,然后,你嫁给我好不好? ”
三年来,屋大维并没有再婚。他放弃了与莉薇亚的婚事,打出一个又一个的借口去解释单身的原因。在罗马人都知道他爱着阿尔后,干脆不再解释,就这样独身下去,默默地扩张势力、巩固他的权位。他不是第一个没孩子的罗马贵族,民众谈论一阵也就罢了,随他们的领袖喜欢去。
只是,大概也没几个罗马人想得到,他真的会娶埃及公主。
他在打算着如何让所有人闭嘴、堂堂正正地与阿尔结婚的时机。只要他成为没人敢反对、罗马惟一的领袖,有些事情便都不再是问题。就如安东尼,一年前已经高调地在海的对岸与埃及女王举行婚礼了。
但又正如米西纳斯所说,三年来情书无数却得不到半个字回应的屋大维,真能让阿尔西诺伊嫁给他吗?
“我、我已经得到米西纳斯的同意,”想到这些,心下有点慌的屋大维急忙补充道,“你或者不知道,在罗马,只要你的丈夫同意了,便不违反任何道德或法律,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事。阿、阿尔,”舌头突然打结,屋大维直想骂人,“你……”
阿尔点头。
屋大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刹住。
阿尔偏了一下头。嗯?
“阿尔。”
“嗯。”
“我想听你说。”
“阿尔?”
阿尔只管点头,却没说话。她就是不想说话。突然,屋大维伸手揽住她的腰间两侧,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迫得阿尔惊讶地低呼。她扶着屋大维的肩,低头望着他。
“没关系,”屋大维扬起大大的笑容,说,“我会有一辈子的时间听你说。”
“……”阿尔顿了顿,然后久违地露出笑意,朝他点头。
温柔的浅笑出现在公主阿尔的脸上,让人意外地毫无违和。
坦白说,阿尔从来没有奢望过会等到这一天,所以,也从来没有回应屋大维那些听起来就像是在骗人的话。
阿尔看着屋大维,屋大维直望着她笑,蓝色的眼睛里,眼神闪闪发亮得似个孩子。
两人对视着,半晌,一起笑了出声。
然后紧紧地拥抱,以额相抵,两个人的鼻梁和眼框都红了起来。
躲在走道后偷看的屋大薇也笑了。她的傻弟弟,别说罗马,地中海里大概就没人觉得阿尔西诺伊会不答应的吧?她敢说,看出屋大维想娶阿尔的,也绝对不是少数。
不然,当初的莉薇亚家族不会退却得如此干脆。
她聪明的弟弟不明白,就连自许看透人心却实则自视甚高的米西纳斯都没料到,真诚的爱意才是打动罗马公民的真正原因。屋大薇双手合十,祈祷着幸运之神永远庇佑眼前的这对恋人。
在阿尔简单地交接过要务后,便与屋大薇一道随屋大维回转罗马,准备接下来与安东尼和埃及女王的战事。这场大战,屋大维集团中心的人都必然是要出动的。
安东尼年前与埃及女王克丽结婚,正式与屋大薇离异,自那刻起,各地加紧囤积物资。而让屋大维下定决心开战的,是他安排在安东尼身边的细作得到一个重要的讯息。
是安东尼的遗嘱。
他封埃及女王和凯撒的儿子凯撒里昂为埃及王,将自己在罗马的领土分给他和女王的长子,再将他们的女儿封为中东的女王。更下令,百年之后,他将会与女王共葬亚历山大。
--完全无视罗马的利益。
或者,这只是安东尼挑衅屋大维的一步,确信他可以撃败屋大维,将意大利夺回。
然而屋大维也确信,他终于能够让安东尼身败名裂,拿回他应得的一切。
第32章
“当然会引起民愤,将安东尼的名声彻底搞死,”米西纳斯站在政务室的中央,向归来罗马的屋大维说,“但我也必须要提醒你,公民对你的观感也会同时变差。遗嘱是不能被生前公开,也理应被神庙好好保管的,公民们会猜想,你是怎么搞到安东尼的遗嘱的呢。”
坐在书桌后的屋大维,十指交叉,“这不是问题。收获远比付出大便是合理的交易。”
公民们的心总是像天气一样的变化,只要不是雪崩,一点的风浪,屋大维还是可以承受的。相对而言,安东尼的遗嘱才是会带来灾难性的伤害。
“好吧,你说了算。那,舆论/控制的第二个议题,”米西纳斯转身,面向房里的同伴们摊摊手,“我们要什么时候公布屋大维和阿尔的订婚呢? ”
安东尼为了埃及女王而抛弃屋大薇的事,被他们用来大肆攻击,要是屋大维现在倒过来娶一个埃及公主,米西纳斯担心会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泼上脏水。出师,得有名嘛。米西纳斯对于这个时机的选择,是对屋大维一劝再劝的。
阿格里帕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坚定着不说话的决心。
“明天。”屋大维放下手,坐直了身,“我会同时公布我的遗嘱:一、将阿尔领养进我的家族,赋予她罗马贵族的身份;二、我的所有遗产尽归罗马国库;三、我和阿尔的孩子中,继承凯撒名字的一个亦将会继承埃及王位,将埃及并入罗马版图。”
安东尼是将罗马当成私产,而屋大维的计划,则是为罗马吞并了埃及。
米西纳斯顿时望向阿尔。
屋大维早在回程途中与她商议过,阿尔已有心理准备。此刻她只平静地说:“在埃及并入罗马时,罗马也需承诺,永世不得增加埃及地区的赋税。这一条会列入我和屋大维的婚约中。”
即屋大维活着与阿尔为夫妻的一天,他就必须遵守这个诺言,而他们的后人更不得违反父母的约定,须得最大限度地善待埃及的子民。
米西纳斯皱了皱眉,“那埃及托勒密王室的姓氏呢?凯撒可不能拥有外邦的姓。埃及的国号又是不是保留?让一人戴两个王冠,和整合成一个王冠,可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阿尔沉默下来,垂下眼帘。
“这也是等我们的孩子继承时方要处理的问题,”屋大维瞥了阿尔一眼,“现在不必过于纠结。先处理我们向安东尼开战后的宣传,以及,”他站起来,走到阿尔的身旁,将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准备好我和阿尔的婚约。”
确实不是此刻就需要决定的事。米西纳斯看了眼阿尔,低头应是。
就在当日下午,婚约书便已完成。隔天的清晨,屋大维便召开元老院会议,颁令阿尔和米西纳斯离婚,并豁免十个月的等待再婚期,当日即立下他和阿尔的婚约。
在凯撒神庙的大厅堂里、亲友的见证下,屋大虽和阿尔分别签署婚约书。
新闻官同时在外面的广场向民众宣布婚约,以及屋大维和安东尼的遗嘱。如同想象般,消息引来轩然大波,罗马人都不愿意相信安东尼如屋大维宣扬般,为埃及女王而抛弃了罗马。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但屋大维需要罗马人如此确信。
在承诺上签上凯撒的名字后,屋大维望向身旁的阿尔。
一般来说应由女方的父兄来处理,但阿尔先以外邦王女的身份踏足罗马男人的世界,至如今已经取得独立的法律地位,可以签署各项政令,实在没理由在自己的婚事上反倒不能签字。所以,少见地,坐在桌上的是女方本人。
屋大维忽然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他看着阿尔在罗马的拉丁文书上写下亲笔的希腊文名字,心里的不踏实感总算落下。
阿尔签完后抬起头来,刚好对上屋大维的视线。
回想起来,她总能在抬起眼时撞上屋大维的目光。阿尔小小的、微不可察的弯起了唇。
屋大维却才不会放过阿尔的任何一个表情。
最终,两人相视一笑。
作为见证人的米西纳斯翻了个白眼。将一式三份的文书交换、收起,他宣布:“祝愿两位今后一切顺利。”
阿格里帕第一个用力拍起掌来,众人也随之而鼓掌。
神庙之外,也传来民众因为一系列消息而鼓噪不安的响闹声,就连米西纳斯都对后面的发展没有把握。屋大维却是冷静地向阿尔伸出手,阿尔笑了笑,也将交到他的手上,两人一并站了起来,携手走出神庙,面对罗马的公众。
看见领袖和埃及公主携手出来,公民们一阵安静,嗡嗡地交头接耳。
“公民们!”屋大维站在台阶上,朗声道,“我将会向埃及女王宣战,撃败引/诱我罗马将领堕落的妖女,为我罗马人讨回公道,也为我罗马的新娘夺回应得的权利!罗马与埃及的友谊长存!”
他与阿尔交握的手向天举起。
象征着出兵是针对埃及女王而非安东尼,以及他和阿尔的婚约是为罗马利益着想,永保罗马的海运和夺下富饶的尼罗河黑土。
“……哗!!凯撒!凯撒!凯撒----!”公民们的欢呼声刹时响起。
这一关,屋大维又过了。
他的脸上展开胜利的笑容,望向阿尔,与她分享他的喜悦。阿尔没多说什么,只回以她的微笑。黑色的眼睛里,尖锐的目光始终未退,却已经不再令屋大维感到难以接近。
这便已经足够。
屋大维拥过阿尔,在她的额上轻吻,耳边是公民们更热烈的欢呼声。
站在两人背后看着一切的米西纳斯,抱着手臂,咂嘴,“要是公民间响起的是嘘声,甚或鸦雀无声,这可就难看了啊。”
阿格里帕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嘴角抽搐,“战前需要鼓舞人心,我可求你说点好的吧!”
米西纳斯轻啧一声。
“……”阿格里帕瞧瞧他,犹豫应不应问、又该如何问候,“你……”
他在想什么,米西纳斯还能看不出来?米西纳斯笑了声,抱了抱手臂,说:“你以为我爱上了美丽的埃及公主?”
米西纳斯又是一笑,“我当然爱她啊。不过,我说,阿格里帕,爱是有很多种的。就是因为我爱着阿尔,我看见她在她想要一起过的男人身边温柔地笑着,我真心感到很高兴。相信我,阿尔也爱我的,可惜我是大概找不到想要一起的女人了呢。”
阿格里帕愣了愣,抓抓头,“啊,你自己能处理就好。”
“那是当然。”米西纳斯摸摸下巴,“有空你还不如多想想,要怎么为我们罗马的新娘将嫁妆给抢回来。这次是安东尼犯蠢,被我们捉到把柄,但总不能将胜利寄望于对手的失误吧!?”
这个让年轻的屋大维集团认同的道理,却是阿尔和安东尼这种老牌将领所难以理解的。稳重地展开己方阵营,试探,再在对方犯错时敏捷地捉住机会一举撃破,本来就是最正规的战争布局。
安东尼一如既往地这样想。
秋天,安东尼的军队自埃及出发,在希腊重新集结,然后在亚得里亚海岸排开战阵,向西方的罗马展出敌对姿态,以传统的方式开始他和屋大维的战争。足有二十五个军团的力量,向罗马施压。
“战争是为国家的整体战略服务,将目光仅局限于一场战事,愚蠢至极。”政务室中,屋大维坐着看向挂于面前的地中海地图。
阿格里帕和阿尔对视一眼。
安东尼的阵势,就目前来看并没有错。亚得里亚海是相对少海浪的内海,对罗马军团的性质来说是很适合的战场,粮草、兵员也准备充足,布局稳重,安东尼被屋大维如此狠辣地批评也忒冤了。
“尊重将领,”米西纳斯抬起双手,虚按,“拜托,至少在公民面前,要记得摆出尊重将领的样子,你不屑的表情太让人反感了哦。”
“嗯,你有道理。”屋大维颌首,“抱歉。”
阿格里帕和阿尔,面无表情。
米西纳斯打了个圆场,“那~你想怎么做呢?”
“第一,趁机将安东尼留在罗马的傀儡都清干净;”屋大维将手臂托在椅子的扶手上,十指交叉,“第二,埃及女王也亲自来到前线督战,我要她和安东尼反目,缩短战事,减低损失;第三,让战争一举结束在希腊,不能波及意大利本土,更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退回埃及。”
阿格里帕、阿尔和米西纳斯,面无表情。
--说得倒轻松!
屋大维:“……”努力地板着矜持端庄的脸,免得惹起同伴们的怒火--他不会打仗又不是今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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