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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芙抬起头，两人面对面而坐，距离相隔并不远。
“老师，您喜欢吃鱼吗？”这边有专用剔鱼刺的工具，一般是侍者来代劳，但现在不比家里，那就由她来代劳吧。
“……不喜欢。”意外的是，克莱德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克莱德的餐盘里有半条在汤水里浸过的鱼，林芙在给他打餐的时候，想的是，老师注意到了弗鱼的食谱，难道是喜欢吃鱼？所以才给他打了鱼。
林芙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攥紧了手里的刀叉，询问：“那我去给您换一份？”
“也不讨厌。”克莱德看见学生脸上的表情转换，眼里的笑意流动。
她把心神放在了他的身上，自己反而没有好好吃饭，对于脆弱的人类，她这样会不健康。
林芙看出了老师可能是在跟她开玩笑，没想到老师还有这样的恶趣味，倒是……有点调皮了。
“不用担心我，我并不挑食。你自己吃自己的就好。如果你觉得我在这里会打扰你，我可以去隔壁的空桌。”克莱德继续说。
“当然不会！”林芙怎么可能会嫌弃自己的导师打扰她吃饭，这不是有点不识好歹了，这才安心自己吃自己的晚餐。
林芙刚刚就已经吃了个半饱，她习惯控制自己的饮食，而且在船上有时候不太稳当，晃得她头晕，就吃得更少了。
她捧着旁边的汤碗，一边喝，一边从汤碗的边缘悄悄望向对面的教授。
教授垂着眼帘，卷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好像要看过来的时候，林芙立刻埋头喝汤，没有注意到教授嘴角飞快地扬了扬。
林芙发现，他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也可能是和她没什么话题聊，不过他们两人都没开口打破他们之间的安静气氛，双方保持着安静吃饭的默契。
当克莱德放下刀叉的时候，林芙适时地将手边的汤递到克莱德的左手边，汤碗上缀着一朵紫色的小花。
“老师，这是我们佩利斯帝国才有的洛曼茶汤。您可以试试。”
克莱德嗅到花的清香，他端起汤碗，心想，他对林芙印象不错，或许正是因为她的分寸感把握得很好，让人省心，像刚刚那群学生，拒绝过一次就够了，还要他再多言。
“克莱德教授，晚上好。”一道阴影落了下来。
克莱德眉头皱起。
林芙看向来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哦，是五皇子。
五皇子的眼神瞟过林芙，定定地望向克莱德教授。
在他的眼里，林芙和他是一样的人，既然她能结识的人，作为皇子的他也一样可以。
第12章
“五皇子，突然打扰别人吃饭，您的礼仪老师知道了，会哭出声吧？”林芙故意道。
五皇子刚刚明明见克莱德教授已经放下了刀叉，应当是用完餐了，这才过来跟教授打招呼的。
结果林芙又递了一碗汤过来。
“抱歉，打扰您用餐了。”五皇子很少见地没有当场和林芙吵起来，反而还顺着林芙的话，给克莱德教授道歉。
林芙也有些意外，她是不高兴老师用餐被打扰，而且来的人还是她一开始就讨厌的五皇子，所以才故意用话来刺他，要是放在平时，爱德华早就和她吵起来了，但今天他却并不计较她的嘲讽，直接跟老师道歉，这显得她有些咄咄逼人了。
没想到他竟然学会了以退为进。在林芙的心里，五皇子做什么都是错的，所以他不和她计较，在她看来，也是心机深重的表现。
克莱德放下汤碗，他先是看了一眼掩饰不住自己表情的林芙，再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青年。
他发现自己的学生似乎和平时不同，她应当和这个青年相熟，但是她并不喜欢他，甚至隐约有些反感。
为什么呢？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大，却因为在这一桌的人一个是大魔导师，另外一人是皇室最受宠的小皇子。
五皇子生来没有魔法天赋，却因为他的身份，而招惹了不少人的怜爱。
“加入军队之后的爱德华皇子比以前成熟了好多，越发英俊了。”
“金发蓝眼，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我说一句，五皇子是整个皇室最帅的皇子，应该没有人反对吧？”
“可惜就可惜在，他没有魔法天赋。”
“那不是……我们出身小贵族也有机会成为王妃？”
克莱德听到学生们的讨论声越来越偏，便把部分心神收了起来。
“五皇子用餐结束了，不用去巡防吗？”林芙问。
五皇子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说：“还没到我的值班时间。距离进入幽冥海域还需一段时间，你倒也不必这样紧张船上的安全。”
林芙抓到了他的小辫子，眉毛一挑，说：“五皇子该不会不知道这艘船的来历吧？这艘船的船速很快，和普通的船只不同，只要船长驾驶得当，仅需一天就能到达幽冥海域的附近。黑暗生物也并非只有幽冥海域里面才会出现，只不过那是最适宜他们生活的区域。
“根据最新的调查报告显示，近期黑暗生物活跃程度比起往年要高出十倍不止，具体原因不明。您不在乎船上人员的安全，我可在乎自己的小命。”
五皇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捏着拳头硬是忍住了没有跟她撕起来，甚至被林芙说得勾起了一点委屈。
他休息时间不多，只不过是来问声好，结果还被她劈头盖脸说了一通。
克莱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掩盖住了他的笑意。
没想到他的学生打嘴仗也这样厉害。挺好，至少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林芙咳嗽了一声，不想让老师觉得她不好相处，给五皇子递了个台阶。
“五皇子还有什么事吗？”
五皇子不明白林芙为什么对他的敌意这么大，那天他回去之后想了很久林芙口中所说的他欺负她，但是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次他借了她的笔记没还，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小气。
长大后的他，早就忘了以前对林芙做过的事情。
或者说，他并不在乎。
“我只是来问候克莱德教授。”作为船上唯一的皇室成员，五皇子应当表现出皇室对大魔导师的亲近和友好，他并非是为了自己，更多是为了佩利斯帝国。
“……（吃饱了撑的。）”林芙用别的国家的方言，小声地说了一句。
五皇子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将手搭在了自己的佩剑上，好在理智制止了他，没在克莱德教授面前动手。
克莱德看了林芙一眼。
仅这一眼，林芙就收敛起自己的尖刺，乖巧地坐在一旁。
“谢谢关心。”克莱德站起身，端起桌上的盘子，准备前往餐具回收处。
克莱德比五皇子高出一点，他拿起盘子的时候，像是把盘子递到五皇子的面前。
五皇子下意识接过了空盘子，看到克莱德教授错愕的眼神，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不过接都接过来了，也不差这几步。
“我帮您拿过去吧。”五皇子反而因为能够帮上他的忙而感到高兴，视线扫过坐在一旁的林芙。
平平无奇的一眼，却像是挑衅。
克莱德还没开口拒绝，就见刚刚还乖巧坐着的林芙“噌”一声就站了起来。
“不用不用，我帮老师拿过去就好。”林芙快步走到他们两人中间，双手握住盘子的边缘，假笑着望向五皇子，“这点小事，怎么能够劳烦堂堂五皇子殿下呢？”
克莱德教授是她的导师，就算是要帮忙，也应当是由他唯一的弟子——林芙来帮。她不想让克莱德亲近她讨厌的人。
爱德华没有放手，而是紧皱着眉头，纠正她的说法：“在这次行动中，我只是爱德华·卡佩，不是五皇子。”
军队里，从来没有什么皇子，只有长官和士兵。
林芙握住盘子的边缘，正要开口，就见导师弯腰帮她放在桌上的盘子拿了起来，她正想说放着她自己来就好。
克莱德端着林芙的盘子，递到五皇子的手里，道：“有劳了。”
林芙：。
五皇子：。
隔壁一直在看戏的众人：高手！
既然克莱德教授都开口了，刚刚还像两个小学生抢活干似的两人，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甚至还非常友好地跟对方相视一笑。
林芙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爱德华扶正手里的餐盘，两人并肩往餐具回收处走去。
林芙刚走出几步，领子就被人往后一勾，差点没把她勒死。
她怒视身旁的爱德华。
爱德华装作一脸正直地说：“我看你领子没翻好。”
林芙气得牙痒痒，“幼稚。”
“林芙。”身后传来克莱德教授的声音。
爱德华和林芙两人同时回过头。
林芙嫌弃地看了爱德华一眼，小声说：“又不是叫你，这么积极干什么？”
爱德华抿着唇没说话。
显然，走在他们身后的克莱德看到了他们的小学生行径，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林芙讨厌这位五皇子，看起来这位五皇子也没有做错什么，反而还好脾气地帮他们端餐具，尽职地完成一个工具人该干的工作。
克莱德不让林芙帮他端盘子，单纯只是不想累着自己的学生，既然有现成的工具人，为什么不用呢？
“老师？”林芙站定，询问地看向克莱德教授。
克莱德走到她的面前，两人的距离逐渐缩小。
林芙望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下意识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虽然她刚刚已经忍住了阴阳怪气，但这会不会让老师觉得她很没有礼貌，让他失望了？
克莱德看到学生从直视他的眼睛，到心虚地视线游移，然后底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好像在她的心里，已经给她自己盖章犯错了一般。
林芙嗅到从克莱德教授身上传来的熏香，有些冷冽，让人精神一震。
“你的领子……确实没翻好。”林芙感觉到教授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了她颈后的皮肤。
克莱德帮她把爱德华碰歪的领子整理好，然后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
自从他学会了这个动作，他就经常练习，争取掌控好这个力度。
原本围观的人还以为嗅到了什么八卦的气息，但是一见克莱德教授像是拍兄弟一般拍了拍林芙的肩膀，一下子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林芙感觉这次导师拍得有点重了，她半边肩膀都差点给拍麻了。
不！这怎么能叫重呢？这是老师对她赋予的重望！
“好、好的。”林芙点点头。
爱德华肃着一张脸，期待地望向朝自己看过来的克莱德教授。
难道，克莱德教授也要……
克莱德对他微抬下巴，“五皇子，回收处在那边。”
连有标识都能走错方向，果然不是人人都如他的学生一般机灵懂事。
克莱德说罢，便越过他们两人，走向餐厅门口，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放慢了步调，来等追上来的林芙。
林芙跟在克莱德的身后，回头对着愣在原地的爱德华，扬起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爱德华：好气喔。
第13章
林芙跟着克莱德走出餐厅，想起她刚刚去敲门的时候，老师好像才休息完醒来，现在应该不会这么快休息，于是提出带老师逛一下这艘船，顺便消消食。
“这艘船是上一届炼金术专业博士生的毕业设计，原本一共有三层，此次出行为了方便，就拆掉了最上面的一层，只保留了部分功能性房间。整艘船的心脏——即主控室，一共有两个，都设有高级魔法保护阵，必须要密码才能进入主控室。”
林芙说起这艘船的来历头头是道。
走出餐厅之后，前面还有几个关着大门的房间，林芙越过克莱德，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餐厅对面的大门前，扶着门把手，对着教授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过来。
克莱德此时的心情不好不坏，陪着学生走走也没什么，慢悠悠地走到她的身旁，与她相隔了约有一米的距离，站定。
林芙双手握上两边用琉璃金制作的门把手，用力推开大门，但她的力气不大，只推开了一道缝隙。
克莱德看到刚刚还仰着下巴，高高兴兴地给他介绍这艘船的学生，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只是推开了一道不大的缝隙，他眼里闪烁着笑意，抬起手，在空中挥了挥。
就在林芙咬牙，告诉自己绝不能在导师面前丢人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她轻轻松松就把大门推开了。
林芙转头看向自己的导师。
显然是克莱德教授用魔法推开了门。
克莱德挑眉，不是要进去？
林芙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走廊的灯光倾泻而入，除了照进房间内那块方形的灯光之外，这间房间其他地方都黑漆漆的，甚至有些阴森。
克莱德踏入这个房间，皮鞋踩在砖面上，从砖面升起了点点荧光，以他为中心，四周发散出无数光点，如同置身于浪漫的星空，升起的光点便是流星。
机关开始动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克莱德抬起头，看见流星汇聚在天花板上，从中间开始，一块板子往旁边移动，带动另外一块板子移动，缓缓展开。
月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房间。
房间最角落摆放着许多乐器，还有巨大的竖琴直立在一旁。而房间的中心是一个圆形的大水池，水光潋滟，底部亮晶晶的石头折射出美丽的光芒。
如果仅仅只是月光和大池子，那显然是没什么值得林芙给她的老师介绍的。
林芙走到角落的竖琴旁边，从口袋掏出了一块魔法石，她对着魔法石吹了一口气，然后嵌入竖琴底部。
克莱德脸上映着流动的水光，绝佳的光影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首欢快的小调传来，头顶的天花板又有了变化，竟是随着音乐，有规律地移动。板子被打上了小孔，月光透过小孔照射下来，构成了繁杂的星图。
大水池冲天而起一朵巨大的水花，冲到顶上就分为无数朵涓流，溅起的水珠化为光点，绕着房间内的人飞舞，仿佛将人类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圣光。
林芙双手在身后交握，朝着脸上晦暗不明的克莱德教授靠近。
“老师，您觉得怎么样？”她等待着导师的评价，竟有些紧张。
克莱德的表情有些怔愣，听到她的声音，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看向与自己相隔了一个水池的学生。
她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圣光，踩着一双中跟小皮鞋，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曳，水光点缀在她的蓝白色裙子上。
林芙抬起手，她的动作带动了无数光点，抖了抖裙摆，水珠化成的光点落在地板上就消失了。
她觉得好玩，垂眸的时候，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再抬眼看向教授的时候，眼里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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