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嚎叫声传遍整个森林。
“哎呀!你是猪吗?快捂住她啊,要是让她把其他人招来那可不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做什么不轨之事呢!”
“哦哦。”
看着有些呆呆的男人不知从哪掏了块布,捏住她的嘴巴,一下塞了进去。疼痛难忍,眼泪从眼角流下,韩允溪被两个大男人压的动弹不得,昏过去之前她有些恼恨上天,为什么不让她死的彻底,若她真的有罪,她愿意伏法,而不是派两个疯子来折磨她。
再次睁眼,看着头顶是摇摇晃晃的棚顶,韩允溪猜想她应该是躺在谁的马车里。熟悉的声音传来,那两个人还在争执,富家公子打扮的那个还是一口一个丑八怪的称呼她。
将自己折磨一顿还说自己是丑八怪,这人坏到骨子里了。
“吵。”马车晃得她不仅全身都痛,甚至将她五脏六腑都搅乱了,想吐。
“醒了?”旁边有人淡淡道。
这声音深沉带点病弱无力的沙哑但意外好听,她有点好奇这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但她的脖子应该也伤得不轻,转不动,而且想吐的想法一旦发芽再也止不住。
吐不能吐自己身上,很臭。
强大的生理本能克服了骨骼的伤痛,她一个转头,“咔嚓”一声,脖子估计是脱臼了,胃里的酸水也成功朝着旁边吐了出去。这回她看见了那人的裤脚,上面滴答着酸水,泛着恶臭,是她的杰作。
“姜安!”
那样好听的声音能发出这般洪亮的暴吼,也是韩允溪没想到的。马车停了下来,那人嗖的一下跳下了马车。
这人还怪好的,被吐成这样,下车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她,没踩她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嫌弃她脏。
“哈哈哈!完了,姜安,谁让你烂好心,你家主子遭报应了吧!”
之前和姜安争执的人在马车外面大笑着,声音贱贱的,韩允溪都能想象的出来这人嘲笑别人时直不起腰来的样子。
“把她给我扔下去!”
……
扔是没被扔,捡她回来的那个姜安还细心的给她清理了污渍,包好了伤口。就是这手法实在让人不敢苟同,一通折腾下来,她全身就剩下一个鼻孔能喘气了。
在眼睛被缠住之前,姜安嫌弃她歪着头不好操作,将她的脖子给扭了回来,这回她能灵活的转动脖子和眼珠子将周围看个遍。这三人中间最亮眼的就是靠在树下休息的黑衣男子,就是被她吐一脚的那位。
他就坐在远处的树下,看着姜安将自己一圈一圈的用布缠住,时不时地咳出几声来,瞧着身体不太好,是个病美人。
打好身上最后一个结,姜安高兴的一拍手,“好了,大功告成!这样她的骨头就不会轻易被晃动,主子您也不用再怕她吐您一身了。缠成这样,吐什么她都得咽下去。”
韩允溪:我可真谢谢您了!
到了晚上,姜安搭好帐篷,又给两位主子准备好晚饭之后才想起她还没有吃过东西。一碗夹生的稀粥,难吃且烫嘴,姜安硬是毫无察觉的给她喂了下去。
韩允溪等着他们问点什么,三人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就好像她只是他们随行带的一件物件似的,搬来搬去的。
休息了一晚上,她再一次被放进了马车,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疾行,颠得她头昏眼花,看着车内的黑衣男子一度以为自己看见了阎王。‘黑衣阎王’话特别少除了那天喊了一句“姜安”和让姜安把她扔下去之外,竟再也没有开口。
他有口疾,说不了太多字的话,韩允溪如是猜测。
一行人静静地赶路,她眼上的纱布始终没有被拆下来,偶尔停下来的时候她能听到马车外面出现陌生的声音。后面的一段路,他们变得忙碌起来,特别是姜安那个主子,他总是时不时的下车给那些人交代些什么,说话的时候刻意与马车保持恰当的距离,保证里面的她听不到什么。
遇上村镇,姜安他们也会给她找大夫查看病情,大夫来一个摇头一个,均是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她的骨头多处碎裂,经脉不同程度的受损,脸也毁了,命可以保住,难,想治愈,更难。
韩允溪对自己的情况不抱什么希望,不用大夫看她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听到这样的结果,韩允溪已经做好了他们会把她丢在某个村子里不管的打算,毕竟自己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个随手捡来的累赘,再留下去,死在他们车上是要沾上一辈子的晦气的。
姜安他们最后还是选择带着她上路,她的待遇也没有变,唯一好一点的就是,他们家主子实在难以忍受她身上的恶臭,遇到村子的时候叫里面的妇人给自己清洗了一遍。
“还没问,你叫什么?”这一天姜安照例给她换布条,终于想起问她的名字。
也不能怪他,他家主子特别嫌弃这个脏姑娘,姜安连眼神都不敢多和她交流,深怕碰多了她,主子也会嫌弃自己脏。
名字吗?韩允溪这个名字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阿纯。”韩允溪随意胡诌了一个,她之前确实单纯的可怜。
“蠢。”
他可能还有耳疾。
“哈!啊蠢!名字挺淳朴的。”拆她骨头的男人附和道。
这人有‘贱’疾。
他叫王子凡,是个实打实的纨绔,但他并不以此为耻反以为荣,毕竟如他所说,这世上能活得像他这般肆意的人,不多。
就这样她有了个新名字,‘阿蠢’。韩允溪想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她确实蠢的可怜。
蠢得相信一个王爷会没有野心的跟她一个商户拘在小地方过一辈子。
“阿蠢”这名字听着不咋滴,但越叫越顺口。姜安和王子凡嘴瘾犯了就每天‘阿蠢’的叫个不停。
姜安看得出来她心情不是很好,时不时就背着他主子,过来和她聊聊天解解闷。
韩允溪并不想多聊,费劲,这个护卫看似憨厚老实,实则很有分寸,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王子凡也是,看着是个不着边际,嘴把不住门,实际上为人谨慎的很,她很难从他们的话语中得到有用的信息,说半天,除了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是从京城来的,旁的却是一个字也问不出。
后来,姜安没忍住说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神医谷。他们之所以一直带着她也是因为这个,神医谷的大夫会治好她。
晃晃悠悠半个月,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他们到了。
神医谷,很俗气的名字,她以前看得那些话本里面,那些学医者隐世养老的最终归宿,笔者一般懒得在名字上花功夫,都用这个名字一笔带过。
言益病得挺严重的。
名字是姜安不小心透露的,为此他被罚了一晚上不准吃饭,连带着她连夹生的粥都没得喝。病情是韩允溪根据言益的脸色和时不时咳上这么两声瞎猜的。
姜安和王子凡轻车熟路的进了神医谷,一位长胡子老头笑眯眯的接待了他们。王子凡捧着带来的厚礼正要和老头交涉,那老头直接越过他,以一种不符合年纪,灵敏迅捷的身手,一个箭步跨上了马车。
上来不由分说的拿起韩允溪的手就开始把脉,然后换了另一只手。没一会他将韩允溪的手扔了回去,脸上满是嫌弃的跳下了车。
“还以为你们给我带了什么新鲜货的,就是个跌打损伤啊,还没有你一半的难度哦。”
韩允溪盯着车棚顶,心中感慨万千,这一路她都被嫌弃了多少回了,原以为他已经不在乎了,没想到来了这里还会因为伤的不够重惨遭嫌弃,这世道终究是荒唐的紧!
“能治?”言益下了马车问道。
“你媳妇?那么丑?”老头挤眉弄眼顾左右而言他。言益从不近女色,能让言益亲自送过来医治的,他倒是有几分兴趣的。
听到别人说自己丑,韩允溪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况且王子凡‘贱’病犯的时候,已经不止一次用镜子向自己展示过她满布伤痕的面容了。
言益一个眼神杀过去,医者不自医,许久不见,这老头什么时候眼疾这般重了,他是不是该考虑换一个主治大夫了?
第3章 音容已逝 造反啊?你们韩家玩的挺……
“把我扔了或者埋了吧,我就不进去脏了贵宝地了。”韩允溪看着车顶插一句。
言益:……
王子凡:……
老头的脸瞬间耷拉下来:“不是,你们消遣我呢?”
“没有,没有,她就是疼的,有些糊涂了。”王子凡和老头道歉,一边上车看她:“别呀,你想死的话,早说啊,也不至于让我们费这么大劲送你过来。”
“你们没问,临死之前给你们解个闷,也算是功德一件。”
“你再受受累,帮我挖个坑。”韩允溪笑着说道。
她确实是存了死志的,这一路上没开口也只是想着让这帮人看在同行一场的份上会给她起座墓,立个碑,不至于死在荒山野岭的让野兽分食了,连个孤魂野鬼都做不成。
言益一言不发的进了谷。
老头不救想死之人,也不让她进谷,来神医谷找死?这种人他嫌晦气。他怒气冲冲的让姜安在谷口外面挖坑,挖远一点。
一个要死,一个不救,姜安也为难,磨磨蹭蹭的挖坑,为了给她一个体面,还将她身上的布条全都拆了,还特意从旁边采了几株花草给她陪葬。
其实这些日子虽然说说笑笑,但他看得出来,阿蠢没什么活着的期盼。她嘴上说着话,也时常被王子凡逗笑,可她的笑从未达眼底,眼中毫无半点生气。
王子凡老是喜欢逗她,背过身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总是叹气着惋惜。
姜安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在那条河里面飘了多久,他也不想知道也不敢问,就怕勾起阿蠢的伤心事。言益让姜安少和阿蠢待在一块,他说阿蠢活不了多久,一个想死的人,菩萨难救药石难医。
可是姜安不信,世上之人只是艰难求生,又有几个肯言放弃的,他总觉得他多逗逗阿蠢笑,多给她讲讲世间奇闻轶事或许能够勾起她一点活下去
的好奇心,等到了神医谷,谷主一定能将她救回来的。
可到了终点,她还是选择了放弃。
阿蠢一直都在笑,下马车的时候,看他挖坑,采花,被他抱进坑里的时候,她一直在笑。
她是开心的吧,她很快就要解脱了。
“谢谢!”
黄沙淹过口鼻,韩允溪难得的觉得安宁。神医谷就算是谷外也长了不少草药,她的尸身将来化作养分滋养这些药材,能治得了三两个病人,也算是一个功德了吧。
这样她投胎转世的时候会不会因此投到一个好人家,裹上幸福美满的一生呢?
窒息感渐渐传来,韩允溪胡乱的想着,后来又觉得不妥,这辈子还不够惨吗,还想什来世啊,就这样一了百了了,再也不来这世间了。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那老头医术不错的,他都说了你这还不如言益一半的难度,你这还是能拯救一下的。”王子凡蹲门口看了半天姜安挖坑,也劝了几句,只可惜那姑娘愣是半句话没听进去。
“没劲!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坎过不去的,非得寻死,浪费老子大半个月的感情。”
他觉得没意思极了,拍拍屁股也跟着进了谷,看见言益的时候一个黑影正从他身边离开。他见怪不怪,言益身边从来不会缺人,他不会自负到只带一个傻子护卫出门。
言益几眼就将纸上的内容浏览完毕,见他过来问道:“人死了?”
王子凡回忆着姜安挖坑的速度,这会子应该刚好将坑填平了吧。
“没呢。”
“把她带进来,我要活的。”
……
再次醒来,她被泡在一个药桶里面,盖上盖子,仅露出一个被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脑袋呼吸。见她醒来有人急匆匆的跑出去,听她们喊的是要去禀告谷主。
谷主很快从药房赶了过来,就是之前在谷口见到的那个老头。
神医谷的谷主名叫阿多布。是个满头白发蓄着山羊胡,精神奕奕的老头。阿布多戴着一副晶石磨出来的叆叇围着她转了两圈,被泄露而出的水汽模糊到看不见,他将叆叇摘了,随身掏出来一瓶药剂往她的桶里面滴了几滴将盖子又盖了回去。
“我这身体,伤成这样,还能治好?”韩允溪艰难开口问道。
“恢复成原样,难,但是正常生活还是可以的。”
她想起之前见过自己的惨样,这么重的伤大概要不少钱吧。
“我没钱。”
阿布多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觉得老夫是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吗?而且带你来那个人已经付过诊费了,他有钱的很。你就安心在这养伤,年纪轻轻的,别整天找死。”
和婢女们交代好相关事宜,临走阿布多嘱咐侍女们给她喂点汤汤水水的吊吊命,别到时候伤没事了,反倒给饿死了,平白污了他神医谷的名声。
临近下午,她还在药桶里面泡着。姜安刚从山上下来,一听说她醒了过来,背篓都没来得及卸就往她这跑。
他傻笑着也像阿布多一般朝着韩允溪转了几圈。不知怎的,韩允溪觉得姜安看自己有一种看宠物的错觉。
姜安将自己从山上采下来的浆果递到韩允溪口中,也不管有没有洗过,也没问阿布多她能不能吃。
“为什么救我?”
“我在家主子吩咐的。”
“我不想活了,你看不出来吗?”现在韩允溪多少有点嫌这些人碍事了。
“不行的。”姜安摇头,“我家主子发话了,谁都得听他的,你也得听他的。”
姜安第一次向韩允溪灌输了言益在他心中不可撼动的主导地位。
“那之前他说让你扔了我,你怎么还把我捡了回去?”
“嘿嘿!”姜安满脸得意的笑道:“我都跟着我家主子多少年了,他话里什么意思我还是能听得出来的,我家主子可善良了,不像那个王子凡诡计多端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呵!知道你们主仆情深了,韩允溪白眼翻上天,这一褒一贬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家主子有多好呢。
将浆果放在韩允溪的盖子上,姜安小心翼翼的往她嘴边移了移,这样她稍微低点头就能吃到。王子凡神出鬼没的站在门外看完了这一段,当着人家姑娘的面不好意思说,等到姜安出来的时候他立马将人拉走逼问。
“对人家这么好,喜欢?”
不得不说,姜安的审美确实奇葩,虽然爱情这东西光看外貌确实不靠谱,但是谁会喜欢一个毁容又意志消沉的姑娘啊。
“胡说!”姜安被他说的一阵脸红,“我只是将她当做妹妹,她怪可怜的。”
“激动什么,你喜欢谁,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你动心思之前最好和你家主子打个招呼,别坏了他的大事。不然他手下可不会留情,到时候这姑娘是去是留可就不是你能决定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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