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告诉她其实面对面、从上往下看时防窥屏没有任何用,顾倚霜想起那盒口感绝佳的西式点心,轻飘飘道:“算作泡芙的回礼。”
施慈稍显苦恼地“啊”了声,接道:“可我上次不是说那是礼尚往来了吗?”
被她问,顾倚霜也不觉得哪里不对,依旧八分不动:“那就当做是我故意让你再欠一次吧,不着急还。”
施慈撇撇嘴,故意道:“好心机的甲方喔。”
头一回被这么直白地骂,他佯装生气:“我后悔了,能撤回吗?”
施慈坏笑,语调依旧绵软:“超过两分钟了,不可以。”
一时间,顾倚霜有种错觉。
好像他成了猎物,落入了披着小白兔皮囊狐狸的网。
刚想再说什么,可不等开口,施慈就听到门外不远处有人在叫自己。
凭声音听出是哥哥,她慌忙跑过去应声,一着急倒是把他落在了后面
,照着后者的视角看,倒真有几分顾前不顾后的“不负责”。
无奈地扯扯嘴角,顾倚霜也没说什么,跟上了她的步子。
从标本室里出来,果然看到刚结束的哥哥套着白大褂站在门口,大概是刚给病人熏完艾草,衣服还沾着厚重气味。
越过妹妹看向那张陌生面孔,施弗道:“顾先生是吧,你外公在等你。”
顾倚霜颔首,算作礼貌:”我现在过去,有劳了。”
施弗没有多言,目送前者离开,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妹妹,神色难辨:“那人什么底细?”
没想到哥哥会这么问,施慈模棱两可答:“不是外公朋友的外孙吗,我以为哥哥你知道。”
“外公那么爱交朋友的人,怎么可能对任何一个都知根知底,”说着,施弗嗤笑:“就刚刚过去那个,光他手上的那块表就能买下我们整间医馆加隔壁古玩店了,外公知道自己朋友这么有底蕴吗?”
阴阳怪气到极致的一番话,施慈不知道该怎么接。
外公知不知道她不清楚,可她是清楚的。
可她又能怎么讲?
毕竟……外公是最讨厌他们那类人的,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他一贯是最不爱搭理的了。
深吸一口气,她佯装淡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挽住哥哥的手臂,甜笑:“别管这些了,我听榴花姨说你研究了新的药膳,给我尝尝呗?”
施弗努努嘴,没再把不愉快的话题进行到底。
与此同时。
距离医馆近一百米的停车场。
顾如海就被扶着带到车上的,刚一坐下,便呼出口浊气。
面色不乏担心,顾倚霜道:“您最近来看中医的次数有些勤了。”
老人家笑了笑:“平时又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来聊聊天,心情舒服了自然也不会有大病。”
顾倚霜扬眉,一语戳破:“是吗?那您聊了也有两个月了,施家爷爷应该还不知道您其实就是当年开除他儿子公司的董事长吧?”
朝他乜过去一眼,顾如海没有应声,生硬地岔开话题:“我听老施说你刚刚一直在跟人家孙女聊,怎么,有想法?”
这回轮到顾倚霜不接话了。
顾如海笑呵呵两声,感叹道:“以前别人说你越养越像我我还不信,现在看倒是真被说中了,对了,季家那小子呢?被工作喊走了?”
不知道该怎么向外公解释那位正室丈夫的勾栏做派,顾倚霜踌躇几秒才黑着脸开口:“对,是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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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回到家,施慈就把被抄袭的事和闺蜜肖伊然说了遍。
到底是公关出身,肖伊然看待这件事的态度和她很有反差,在挑明要维权到底的同时,也提出可以借此炒作一番。
虽然已经是去年推出的游戏了,但胜在剧情新颖题材少见,《城隍》在游戏圈子里也算是名气响亮,难得遇见一个“完美受害者”的公关点,只要抓准机会,小爆一次问题不大。
甚至可以借机给下半年会推出的新游戏制造宣传点。
对这方面实在是不精通,施慈想着这方面不急,现在首要任务还是应该先联系抄袭方公司。
只是她没想到,联系倒是联系上了,可对方态度相当恶劣,不仅不承认自己抄袭,还把所有撞型的元素归于巧合,最后还倒打一耙质问难道这些中式元素只有他们能用吗。
这给施慈气的。
她当然不认为这些元素是自己的专利,可一张海报的构图设计、色彩风格,连主人公装扮叠图都能重合百分之八十也不太像话吧!
她原本还想着和平解决不惊动律师最好,可现在再看,和平个什么和平,刚到底!
气呼呼地加上了那位很擅长打这类官司的律师,她反手就将所有的证据打包发送。
与地处偏郊的老区不同,车子驶进黄浦,才方得见识独属夜魔都的真容。
喧闹繁华,寸土寸金之上遍是纸醉金迷。
天际线,不夜景,外滩楼,霓虹灯与迷离夜的交融之下,是令人目眩神迷的东方巴黎。
结束应酬局从会所离开坐回车上时,已经接近半夜了。
带上车门,顾倚霜随意地将西装外套丢到一旁,淡淡的酒气顺着抛物线略有残留,衬衣领子也不放过。
他不太喜欢领带的束缚感,穿衬衫也是松敞着最顶端的纽扣,单手又解开一颗,锁骨隐约可见。
接过助理递来的冰水,他灌了口,耳边是前者的报备声:“顾总,刚刚齐律师打电话来,说已经帮施小姐拟好了维权协议和律师函,还说随时可以发。”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还问什么。”放下半透明的矿泉水瓶,顾倚霜冷冷掀睫,哪怕刚从名利场上下来,眉宇依旧深邃疏寒,全然不见那些酒色财气的浑浊色。
薄唇勾起一抹笑,讽意夹杂着玩味:“怎么,想探探我口风?跟齐晨说,能干就好好干,不能干就换人。”
车内的气氛顿时降为冰点,就连驾驶座上的司机也大气不敢出。
“告诉齐晨,这次的事虽然不算在光行的业务范畴,但她只要用心做,算特殊绩效。”
话点到这一步,自然什么都明了了。
回到嘉华苑是在半小时后。
刚输入密码推开门,不等顾倚霜换鞋,就被从玄关方向扑过来的小家伙狠狠撞了下小腿。
智能管家适时开灯,随着光线充斥,满屋的狼藉也顿时映入眼帘。
顾倚霜哭笑不得,单膝蹲下把罪魁祸首抱起,声音是与刚刚在车里截然不同的柔和:“我哪里亏待你了吗?这么能造?”
小狗哪懂他的意思啊,晃着爪爪歪歪脑袋,不忘闪着大眼睛吐舌头。
第一次养狗,还养了只热情又闹腾的阿拉斯加犬,说不紧张是假的,哪怕是素来对任何事都信手拈来的他,也不得不佩服小狗这种生物的超强待机。
虽然是刚满一个月的幼犬,但作为巨型犬里的巨无霸,牙还没长齐的年纪就已经毛茸茸圆滚滚了,虽然不想承认,但顾倚霜确实对这种外表没什么抵抗力。
给智能管家调出“清扫”模式,他便抱着小狗走向浴室。
小狗是昨天才从季成羡那里带回来的,原本想着打个电话问问洗狗细则,但又一想那人喝得比自己还没个正形,便打消了念头。
看着安静的手机列表,鬼使神差的,视线被一张红色的手绘头像吸引。
几乎是来自直觉的猜测,他想这头像应该是她本人的作品,毕竟画风和之前在会议PPT上看过的概念图差不了多少。
再一点开,便蹦出寥寥无几的朋友圈内容。
朋友圈内容只有两条,且都各配了一张自拍。最早的那张看时间是在过年时,戴着墨镜还提着金灿灿的“福”字,倒是讨喜得厉害。
至于第二张,他认出来,背景是许春茶馆的陈设。
而时间甚至是他们第二次在那里偶遇的时候。
视线微有浮动,他意外地顿了顿。
指尖放大照片,他看着角落里有些模糊的背影,确定那就是自己。
不自觉眯了眯眸,刹那间,晦暗不清的神色于眼底翻涌。
第7章 明月 这场游戏,得玩家贪心些才能开始……
隔天一大早。
顾倚霜刚到集团集团没半小时,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还伴着某人要怒不怒、故作镇定的矫情劲儿。
“不行不行,我研究了一晚上,你下午必须陪我趟滑冰场。”
顾倚霜适时抬眸,淡淡道:“有病就去治,你把自己当高中女生啊?这还需要人陪?”
季成羡原本还坐在沙发上,听到他的话立刻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手里还端着刚刚陈助理送来的咖啡:“我一个人去这不是显得掩耳盗铃吗,毕竟我前天才说不感兴趣。”
“两个人就不是了?”顾倚霜被气笑了:“季成羡,成熟点,也冷静点。”
“我很成熟,也很冷静,”放下咖啡杯,瓷制品与办公桌碰撞,生出一节短促且转瞬即逝的闷响,紧接着伴随而来的,是季二公子的自证:“只是去溜冰,有什么好不冷静的,我又不是为了她才去的。”
“你不是吗?”
“我当然不是!”
他信誓旦旦,顾倚霜依旧眉宇冷淡:“不是最好。”
“那就下午四点,‘星世界’不见不散。
”
“……我没说同意。”
季成羡理直气壮,笑道:“你也没说不同意啊,那就这样说好,我先走了。”
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顾倚霜重新拿起不久前才被放下的钢笔,又瞥了眼那只咖啡杯,忍不住轻哂。
果然是掩耳盗铃专业户。
下午四点。
魔都市内最大的滑冰场。
顾倚霜刚把车驶进停车场,远远就看见某个熟脸正手里捏着CCD,蹑手蹑脚地站在车后。
他嘴角一抽,并不太想承认这人和自己认识二十几年。
“季成羡,我真的很担心哪天得去派出所捞你,而你进去的理由是跟踪。”他冷冷出声,灰色的大衣更衬得身材挺拔,气质清峻。
季成羡回头,揉了揉鼻子:“这不叫跟踪,这是未雨绸缪,我这不是担心万一哪天贺清衍真和我提离婚,我还像个笨蛋一样被蒙在鼓里吗。”
顾倚霜无语:“为还没有发生且大概率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做这种蠢事,你也是全天下独一无二。”
“你不懂。”
眼底光晕寡淡几分,他晃了晃手里的CCD,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照片里的主角至始自终只有一位:“惦记太久的珍宝突然可以纳为己有,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哪天永远离开。”
“更何况,我这也是打探敌情,我倒是要看看那小子比我强在哪里!”
懒得理会他迟来七年的疼痛青春,顾倚霜提步走向滑冰场正门。
季成羡紧随其后,边走还一边问他自己的拍照技术是不是退步了。
这座滑冰场是十年前便有的了,当时还是高中生的他们就经常来。
魔都位于南域地带,气候使然,哪怕是深冬也难得见雪景,因此这样一座以“冰雪乐园”自居的滑冰场,各个时节总是人满为患。
这几年零零总总也有翻修改善扩建,但内部的整体结构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倒也算称得上一句“时光滞留”。
今天是周五,又赶上附近几所小学放学的黄金时间,场馆内的人比平时还要多,除了校服还没换掉的小朋友,也不乏前来约会的小情侣。
与采访对象约在这里做详谈的贺清衍是特例,被迫跟着发小当潜在特工的顾倚霜也是特例。
刚上冰没一会儿,他突然又听到身侧人半稀罕问:“那边几个好像是山海工作室的人?他们来团建?”
耳蜗陡然钻入熟悉的词,不久前还显得倦怠的目色稍有变化,他没应,视线却下意识顺着季成羡下颌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率先看到了柳俞安等人。
没多想,他随口揄道:“这位凄惨人夫,来当黏人精还有功夫注意别人,你这也不专业啊?”
“去去去,你才凄惨人夫,我这是正当名分!”季成羡笑骂一声。
说着,他突然看到什么,猛拍了下身边人的肩:“那孙子下冰了,鬼知道他又有什么歪心思,你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忍住没有给他一个白眼,顾倚霜半靠在身后防护用的软垫前,双肘向后压着,姿态比谁都闲散。
他起初是没打算去打招呼的。
视线不动声色地黏上那道身影,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拧着眉心看了快十分钟。
注意到她已经摔了三次,而旁边自诩“教练”的男人不仅没有拉她起来,甚至还向其他同伴分享她窘迫状态时,他终于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同一时间。
第一次穿冰鞋,踩在光滑的冰面上施慈根本就不敢直起膝盖,颤颤悠悠地从坐到蹲,屁股摔得生疼,但又不好意思说更不好意思揉。
脑袋里浮现柳某人提出要来滑冰场团建的一幕,又想到自己可怜兮兮的尾巴骨,她恶狠狠地发誓,回去一定要把这项危险的运动永远列入黑名单!
打算再一次站起来,可不等给双腿施力,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手便先一步伸到了眼前。
错愕地猛抬头,那张脸便这样毫无征兆地撞入眼帘。
半点预热都不曾有,就这样轻飘飘地拉开巨制热映。
打的人心惊胆战,却又惊喜不断。
“还能站起来吗?”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沉金冷玉似的矜清。
施慈吞咽,贪心地借助他的力站起来,假装成一个迟钝的情感笨蛋,瓮声瓮气道:“谢谢。”
与想象中不同,他的手是温热的。
见她神色无虞,顾倚霜再次问:“摔了几回?有带护具吗?”
后知后觉地扮起羞涩模样,她收回了自己的手,笑得清甜:“不疼,感觉摔摔就会滑了。”
她说得认真,听客也忍不住被这份天真无邪感染,他道:“道理不假,但也得摔得值才算,你刚刚摔得过于实诚了。”
说着,他回头瞥了眼那位已经看呆了的“老师”,幽幽开口:“你也是山海工作室的人?上次没有见到?”
那位“老师”还没开口,隔了几个身位的柳俞安便匆匆赶到:“顾总,他是我朋友,并不是我们工作室的人,这次刚好遇见和我们一起来团建。”
“原来是这样,”顾倚霜依旧从容:“不知道柳总是否也能收留我?原本约我来的人自己找乐子去了,我一个人滑也是无聊。”
听到这话,柳俞安差点兴奋地跳起来。
强装镇定后,他立刻道:“当然可以,但我们这帮人也没几个会玩的,别扰了顾总兴致就好。”
佯装无意地看了眼站在一旁正安静寡言的施慈,余光掠过她因为摔倒而蹭脏的冲锋衣衣摆,兀得平添几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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