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的房门被敲响,是在三分钟后。
顾倚霜拉开门,还没看清她的表情,几张信封就被扔上他的胸膛,然后,纷纷掉落在脚尖前。
他错愕地去看她,发现女孩的眼睛是红的:“慈慈——”
“顾倚霜,所以你是回来可怜我的吗?”
没说完的话瞬时僵住。
施慈手里还捏了一份,她强忍着哭意,喉间涌上一阵钝感的痛觉,也或许是来自心底。
她吸着鼻子:“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更不需要你因为什么怜悯、同情、看不过去而回过头找我,我承认我是很喜欢你,可我喜欢你这件事,和你无关!”
“可以有关。”
病气还没消,顾倚霜定定地看着她,浓郁情丝就横在眼中,半点不藏:“慈慈,我并不是因为看到这些信才回国的,自我决定出国前,把你追回来就已经列在我的人生计划里了。”
“这些信从来都不是催化剂,我看到了它们,也只是看到了,哪怕压根没有我也会回来,也会不择手段地重新站在你身边。”
凝望着那双眉眼,鹿眼清透善良,潋滟水痕蕴藏其中,落不下来,却更伤心弦。
顾倚霜记得那个被抢了包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中国女孩,记得那个哪怕隔着电脑也总能和自己默契配合的女学生,也记得那个被关进储物室的狼狈女生,唯独不知道,她们其实是一个人。
更没想到,在四年后的现在,她在他的心里,有这样重的分量。
他们在无声中对视,更是在狂风骤雨下对峙。
心口深处那块已经结痂的伤口就这样被刨开,藏在表面下的腐肉被挖出,他是灵丹妙药,一点点的,将本不应该暴露在阳光下的血痕抚平。
鼻尖的酸意越来越重,过往的心动与欢喜在此刻变成眼泪,顺着面庞滑下,其中有几颗滚落地面,有的则是直接砸在他的手上。
她垂眸,眼睫颤动:“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不喜欢你!”
顾倚霜看着她,音色柔缓,循循善诱:“可是慈慈,真正决定要放弃、要不在乎的人,去不喜欢他,需要用‘不容易’来形容吗?”
“我很庆幸,我还没有在你的心里被完全剥离。”
“施慈,我喜欢你,非你不可。”
“要不要试试,再喜欢我一次?”
他的掌心落在她大臂两侧,男人的气息靠得很近很近,黏在她鼻尖,一呼一吸,挥之不去。
“可是——”
“你可以拒绝我,但我希望这个拒绝是你发自内心的,是因为不喜欢我,厌烦了我,而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物质条件、出身背景。”
施慈僵住。
他预料到了她可能会走的所有的道路,看穿了她的胆怯,领悟了她时隐时现的怂与懦。
下一秒,他的掌又落在她下颌。
掌心的温度贴在皮肤,他抚着她,缓缓靠近。
“施慈小姐,再向我靠近一步吧,我愿意成为你的踏板、你的利剑,你在这个世界中肆意生长的见证者。”
“记不记得我之前说的话,‘我们的灵魂无比契合’,慈慈,无论将来,不论
过去,我希望你选择的只是顾倚霜。”
“我想参与进你的人生,不只是顾先生与施小姐。”
“我希望我们之间,不止如此。”
他每多说一句,施慈的眼泪就更多一倍。
她可算明白为什么篮球场上需要拉拉队了,无论士气是高是低,就是需要这样一支队伍,是胜负之外,都坚定不移地站在面前,带来振奋与鼓舞,是绝对不会偏移的承诺。
“顾倚霜。”
她沙哑着开口,咬字听着含糊,微微不清晰。
伴随着哽咽在喉间的不适,泪痕还停在皮肤表面,心跳漏着拍子,所有的不寻常所指,起因都是他。
是叫她无限次雀跃,无限次重蹈覆辙,无限次心甘情愿为那份晦涩少女心买单的他。
她一直选择的,一直都是顾倚霜呀。
上帝啊,就再容忍她毫无顾忌地再疯狂一次吧!
月亮真的奔她而来了。
只要她愿意张开双臂,她就可以拥有这样一整只的月亮,如何能不心动呢。
“再吻我一次,好不好?”
她如是说着,下一秒却是踮起脚尖,轻柔的唇瓣先他一步贴上他的下颌。
蜻蜓点水的一触即发,不算生猛。
可却是一只恰到好处的香槟起瓶器。
下一秒,酒液喷洒,满目狼藉。
他的吻如期而至,浪潮一般的情与意悉数洒下,将她包围在其中,这个拥抱深度镌刻,恨不得将她揉进血肉,与骨骼相贴。
“这不是最后一次,对吧?”唇齿分开丁点缝隙,他咬重字句,生怕自己又成了被玩的那个。
施慈笑了,音色甜软。
认真回应了这个拥抱,她仰头看着他,加深了这个吻:“嗯,不是,是许许多多成千上万次里的其中之一。”
“我的荣幸。”
来来回回亲过几遍,等回过神,施慈用手背碰了碰嘴巴,又是圣诞节凌晨时分的那种酥麻。
只是这次,更为浓稠,久久散不去。
眼下这刻,哪有不疯的道理。
暗恋不就像溃疡一样吗,明知道碰了会疼,还是忍不住地想舔两下,再疼也不长记性,等着下一次继续舔。
偏偏好了伤也忘了疼,等过几天再复发时,重蹈覆辙得干脆利落。
而现在,痛感没了,这是一剂最顶级的强效药。
糖果形状,香甜气味铺天盖地,恨不能把她吞噬。
下颌被他捏住,些许力道让她被迫抬头,再一次对上那双深色瞳孔。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算和好了?”
他如是问询,字字咬清。
性格使然,其实顾倚霜更喜欢把一些话、一些界定讲得清楚明白些,可人情世故的时代当下,成年人的规则显然无法容忍他的青睐。
他接受了,但也只是接受而已。
在他看来,最直接的,才最浪漫。
就如同当初那个,一脸认真问可不可以追他的可爱施小姐。
因为无所顾忌,无所遮挡,是生怕你误解半句,是忌讳没有让你察觉到叵测的居心。
狠狠抱住他,施慈仰头看着他,眼眶还是湿润的,一字一句:“和好了呀,男朋友。”
第62章 Moonquake 唇齿间仅有的温存……
“嗷呜!”
伴随着大顺响亮亮撞在木门上的声音, 一切浓稠暧昧戛然而止。
猛地敛神,施慈下意识蹲身去看大顺的情况,双手摸在狗狗的脸上和脖子上, 哄着安抚着。
“呜呜”两声, 大顺委屈巴巴地晃着脑袋, 显然是真的撞疼了。
作为大型犬里的佼佼者, 哪怕还没成年, 毛发威风凛凛, 茸敢绝佳, 随便一蹲坐视觉效果上也有相当可观的体型了。
和它一比, 身形本就偏瘦的施慈更显体态纤细。
头顶传来一声不算重的笑叹, 施慈仰脸看过去, 不偏不倚,刚好对上他递下来的视线。
掌心揉在这只雪橇犬的脑门上,顾倚霜也蹲下身,口吻无奈:“你啊你, 还真是没什么心眼,是路吗就朝上面撞。”
施慈忍俊不禁, 替大顺呛回去:“还不都是随了主人,明明路都被堵死了, 宁愿撞个稀巴烂也得走, 就不会绕道呀?”
“不会。”顾倚霜看着她, 理直气壮:“现在不是撞出来路了吗, 还走的很通畅。”
施慈眨了眨眼睛,目不转睛间,竟觉得自己在这张脸上看到丝丝缕缕的笑。
耳根脩然红头,她连忙偏头, 拒绝这份魅力攻击。
终于把这磨人的狗子哄回窝里睡觉,施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又算算收拾好行李后还能睡几个小时,意识到必须得回去了。
毕竟,赶地铁都得中途从2号线换到6号线呢。
洗过手后,她转身去拿围巾:“那个,我得回去了,明天航班挺早的。”
“我送你。”顾倚霜言简意赅。
施慈瞪大了眼睛,立刻回头去看,但没想到某人行动效率太高,深灰色的睡衣外面已经套上件御寒的黑色大衣,他盎然是要去换鞋了。
她连忙劝阻:“不用不用,你好好休息吧,我又不是不认路。”
顾倚霜垂眸看着她,锋利的长眉拧出一点点的字型:“再认路也没有这个时间还让你孤身一人的道理。”
他不假思索地说着,双手已然忙活起来。
等施慈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好了车钥匙,另一只手则是拿着她的围巾,正隔空朝自己递过来。
暖色调的白炽灯下,男人滚烫的目光似火炬,烧得她连骨骼血液都蓬勃旺盛。
接过围巾系好,可那只手却迟迟没有收回。
施慈藏起笑意,佯装淡定地牵上去,下一秒,他握紧。
他的体温比她烫得多,施慈不确定是因为高烧后的余温还是本就如此,直到被他拉着手走出电梯,施慈一颗心都被煨得热乎乎。
又担心他还病着不舒服,刚坐上副驾驶,施慈又问:“要不我来开吧?保证不给你撞树上。”
顾倚霜忍俊不禁,单手扶在车门上沿,微微俯身,两人的距离被陡然间拉近。
一呼一吸间,都是灼烧炽烈的。
“施小姐,现在的我在你眼里到底是有多羸弱啊?放心,我来开也上不了树。”
施慈的心跳声飘飘忽忽,双颊鼓鼓囊,不再去看他了。
十指却又绞在一起。
实话说,“顾师傅”的车技确实没得说。
也是赶巧了,一路上畅通无阻,全程绿灯。
线条野性的保时捷卡宴在他手下驾出不符合外在气质的沉稳厚重,他开的稳,速度够快,却半点不晕脑袋。
施慈开门下车,一回头,发现他也走了下来。
这个小区不算新,物业一般,路灯昏暗发黄,也就仗着没人投诉拖了一个月都没修,倒是和当初的螺歌里有的一拼。
光线洋洋洒洒,顺着男人的五官轮廓倾下。
魔都的冬季潮冷湿寒,他在睡衣之外只穿了一件大衣,黑色轮廓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又恰好因为那一层光,界限分明,清贵地立在那里,风景工笔一般。
她喜欢看他这张脸,连生病时都好像在眉眼间藏了一把刀,劲劲的。
不自觉勾起唇边,她摆摆手:“我上去了,你也回去吧。”
“不着急,我等你到房间再走。”
施慈不予置否,转身朝单元楼走进去。
不算新的小区,楼道里没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头顶廊灯,声控设计,连脚步声轻一点都看不着亮。
顾倚霜靠在车边静静地等着光,可还没看见二层楼道亮起来,就率先在不远处又听到她的脚步声。
下一秒,是小姑娘飞奔过来的身影。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的后背离开车身,朝她的方向迈过去两步,理所应当的,张开
双臂。
施慈就这样又扑进了他的怀里。
“忘拿东西了?”他问。
施慈没有应话,指尖在无声之中攀扶上他的肩膀,再踮起脚尖,一吻翩然而至,定格在他嘴角。
周遭寂寥的夜色之中,脆生生的“啵唧”格外响亮。
顾倚霜身形一顿。
偷袭成功,施慈坏笑着拉开距离,歪着头看他,表情却是又甜又乖:“忘了说晚安。”
说完,她试着后退一步,可腰上的力道又将她硬生生搂了回去。
“唔!”
男人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是与她截然不同的强硬。
不甚清朗的黯淡光线下,他们与彼此相拥,是寒夜冻风里仅有的和煦。
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她拒绝所有理性思考,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任由他将自己搂得更紧。
言语归于零,唇齿间仅有的温存戏码,成了撬动环锁的调羹,狠狠砸下去,千疮百孔。
暴雨将她席卷,脚下仿若踩着云,不真实与虚浮共同交织,伴随着他探索般的深入与试探,那双原本扶在他肩头的手缓缓滑下,起因是绵软的无力。
对时间已经没了概念,气喘吁吁地重新得到呼吸的自由,施慈慢吞吞睁开眼,连看他时都得提着一口气。
顾倚霜沉着嗓音,字句落在她耳畔:“晚安,好梦。”
施慈脸热,不敢回话。
今晚,是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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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大早。
施慈火急火燎地抵达机场,还没来得及办托运,就从柳俞安口中得知一个新消息。
“陆总知道我们去东北团建旅行,为了庆祝《默山海》登顶日活第一,特地给我们集体升舱!”
施慈眨了眨眼,对这个消息的真实度持有一定怀疑。
果不其然,上了飞机前脚刚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还没两分钟,原本空空如也的隔壁座位就落下一道挺拔身形。
男人带着口罩,穿着与昨晚同一件的黑色羊毛大衣,只是里面那身不再是睡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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