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羚躲得刚好，他的嘴唇破了皮，被指节撞裂的血色蔓延而下，滴落在下巴上。霍弋慌张地要拿纸巾给他擦，脑子一热的后果让他发起抖来，“清羚，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和他们说。”
疼痛让霍清羚原本就泛红的眼眶更红了。
他皱着鼻子，用纸巾摁住嘴唇。
反应过来后，霍清羚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告状，不是还拳，他着急火燎地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前置摄像头，确认自己脸上没有其他多余伤口，不会影响自己的脸。末了，他松了口气。
霍弋深陷恐慌。
他怕自己先打人的事被人发现，为了不让后果更糟糕，他给了自己一巴掌，打得脸又红又肿。
霍清羚涉世未深。
他回头一看，霍弋脸上的惨状比他还可怕。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这个房间的动静引发了长时间平静后的海啸。
霍至昭拧开门把儿，他听到这边的闹腾声，担心弟弟被欺负。
门一开。
他看到了霍弋那张红肿的脸，以及，霍清羚捂着嘴唇，瞪圆眼睛的无辜模样。
鹿盈也走了出来，她问：“怎么了？”
她的视线落在霍清羚流血的嘴唇上，视线陡然阴沉下来。
“谁干的？”
珍视的、喜爱的，漂亮男孩的脸蛋，被血腥覆盖，捂住的嘴唇边缘漏下了深红的细线，持续性地滴落。
霍清羚没来得及说话。
霍弋：“我们吵了一架，不小心动了动手。”
鹿盈没理睬他。
她的怒意澎湃，径自往前，捏住霍清羚的下巴，确认他的脸没有伤到，稍松口气。
霍弋还在苍蝇状喋喋不休，致力于为自己洗清罪行。
久久。
霍清羚湿了眼眶，他眼泪吧嗒一下掉了下来，委屈得像是被人踹了几脚的小狗。
“姐姐。”
他哽咽地说，“我没有和他打架。”
“是他动手打我的。”
霍弋在一旁疯狂辩解：“不是的，我脸上的巴掌不也是你打的吗？”
霍至昭紧盯着霍弋，皱起眉头，他一句话不说，拖来医药箱。
霍清羚不解释。
他知道鹿盈最懂他，他根本不是那种会主动动手的人。
事情的发展一如霍清羚所想。
鹿盈回头给了霍弋一个冰冷的眼神，她声音低雅，充斥着无限怒火，“霍弋，你给我闭上嘴。”
所有出来旁观的人都定住了。
兰逍抱着手臂，不安地挪动了两下脚，他后颈皮一紧，有种被母狮咬住脖颈的错觉；乔灵湛略有紧张地抿住嘴唇，他脸颊微热，被鹿盈这句话激得回到了过去某个瞬间，让他整个人都快发烧的甜美记忆。
……乔翟驰是今晚的伙伴。
他被鹿盈搞完，沉沉睡了。
霍弋脸色苍白。
他小声求饶：“鹿鹿……”
霍清羚无声地呜咽，掉着晶莹剔透的眼泪。
鹿盈怒火更甚。
她平静地将目光示意霍至昭：“你想怎么处理？”
这曾是他们之间有过的约定。
霍至昭闭起眼，他捏了捏鼻梁，弯下了脊骨——受伤的是霍清羚，他同样在意的亲弟弟。
因此，他不做抉择。
将决定权还给了鹿盈。
不论好坏，全部接受。
“鹿盈，我听你的。”
鹿盈下了决定：“霍弋，滚回那间屋子。”
霍弋：“不，鹿鹿，你为什么不信我？我们只是口角——”
他没得到任何回应。
所有人都冷冷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垃圾。
霍弋在回到小屋后，反复地思考今天发生了什么。
他陡然打起了冷战，发现了一个确凿无疑的真相。
——霍清羚是故意的。
——他故意激怒他，用那种眼神。
妈的！妈的！
霍弋抱着冰冷的被褥，无能狂怒地砸了下床板。
第40章 第40章她尽了兴，他忍得眼眶泛……
霍清羚顶着那张破损的、风情更甚的脸, 在别墅里招摇了几日，得到鹿盈持续的关注。
她时常伸手去触碰霍清羚受伤的嘴角，目光怜惜，“霍弋那个蠢货。”
霍清羚会用很可怜的眼神回看她, 像湿漉漉的毛茸茸小狗, 蹭她的指尖。
这样的画面令人艳羡。
乔灵湛看得发呆, 吃味地垂下眼睫。
兰逍在得到分配的夜晚时, 会不安地问她：“我和霍清羚谁最好看——”他完全知道自己和堂弟霍清羚的美貌是不同的风格, 不该放在一起比较。可他心中的危机感随着鹿盈的聚焦快速升腾, 最终酿成说出口酸唧唧的话。
霍至昭、乔翟驰, 这两个年长的, 不擅长表露自己的负面情绪。他们只是望着鹿盈的时间长而久，有时发呆, 怅然艳羡。
所有人都意识到，鹿盈很不喜欢看到谁受伤——尤其是伤害到脸。
不仅如此。
霍弋对霍清羚的伤害, 激发了鹿盈强烈的保护欲。
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霍清羚是被霍弋揍了一拳, 得到如此美好的结果。
众人心中有了思量。
末世来临，屯聚在别墅内的人类没有多余的事情要做。物资充足的前提下, 他们的生活重心锁定在简单的人际关系上。
霍弋被赶出别墅。这并不意味着他失去了基础的生存资料。
他仍能在饭点得到食物, 与众人打个不冷不热的照面。
鹿盈和霍至昭有过约定。她希望霍弋的死亡和杨沐薇一样，合理的、平静的、与她毫无干系的。
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能让她的生活多些调剂品。她是指，看着霍至昭为了他的生死付出自己, 每次舔她时都虔诚地、痴迷地说感激；更年轻的, 兰逍、乔灵湛、霍清羚会因为霍弋的“前男友”身份拈酸吃醋，敌视着他的存在，做出更多有利于她的事：乔翟驰沉静许多, 他是和霍至昭完全不同的男人，心思更纯净，明亮如湖水，年纪最长，却有着叫她喜爱的腼腆，被折腾久了也不会像年轻的漂亮男孩那样撒娇央求，他全然接受，累到倦意舒展，将他包裹……
鹿盈权衡利弊。
她认为，霍弋的存活有助于她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巧合的是，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认为，霍弋的存在有助于他们做些利于自己的事儿。
乔灵湛是继霍清羚后的第一个。
他看到了霍清羚被霍弋欺负后，享受了长达一周多的“美丽姐姐关爱”，内心的复杂难以言说，最终，他决定拿霍弋当做工具，以此达成让鹿盈心生怜惜的目的。
和霍清羚对待霍弋的方式不同，霍清羚仍需束手束脚，必须顾及兄长霍至昭的感受。
乔灵湛不需要。
他对霍弋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
因此，在挑衅他，让他动手的时候，加大的火力足够充足。
乔灵湛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
鹿盈愣了，她盯着乔灵湛颊边的淤青——这个伤痕并没有让他的颜值下降多少，恰到好处的落在眼角至颧骨的位置，淡粉夹青，如同梅花烙。
乔灵湛装作没事样，他侧过脸，冲她笑了笑。
鹿盈：“怎么回事？”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淤青上，那处微微发烫，他难忍疼痛地皱起鼻子。
但他依然一声不吭。
乔灵湛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知道照葫芦画瓢是正常流程，可也不能完全照搬——他和霍清羚是不同的个体，拥有不同的性格，哪怕年纪相近，学历背景相似……也不能将他的独特性与霍清羚混淆。
他故作逞强，小白花般微笑。
“没什么，一点小事。”
乔灵湛没有说自己对霍弋说了什么话，得来他愤怒的击打。
他将自己装得无辜，绝口不提，自己针对霍弋说的恶毒——提到乔翟驰、乔灵湛的姑姑，霍弋的母亲，冷笑着说他是个不值得被人在乎的狗x玩意儿，薄情冷心，连亲生母亲的生死都不在乎。
又说，他知道为什么霍弋谈了那么多恋爱，次次都没有好结局。
乔灵湛晓得霍弋的本性花心浪荡，他的多段恋爱更多出于他自己不愿意忠贞。可刺人的话，总是要胡搅蛮缠、毫无道理，他以怀疑的口吻，笑眯眯地问他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因为满足不了别人，”乔灵湛伶牙俐齿，霍弋听得狂怒不止，“所以，你谈一段时间就得分手。”
更伤人自尊的话，切实地剥皮剖骨，让霍弋无话可说，风暴般恶毒袭来。
“你没有工作，没有一个体面职业，”乔灵湛当然可以这样说，他从来看不起霍弋，“也没有女孩愿意和你走到最后。”
霍弋深根在心底里的脆弱，他从来不肯承认的，是自己的能力远远逊色于几个兄弟们。
哪怕是乔家两个，他看不起的、家境没有他好的，人生履历也比他亮眼——
名校毕业、体制内的乔翟驰；名校在读的风云校草乔灵湛……
他怒极反笑。
最后，乔灵湛得到他挥来的一拳。
他早就准备好迎接，将落点险险擦过脸颊。
霍弋指节发胀，他看着乔灵湛毫无怒意地冲他扬了扬眉头，乍然醒悟：“妈的！”
“你和霍清羚那个贱人一样！”
霍弋慌不择路，他总是在事后懊恼。
“你是为了让鹿鹿的注意力转移到你的身上！”
乔灵湛不言不语，他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确认自己的伤口不足以毁掉整张脸。末了，总算有时间应他：“嗯。表哥，你的脑子还算聪明。”
争执后，亲昵地喊表哥，只会让人觉得是嘲讽。
乔灵湛的本意正是如此。
霍弋不想回忆这一段时间里，霍至昭对他的冷脸，鹿盈看到他时无比凉薄的表情……他受够了。可他太蠢了，被乔灵湛的三言两语刺激，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要谨言慎行。
时至今日。
他真的想做个好人。
想做个乖巧、本分的老实人。
他真不想再惹鹿盈生气了！
可是，可是，现在不是他的主场，甚至，某些贱男人为了博取鹿盈
的关注，不惜出言挑衅，利用他达成目的……恶人全是他来做，他们清纯无辜，比白纸还要单纯。
霍弋苦笑。他只能寄希望于鹿盈没有那么蠢。
末了，他底气不足地道：“我告诉你，鹿鹿很聪明的，她一眼就能看穿你的技俩！”
同样的事情发生一次，不会怀疑；发生了第二次，那就值得思考背后的真相。
乔灵湛不为所动。
他笑了笑，告诉他：“我知道姐姐很聪明……可是，表哥，你从来不聪明，没什么人会怀疑你的愚蠢。”
蠢人就是这么容易被操纵。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
霍弋打着寒战。他盯着小屋外破败的灾难景色，孤零零的小屋里没有旁人的动静，他只有在饭点才能回到别墅。其余时间，他孤独、寂寞，没有旁的娱乐方式，连自渎都怕失温冻死。
自他揍了霍清羚起，霍至昭对他的失望溢于言表，他甚至不再和他说话了。
霍弋越想越难过。
他想着今天乔灵湛利用他去鹿盈面前展露伤口，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他两眼一黑，嘴里骂道：“妈的，霍清羚、乔灵湛，完了之后该不会还有乔翟驰、兰逍吧？”
霍至昭不知道会不会做。
霍弋没有底气。
他焦虑地啃起手指甲，把甲面啃得光秃秃，难看地像是被狗啃过。
他真不想做被他们用来刷鹿盈关注度的“经验怪物”。
妈的。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
霍弋痛苦地哽咽起来，他的精神压力得来迅速的扩张，他感到喉头发堵，肢体紧绷……
霍弋看了眼时间，仓促地计算着天数。
然后，他豁然发现。
现在是末世来临的第一百七十九天。
而末世还不知会维持多久。
霍弋发抖，他为可悲的未来感到恐惧。
=
乔灵湛脸上的伤痕，罪魁祸首清晰可辨。
鹿盈问他：“是霍弋做的吗？”
乔灵湛的眼睫微颤，他低声说，“是我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鹿盈的指尖不经意间用了点劲儿。
他嘶了一声，眼珠蒙上水雾。
鹿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
乔灵湛的表情从原来的游刃有余，到紧绷不安，再到沮丧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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