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瑶已经坐起身,见到许久不见的儿子,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她病了这些天,府里那些人个个拜高踩低,没一个来看过她,没想到儿子会到她院里来,她自是高兴。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尹天瑶目光灼灼地看着儿子,儿子不会无缘无故来看她,会不会是老爷为了让她的病好起来,所以告诉儿子她的真实身份。
孩子得知生母还活着,又想念她,自然就来看她了。
她被病折磨多日,尤其是心病,今日见到儿子,精神觉得好了些。
周耀柏没说话,心里对尹天瑶说的不屑一顾,谁要看她这个西贝货!
“好孩子,站那么远做什么,快过来。”尹天瑶以为儿子站着不动是近乡情怯,眼眶一热,笑着招手让儿子近前来。
她假死离开周家距今,已经有快两年没有好好的看过儿子。
六七岁正是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将近两年不见,尹天瑶没有一日不想认回孩子,好好地看看他。
周耀柏迟疑片刻,不发一言走上前。
看着儿子走过来,尹天瑶激动地手都在抖,眼里含着热泪。
他才靠近,尹天瑶就要伸手过来抱他。
周耀柏对尹天瑶厌恶至极,看到她酷似自己生娘的脸,想起下人说的那些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多想便甩了尹天瑶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怎敢用你那污秽的手碰我!离本少爷远点!”
周耀柏猛地后退几步,他视新姨娘为洪水猛兽,对其厌恶至极。
方才他本来还有些瑟缩,新姨娘一靠近,瞬间激起他心里的不满与怨恨。
尹天瑶倏然被儿子打了一巴掌,震惊地瞪大眼,不敢相信儿子会动手打她。
“你,你说什么?”尹天瑶脸火辣辣的,七岁孩童打人没多大力气,尹天瑶却觉得被打的那边脸,疼地似被炮烙烫着,疼得十指连心。
身上的痛,哪里比得过心里?
动手打了人,周耀柏彻底大胆起来,用力推了尹天瑶一把。
尹天瑶被推得措不及防,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上。
“我说你是贱人!都是因为你,母亲才会回娘家去!都是你害得我如今就连星月烛都没得用了,父亲还要当我屋里的东西,你就是个丧门星!怎么走的不是你!”
周耀柏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对尹天瑶大吼,积压在心里多日无从发泄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都倒了出来。
周耀柏恨毒了这个所谓的新姨娘,恨不得她去死,和她肚子里那个孽种一样。
尹天瑶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会骂她贱人,叫墨锦溪为母亲。
这无异于一刀扎在她心口,疼得她痛入骨髓。
她以为儿子是来看她的,结果周耀柏对她动手,对她破口大骂,还是为了墨氏那个贱人!
尹天瑶心痛难抑泪如雨下,但比起伤心,占据她内心的情绪绝大部分是惶恐。
即将失去自己在乎之人的惶恐!她怎能忍自己的儿子认墨氏那个贱妇为母!
她才是周耀柏的母亲!
尹天瑶抹去眼泪,爬起来扣住周耀柏的肩膀,面对儿子伤心不已:“柏儿你怎么如此糊涂,墨氏怎是你母亲?我才是你的母亲尹天瑶,柏儿难道连娘都认不出了么?”
眼前之人的五官在面前放大,周耀柏瞳孔骤缩,怔愣地望着尹天瑶。
孩童的记忆容易模糊,两年过去,他脑海中母亲的面容已经记得没那么清楚。
此刻尹天瑶离他近在咫尺,又说是他的母亲,周耀柏震惊之余,感觉到新姨娘与记忆中母亲的面容一点点重叠,周耀柏惊骇地推开尹天瑶。
“你不是我母亲!我娘亲才没你这么不要脸!你是偷汉子被父亲发现,怕被父亲厌弃,所以才想利用我罢了!我娘亲早已病逝!你一个西贝货怎么敢说是我娘亲!”
周耀柏推开尹天瑶,自己跟着脱力跌坐在地上。
尹天瑶知道此事让人一时难以接受,忍住眼泪想和儿子解释,可她该怎么解释?
她入府时,是以于心曳的身份,在别人看来,她只是和原配夫人长得相似的妾室。
尹天瑶失神之际,余光瞧见周耀柏腰上挂着的玉佩,顿时眼前一亮,再度燃起希望。
“你腰间的玉佩,是你五岁生辰那年娘亲挂在你腰上的,是不是?当时娘还和你说……”
“你住嘴!”周耀柏崩溃地打断尹天瑶的话,这个女人和他娘长得太相似,当她说这些话时,他忍不住被其蛊惑了去。
周耀柏不敢听她多说什么,担心自己会被这个西贝货牵着鼻子走。
“柏儿,你听娘说,我真是你娘亲啊,你看看娘,你仔细看看娘。”
尹天瑶说着向周耀柏爬了过去,周耀柏本就心慌意乱,见她爬过来被吓得哭出声。
“你这个疯女人,滚开!什么玉佩!什么五岁生辰,稍微打听就能知道,你以为我那么好骗你就打错主意了!你只是个不守妇道的西贝货,才不是我娘!你永远别想替代娘的位置!”
周耀柏再不想呆在这个充斥着药味的鬼地方,骂骂咧咧爬起来冲出屋子,他生怕身后的‘疯女人’追上来,没命地往前跑,眨眼没了踪影。
尹天瑶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儿子跑远,眼泪再次决堤。
“我的柏儿,你瞧瞧娘亲,我才是你的母亲,墨氏那个贱人!”
她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狼狈地如同丧家之犬。
之前发生在身上的所有事,都不足以将尹天瑶击垮,直到今日被儿子掌掴辱骂,她的精神彻底崩了。
“你怎么能打娘亲?你怎么不信娘亲说的话。”她哭得气息难续,看起来凄凉的很。
她为了周家筹谋至此,什么都没捞着不说,最后失了清白,连孩子都不肯认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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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长着和娘亲一样的脸,却不守妇道,应该给她些教训
一步错,步步错,她如今什么都没了,孩子不认她,反称别人做母亲。
碧春从厨房拿点心回来,屋里哪里还有周耀柏的影子,只有哭晕过去的尹天瑶。
碧春不知发生什么事,但事关大少爷,她不敢乱说。
以如今尹天瑶的处境,不说就罢了,说反而容易生事,她本想请大夫,想到之前秦姨娘的话,不得已打消这个念头,无奈把人扶回矮榻上,让姨娘不至于着凉。
周耀柏被尹天瑶的话搅得心神不宁,如今府里没有人关心他,就连父亲也总对他发脾气,走投无路之下,周耀柏跑去姐姐周梦欣那,和姐姐说了此事。
“你说于姨娘拉着你说她是我们的娘亲?”周梦欣惊得打翻手中的茶盏。
她惊慌失措地看了眼门外,吃过教训,她如今变得谨慎些,先去看门外没别人,才把门关上,让弟弟小声说话。
“姐姐也觉得荒谬是不是?她为了哄骗我,还说我身上的玉佩是娘在我五岁生辰的时候亲手给我戴上的,多亏我机灵跑了,不然岂不是被她骗住?”
周耀柏害怕地拍了拍心口,心想新姨娘真会骗人,难怪父亲会被她迷住!
周梦欣沉吟片刻,摇头道:“可是她才入府没多久,娘亲赠你玉佩一事,她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她心思机敏些,总觉得这里头不对劲,况且于氏长得和母亲确实太过相似。
“娘亲送我玉佩是一年多前的事,她若有心,稍稍打听也不难打听到。还有,她如果真是我们娘亲,为何父亲要纳她做妾?根本说不通。”
周耀柏脑海中闪过于姨娘的面孔,立即抗拒地甩了甩脑袋,不想记起那个女人。
别看他年纪小,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
周梦欣揉着手捂的毛边,觉得应当就是弟弟说的这般。
于氏不可能是他们的亲娘,毕竟娘亲已经死了,于氏先是外室,后来才进府为妾。
母亲若没死,父亲怎会续弦娶后娘?母亲活着,就该是当家主母。
“于姨娘的心计居然如此可怖,她在父亲面前不得宠,就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周梦欣不知道于姨娘屋里具体发生何事,只知事情闹得很大,还把后娘气走了。
相对于周耀柏对后娘的依赖,周梦欣不以为然。
早前后娘待她就和从前不同,后娘回娘家头几日,周梦欣对此并不在意。
结果没几天,周府的吃用就开始拮据起来,周梦欣也就记起后娘的好来。
不过她对墨锦溪的态度,和周耀柏对其态度多少是不同的。
“唉,后娘被气回娘家去,这么久没回来,反而是这个女人一直在周家待着,真让人讨厌。”周耀柏双手环胸气哼哼坐下,想起新姨娘就来气。
“后娘待我不如从前,但府里没了后娘,还真是不行。”周梦欣也是锦衣玉食惯了,最近吃得拮据,得知这事和新姨娘脱不了关系,哪里会不恨?
周耀柏捏着母亲给他挂上的玉佩,心里有了盘算:“我们不好过,为什么要让她好过?”
姐弟二人同出一母,心思多少能想到一处去。
周梦欣讶异地看向弟弟,可转念一想,觉得弟弟说的不错。
长着和娘亲一样的脸,却不守妇道,着实可恨,应该给她些教训!
周府都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人人还各怀鬼胎相互算计,谁也别想好过。
墨锦溪抛开周府的事,日子过得很是惬意。家里的生意无需她照料,她每日除了陪母亲说说话,就是去酒肆或茶楼看戏听说书,状态看起来比在周府不知好多少。
京城中几家有名的酒肆或茶楼,墨锦溪都定有固定的雅间,所需银子虽然不少,但对于墨家来说不算什么。
这日墨锦溪到茶楼看戏,才在看台入座,就察觉一道灼热的目光向她这边看来。
墨锦溪抬眼看去,就瞧见坐在对面看台那张熟悉的面孔。
“小公爷?他怎么也在?”
翠儿说出了墨锦溪想说的。
周黎昕看她的目光,总是柔和绵长,与春日里的旭日一般,温暖却不刺眼。
墨锦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颔首示意后就移开目光。
玉儿捕捉到自家小姐眼底的尴尬,借着给主子倒茶压低声音问:“小姐,不知是不是奴婢多心,奴婢怎么觉得,小公爷待您不一般?”
茶水热气氤氲,墨锦溪垂眸看向茶碗中茶叶漂浮的茶水,嘴角抽了抽,暗道你倒没多心,小公爷待她确实不一般。
“小公爷出身国公府,这话说这一回就罢了,之后切不可再说,免得惹来是非。”
墨锦溪佯做不悦,提醒玉儿当谨言慎行。
“是奴婢失言。”玉儿低头退到一边,看来是她多想,主子对小公爷态度很平常。
戏台上今日唱的是《白蛇记》,墨锦溪主仆三人都看得认真。
戏子中途歇息的空档,茶楼下方传来一阵说笑声。
墨锦溪本不在意,奈何那声音有些熟悉,低头一看,就看见一行人说笑着走进茶楼,为首的男子和店小二吩咐着什么。
玉儿看见为首的两位公子,愕然道:“大少爷、二少爷?”
没想到兄妹会在这碰见,墨锦溪站起身要打招呼,二哥墨鸿烨就先看见了她。
“妹妹也在!”他笑着摆手跟墨锦溪打招呼,其他人一听是墨家的小女儿,都有些好奇地抬头向二楼看去。
墨锦溪见大家都看过来,大方地起身见礼。
墨家女和周家的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城中百姓多多少少有听说到一些事。
和墨家两位公子交好的人虽有些好奇墨家女是何模样,但这是人家家事,他们不好多嘴,今日碰巧遇见,都好奇地去看墨锦溪。
没想到墨锦溪先大方和他们见礼,让一行人觉得自己的想法唐突,忙拱手还礼。
墨池渊抬手和妹妹打完招呼,就在对面看台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墨池渊眉头一挑,想到最近京城中的传言,只好装作没看见,带着友人先进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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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小公爷对妹妹的关注程度非比寻常
店小二走在前头为客人带路,墨池渊走在最后,墨鸿烨刚才就注意到大哥脸色有异,和众人说笑着,不动声色落在后头,与大哥并肩走在一起。
“刚才大哥看见什么了?这茶楼里有大哥不想看见的人不成?”墨鸿烨好奇地环视茶楼,一转头,就看见坐在妹妹雅间对面看台上的小公爷。
墨鸿烨立即收回目光,讶异地看向自家大哥,墨池渊无奈地斜眼看他:“看见了?”
墨鸿烨小鸡啄米般点点头,之前小公爷到墨家拜访一事他知道,那时没有多想,可今日看见小公爷跟着到茶楼来,还把雅间的位置选在妹妹雅间对面,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小公爷对妹妹的关注程度非比寻常,不过这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当做没看见为好。”
墨池渊方才注意看妹妹神色坦荡,她对小公爷应是无意。
“大哥所言极是。”墨鸿烨还想再往周黎昕那边看一眼,又害怕被注意到只好作罢。
“玉儿,二哥鬼鬼祟祟的,会不会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墨锦溪一直看着两位兄长,瞧着二哥,像是有什么话要讲。
玉儿不动声色地往周黎昕那边瞥了一眼,确定小公爷的视线果然只落在主子身上,嘴角动了动,心想二少爷确实有话要说,不过,应当是和小公爷说。
“二少爷是有事和大少爷商量吧?”玉儿一本正经睁眼说瞎话。
戏子歇了中场继续登台,大堂里继续热闹起来,墨锦溪也就没再关注二位兄长。
一出《白蛇记》唱完已经是晌午,墨锦溪吩咐翠儿去买些茶点,就准备回府。
从雅间出来,墨锦溪就看见周黎昕站在楼梯口。
在等谁,不言而喻。
这座茶楼只有一道楼梯,墨锦溪不想伤了他的心,所以脚步没有停顿地走了过去:“小公爷也准备回去?”
周黎昕身上披着斗篷,长发以玉冠束起,看起来干净齐整,整个人也显得有精神气些。
在墨锦溪两辈子的印象中,他鲜少做这样的打扮。
周黎昕因病弱,头发只束起一半,墨发衬得苍白的脸如纸一般,使得人看起来格外的病恹恹的。
“嗯,我今早出门时经过萃禾轩,看见有刚做好的桃酥,记得你喜欢,所以买了两盒,给你。”
周黎昕腼腆地把桃酥递给她,悄悄看了她一眼就垂下眼。
他的神色变化,墨锦溪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萃禾轩的糕点最难买,在京城要买到他们的点心,需要排长队。
“多谢,正好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块暖玉,小公爷畏寒,这块暖玉赠予小公爷最合适,也是为还小公爷近日的人情,我不喜欢欠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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