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了几十年,几乎跟老夫人同龄,就算是死也无所谓,只要刘氏能照拂她的家人!
苏荷笑笑:“老夫人这话说的。你放心,她只有在陆府才会断气。”
刘氏颓废坐下,冷眼看着秦嬷嬷被带了下去,再审视着始终跪在一侧的邹二,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那这人呢?差一点儿就伤了我,可不能这样放过!”柳萋萋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无论如何,邹二绝对不可能放过!
邹二看向苏荷,她曾说过要饶一命的,否则他也不会将秦嬷嬷供出来。
苏荷闻声淡淡一瞥,还没有言语。
随后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陆砚修风尘仆仆的跑进来,见到安然无恙的柳萋萋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我听说你出事了,怎么样没事吧?腹中胎儿呢?”
一见到她,柳萋萋像看见了靠山,晶莹的眼泪断线了般落下来,再想到这几餐连肉沫也没瞧见,一头栽进陆砚修怀中,楚楚可怜。
苏荷没有预料他会来,看到在众人面前相拥的两人只觉得恶心。
“既然是伤害萋萋的人,直接砍死拎去喂狗!”
在来时,陆砚修已经知晓来龙去脉,此刻柳萋萋梨花带雨的扑在他怀中,只觉得怒火中烧,看也没看邹二,直接给他下了死命令。
邹二连忙求饶:“陆少爷!饶小的一命吧!”
他一番求饶,想让陆砚修看在杨婆子是他娘的份上留一份情面。可邹二不知道,刘氏将陆砚修保护的极好,他也并不知晓其中的关系。
多说多错。
刘氏不能容忍邹二在室内,否则一心急,将她吐出来,就全完了!
“一块儿绑起来,扔出去!”
“老夫人……”
“扔出去!”
苏荷见她如此心急,像被踩住了尾巴的老鼠,急不可耐。以往没有跟陆砚修闹之前,老夫人就算再虚伪也都是笑嘻嘻的,现在两人分道扬镳,便什么也不伪装了。
邹二被带回到静室,嘴里的布条还没松开,就立马招来一顿杖责,他趴在地上被打的几近晕厥,模糊间看到苏荷出现在眼前。
“留着一口气。”
邹二暂且留着有用,苏荷并不想要了他的性命。毕竟,有承诺在先,说了要保他的。
不断气儿就行。
闹剧已经散了。
雅阁里,陆砚修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身旁的柳萋萋哭的泣不成声,再问起外面的传言,带着哭腔道:“上清寺离京城那么远,我被欺负的消息怎么会传播的那样快?”
事情是昨儿下半夜才发生的,今早陆砚修就听闻消息急匆匆赶来,可见京城已经有了传闻。
柳萋萋想不通,明明刘氏要对付的是苏荷,邹二怎么会进到她的房间?谣言怎么那么快传回了京城?
“一定是苏荷!我早说过她嫉妒我为你生了孩子,她表面上装作风淡云轻,背地里惯会耍这些手段!你不知道,我若再被邹二纠缠一会儿,胎儿肯定会保不住!”
陆砚修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原因,可与苏荷相处三载,她什么性格自己并非不清楚。
“此事恐有隐情。”
“还能有什么隐情?她瞧着性子是柔柔弱弱的,可说话哪里是了?秦嬷嬷就是她开口非要杖责而死的!这样歹毒的人,最会伪装了!”柳萋萋抹一把眼泪,扯了扯陆砚修的衣角,弱弱的问:“你是不是又对苏荷改观了?是不是后悔与我在一起了?”
“萋萋你别这样想。”
陆砚修耐着性子哄道:“我知你没名没分跟着我委屈了。你放心,待我们从上清寺回去以后,苏荷就会离府。到时候,你就是我身边唯一的夫人了。”
“当真?”
“不会有假。”
柳萋萋这才露出满意的笑,伸着手又钻进了陆砚修怀中。
第32章 陆渊
大雄宝殿内。
金光闪闪的佛像睥睨着下方,似乎目睹了世间一切的善与恶。
苏荷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拜了拜。
昨夜之事,是她有意陷害柳萋萋。
不过到底是存了几分善心,只是让邹二围在床边假装吓唬她,并没有真的要她的清白。
苏荷不愿在佛门之地动歪心思,可联想到前世的惨状,便觉得,佛祖也是怜悯她的,所以才给了重生的机会。
昨夜只是柳萋萋的开胃菜。
既然和离已定,她跟陆府不会有任何关系,就算以后陆府会犯下滔天的罪责,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如此一来,血债血偿便可提上日程。
苏荷起身,为佛祖呈上三柱香火,提着裙摆走出了宝殿。
殿外的台阶上立着陆淮鹤,他负手而立,背影清疏。侧眸过来时,见着苏荷,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京中都知苏荷低嫁受尽了委屈,陆砚修更是光明正大将外室领回府上,眼下仅仅是因为一段谣言,将马不停蹄奔来与外室相见。
完完全全不顾苏荷。
便是已非夫妻,凭着三载的情分,也不该不管不问。
陆淮鹤见苏荷鼻尖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委屈,心里头一时间如同翻云腾浪,不能平静。
“昨夜我还没谢过陆大人,邹二的事……”
秦嬷嬷送完饭后,邹二的的确确是中毒了,是陆淮鹤及时为他驱出毒药才没伤着性命,只是声音暂时嘶哑。
苏荷总觉得跟陆淮鹤有些莫名的缘分,否则几次三番相助她,会那么凑巧?
“是献音郡主看出了异常,专门通知于我。”
苏荷很是惊讶,她与献音从未有过交集,怎么会出手相助?
事实上,献音的身份绝非寻常,甚至可能与皇室有纠葛。苏荷不知该如何点明她的身份,凝着陆淮鹤想要提醒道:“郡主她……”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苏荷愕然。
对啊,人家可是大理寺卿,查案办事效率极高。长公主平白无故带一个孤女回来,他怎么会不暗中调查?
“改日我定备厚礼,亲自上门道谢。”她道。
陆淮鹤仔细的端详着苏荷:“我已经替你谢过了。”
“那……谢过陆大人。”
听她讲话文邹邹的,谢来谢去,显得格外生分。
陆淮鹤望着成片的松柏林,想起陆砚修与柳萋萋在寺里结伴相依,心中不免有些心疼苏荷,他侧头微微一笑:“随我去前面走走。”
原以为后面几天都会有雨,苏荷也做好了迟留下山的准备,今日却已经放晴。刘氏也告知了众人,晚些时候会安排马车下山,秦嬷嬷和邹二也一并押送回去。
“你跟陆砚修……”
行至小径上,走在前面的陆淮鹤脚步放慢,语气藏了抹询问的意味。
苏荷想象着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兴许夹杂着几分长辈关切的老成,她微微垂眸道:“我知道,陆家人都不赞同我和离……可陆大人若是想要劝我,还是别白费口舌。陆砚修并非良人,我并不想为他勉强此生。”
“我并非劝和,你也不必因旁人的言语心生负担。”他道。
苏荷眼眸一颤,看着陆淮鹤清冷高瘦的脊背,心里忽然交杂着一种莫名的委屈,她还以为又是为陆砚修说话的。
“和离之后,有什么打算?”他再次问。
“我要解决一些私事以后,才会再做规划。”
陆淮鹤不懂她所谓的私事是什么,与陆府有关还是与苏家有关?
他低眼,从怀中掏出一块沉香木的令牌,交到苏荷手中。
“日后有难事,可随时到大理寺来找我。”
声音在松柏林间漾着,清润入耳,极为好听。
苏荷愣住,手指摩挲着令牌,只觉得每一寸的触感都格外滚烫。
他……何故如此帮衬自己?
“陆大人……”
陆淮鹤凝着她的发髻中的金步摇,喉间微动,嗓音变得有些沙哑:“我记得之前说过,你可以不必称呼的太过规矩。”
苏荷咬着嘴唇,思量着这话什么意思。
“就依那日在竹居内的称呼。”
陆淮鹤脸上有些许不自然,急忙回过身去,不让她见到自己的失态。
苏荷凝眉想了想,回忆起来后不觉得脸颊一红。
那日她是想陆淮鹤尽快给裴夏解开穴道,所以在情急之下唤了他的名字。
陆渊。
“小姐,该下山了。”
从客堂一路找过来的裴夏来到松柏林,见到苏荷与陆淮鹤独处时颇有些意外。
刘氏已经在寺庙外的马车里候着,就等着苏荷启程。
“陆大人……我先告辞了。”
苏荷只觉得他的名字有些烫嘴,心里犹豫着,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僵硬的称呼了声陆大人,便急急的掩面离开。
上清寺外,停着两辆待启程的马车。
陆砚修与柳萋萋早早的坐在上面,两人嬉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惹得苏荷心中反感,转头坐上另一辆马车。
一见着她上来,刘氏那张沟壑的老脸瞬间一变,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了遍,忽而道:“相处三载,我竟不知你心思如此狠毒?”
可怜了秦嬷嬷,伺候她那么多年,竟然没能安然离开陆府。
明明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苏荷又是孤身一人,计划怎么会没有得逞?反倒是在柳萋萋面前闹了一番,叫人看了笑话!
苏荷款款落座,掩嘴轻笑一声:“老夫人这话说的,难道你可以算计,我就不能反击吗?”
“我何时算计你?你别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人!”
“话要是真抛到明面上来说,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老夫人恐晚节不保。”
“你!”刘氏咬紧了牙,在心里将她狠狠抱怨一番,却又不敢真的表露出来。
眼看着苏荷就要从陆府离开,连带着堆满桂花小院里的所有嫁妆,都一并带走。
陆府可谓是真的变成一穷二白,没有任何家底,以后连维持日子都艰难。
钱刘氏倒是有,只是藏了那么多年,她可不想拿出来补贴家用,光是柳萋萋母子三人每个月都得花掉几十两甚至上百两!
马车缓慢行驶,终于在傍晚时候到达陆府。
前脚刚一落地,苏荷就让陆砚修去将陆氏宗亲都请到府上来。
第33章 婚书作罢
陆砚修饶是千般不愿,却又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将宗亲们请来,很快祠堂内就坐满了长辈。
刘氏在里面辈分算高的,坐在主位,左右两旁依次往下是陆府旁系以及表亲,算不得是至亲。
待人齐聚以后,陆砚修懒懒散散坐着,一脸不耐烦的看向苏荷,“你有什么话就快说,我还得回去陪萋萋!”
各位长辈们早已听闻陆砚修的风流事,听到柳萋萋也不觉得好奇,反而感谢她为砚修生儿育女。
苏荷知道他们没有人向着自己,只有张氏还算心疼她,可惜人残疾,也已经去世了。
“裴夏,将东西取来。”
裴夏早就回去桂花小院取来一个镶有珍珠的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书面已经泛黄的婚书。
陆砚修再次见到三年前的物件,面上有些惊讶。
在他的记忆里,这是当年向苏家提亲时的婚书,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由他亲手所写,字句肺腑,可谓真情。
说到底不过是一份书纸,陆砚修还以为早就丢了,毕竟成亲了他就抛之脑后,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这是要做什么?”他不懂苏荷将长辈召集前来,就是为了看这份没用的婚书?
“这份婚书你还记得吗?”
苏荷摊开婚书粗略扫了一眼,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熟记于心,直到现在也没有忘记,怕是陆砚修连这是什么都不清楚了。
“当初你我成亲,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所有宗亲都见证了新婚。如今和离,各位宗亲要是藏着躲着不出来公证,岂不是也太没良心了些?”
宗亲们有人不满:“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氏也眯着眼睛看着她。
苏荷让裴夏将补贴的嫁妆账本交给宗亲们过目,陆砚修已经在上面签字画押,承诺他会在日后将每一笔开销都交还出来。
账本在祠堂内传来传去,刘氏和陆砚修的脸上都不太好看。
自古以来,没用的夫家才会用妇人的嫁妆,更何况陆砚修还拿来接济柳萋萋,此举更是不妥。
宗亲们大多都是陆家的长辈,思想根深蒂固,纷纷认为陆砚修没什么出息,还让媳妇儿贴嫁妆?一时间都没人吭声。
“这账本,一共三份,我跟陆砚修各自一份,各位长辈们共同一份,为的就是怕日后陆砚修不承认,我可不想那么多银子打了水漂。”苏荷语调不高,每个字落在陆砚修的耳朵里,像是带着格外的鄙夷。
“至于婚书,也就此作罢。”
她随手将婚书撕的稀碎,扬手一挥,碎纸屑在半空中纷纷扬扬。
陆砚修藏在袖间的拳头微微紧握,眸中无端生出一股怒火,脸颊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当着那么多宗亲长辈,后院妇人,将他的颜面踩在脚下碾压,实在无法忍耐!
陆砚修蓦地站起来,眼神阴婺:“你我夫妻三载,今日却当众羞辱我,何故如此无情?”
苏荷笑了,声音裹挟着些许凄凉。
“更加无情的还在后头,日后你自求多福吧。”
碎成渣的婚书落在地上,苏荷毫不留情的从上面踩过去。陆砚修见状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指着她离去的背影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如此妇人,刻薄小气,当初就该给你一纸休书!”
人群里,一位宗亲长辈斜眼瞧过来,“咱们陆家可没有动用妇人嫁妆的道理。便是当初长公主下嫁,嫁妆堆了整个府邸,也没人敢擅自动用分毫!更何况,你与苏荷本就是高攀,这要是在京中传了出去……”
“行了别说了!砚修还小,很多事不懂,再说是苏荷自己生不出孩子,怎得就怪到砚修身上了?”刘氏终于忍不住道。
最先说话的那位宗亲长辈没好气的别开脸,懒得跟她废话。明明说的是动用嫁妆一事,怎么就扯到苏荷无所出这儿来了?
陆府门外传来一些急促的敲门声。
朱管家禀告道:“少爷,苏家来人了!”
陆砚修再不满意也不敢耽搁,忙上前去迎接,却看见苏凌已经带着十几个小厮涌进堂中来。
“兄长这是……”
他还依着苏荷的称呼,看见十几个小厮规矩站在一侧,有些忌惮。
苏凌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听闻阿荷今日从寺内回来,她既已你和离,便再无关系。今夜已深,不可仓促离府让旁人看了笑话。我此次来,是护她今夜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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