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睨着她:“你家那位,是当年的纵火者吧?既然犯了错,瘫痪在床也不可惜。”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老奴怎么眼睁睁看着他死呢?”杨婆子抹一把眼泪,想利用苏荷的同情心逃脱。据她所知,苏荷心上软的跟豆腐似的,犯了错惹了事,稍一求饶,肯定会原谅的。
然而她错了。
苏荷起身,掸了掸袖边的落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杖责四十,丢出府外。”
那身老骨头,要是能挨得过,算她命好。
要是不幸死了,也算是抵债。
杨婆子哭喊着求饶,换来的只有一声又一声沉闷的板子声。
才挨了八下,就疼晕过去。
等到四十大板训完,杨婆子早就不省人事。
小厮们将她扔在雪地里。
挣扎着动了会,很快就没了气息。
苏荷叫人将雪地清扫干净,别吓坏了路过的孩童。
京城里名不经传的小小陆家。
一夕之间被挖空了。
搜查的人员发现,除了找出来的那些被私藏的嫁妆,陆家没有任何一样多余的钱财。
完全就是个空架子。
消息传到东宫,百里隽的耳朵里时,陆砚修刚放了半碗血出来。
“从此以后,你不必留在东宫了。”
陆砚修惊诧,眼中一亮,能够出去了?
接下来听见他说。
“孤已向二皇子授意,由他来负责父皇每日的参汤药饮。”
苏荷说的不错,眼看着就要登基大业,他没必要将名声损坏。即使初衷是为了父皇,是为了圣上,可在百姓心中,伤害人命依旧是罪行一条。
“二皇子?”
陆砚修看了看手臂上长短不一的伤疤,有的已经结疤,有的还泛着红。
二皇子性情暴戾,到了他面前,恐命不久矣。
陆砚修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以血侍奉圣上,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不说,陆家也没有收到庇护。眼看着圣上日渐憔悴,每日的血量已经支撑不到什么时候了。
要是落在百里枫手中,更是捞不着好。
陆砚修思来想去,决定自己谋条生路。
“殿下,可否容许臣回家中看望一番。”
他还不知道陆家生了变故。
百里隽没有拒绝,还命属下送他回去。
出宫的路上,陆砚修一直在思考如何逃生。一个人要是不想被找到,只有彻底消失,才能了无踪迹。
陆府门前。
大门随意敞着,门口看守的小厮也不见踪影。
陆砚修走进府内一看,府中空无一人,一片狼藉。
还没来得及奇怪,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
“大哥,搜来搜去没啥好东西,这些不值钱的桌凳也换不来什么钱!”
“操蛋的!还是当官的呢!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要不是衙门将地窖里的宝贝拿走,咱们早就赚大发了!”
“哎走走走!晦气!”
陆砚修赶忙藏在桌子底下,等到说话的那群人走出来,才发现是外面的地痞混混。
他们在府里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最好骂骂咧咧的狼狈离开。
见人走后,陆砚修才爬出来,去到各个院子里找他们口中说的地窖。
“大少爷?”
地窖里有一位老奴佝偻着身子站起来,见到陆砚修时恍惚了下,才认出来。
“我祖母呢?知礼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离开前还好好的,怎么变成这幅样子?
第141章 圣上快不行了!
老奴唉声叹气:“老夫人跟多年前的一起人命有关系,还设计扣下长公主一半的嫁妆,如今人被抓走了。二少爷……二少爷自那天早上外出后,再也没回来,没人知道他在哪。”
陆砚修脑中嗡嗡作响,只听见祖母被抓,陆知礼不见这几个字。
他抓住老奴的衣领问:“谁来抓的?是谁?”
“是……衙门的人。”
陆砚修失魂的松开手,看着空荡荡的地窖,和府上的萧条,一时间没了主意。
片刻后,他请求老奴助自己一臂之力。
老奴不知所以,怔怔的应下了。
长公主府。
陆志平重新被安葬在上清寺中,昭阳只看了一眼,便因伤心过度,缠绵病榻。
苏荷衣不解带的伺候在榻前,直到昭阳安稳睡下后,才走出室内。
不远处的天际火光冲天,宛如晚霞。
苏荷记得那是陆府的方向。
“少夫人,陆家着火了,听说陆大少爷在里面。”
“陆砚修?他不是在东宫?”
青云道:“太子特许他回家探望,不料却出了事故。”
那边的火势烧的极大,半边天都映红了。
苏荷站在走廊上观望,掌心的手炉温度滚烫。
“少夫人,要不要遣人去灭灭火?”裴夏问。
“不了。要是能死在火里,算他的福气。”
这绝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火灾。
陆砚修别的本事没有,惜命绝对在行。
再说了,陆府都被搬空发卖了,哪里还有能燃烧的东西?
陆砚修啊陆砚修,你也太自作聪明了。
苏荷走下台阶,回了听雪园。夜幕中,身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柳萋萋和刘氏上路这天。
是京中大雪最盛的日子。
她们俩穿着囚衣落魄坐在囚车中,百姓纷纷指点。
一个是与别人有苟且的外室女子。
一个是谋害长公主夫婿的凶手妻子。
风雪中,没人能直起脊背。
苏荷坐在观赏台,室内温热,茶香四溢。
窗口支着条小缝儿,正好能看到刑场。
一口热茶下肚。
苏荷想起了陆知礼。
“青云,待会提着刘氏的脑袋,去见陆知礼。”
“……这不太好吧?”
人死就行了,何必这么作贱尸体呢?
苏荷眺望着刑场,跪在地上的人影像极了前世她求陆砚修和陆知礼救苏家人的场景。
她嘴唇微动,语气平淡:“是他们罪大恶极,所以,我是来复仇的。”
青云还想问什么。
被裴夏扯住了衣角,示意他别再多嘴。
青云仔细想想也是,不是局中人,怎知局中苦?
别院中。
寒风瑟瑟。
陆知礼抱着双臂蜷缩在一旁的角落里。
忽然房门外有下锁的声音,他激动的起身走过去,才发现双腿已经冻麻了。
“谁?是谁?”
被关的这半个月一来,他寸步不能离开。
夜深人静之时,更是反复回想是谁绑架了他?
此刻听到外面有响动,还以为是有人相救。
陆知礼拖着冻僵的身子站在门前,下一秒,门果然开了。
寒风忽然冷冽吹来。
陆知礼不由得掩住面容,门外却空无一人。
他警醒的查看四周,发现台阶上有一个行囊。
确定四下无人没有危险以后,陆知礼方才移动步子,将行囊抱至身前。
等等!
手上的触感不对!
像是一颗……人头!
陆知礼鼻间嗅到一丝血腥味,他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打开,眼前赫然浮现刘氏的脑袋!
“祖母……祖母?”
他吓得跪在地上,手中捧着刘氏的脑袋双目猩红!
“孙儿,孙儿一定报仇,一定!”
风雪交杂之中,很快将血水掩埋。
眼看着就是新年了。
陆淮鹤还迟迟没有回京的消息。
苏荷寄出去的书信也没有回音。
往日昭阳都是一个人过年,除了一起跟陆淮鹤吃个团圆饭以外,就是找姐妹们看戏听曲儿。
今儿不同。
有苏荷在府上,即将迎来新生命,府上气氛要热闹许多。
一大早,唐嬷嬷就差绣娘上门裁制新衣,苏荷睡的迷迷糊糊,任由他们摆布,等到终于量裁完,已经是晌午了。
“少夫人中午跟长公主一起用膳吧?”
苏荷点点头:“好。”
唐嬷嬷边伺候她穿衣,边笑道:“今年是真热闹,往日里长公主可不会叫下人们挂红灯笼呢。今年有少夫人在,图个吉利!”
裴夏在一旁收拾衣物,下意识道:“要是大人也在就好了!少夫人都怀胎三个月了,大人连音信儿也不曾听闻呢。”
唐嬷嬷道:“裴夏!”
裴夏这才反应过来不该说这话,怕少夫人多想伤着身子。
可她也不过是为苏荷抱怨罢了,身为夫君,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像什么样子?
苏荷敛眉:“只要他相安无事,分别再久,我也心甘情愿。”
“是呢是呢!大人一定会平安回京的!”
梳洗过后,一行人赶往雕花厅用膳。
昭阳已经等候一会了,见到苏荷来,忙差人将熬制的鸽子汤先盛一碗给她喝。
“好喝吧?这鸽子可是从宫里送出来的。”
苏荷饮了一口称赞:“不错,母亲有心了。”
昭阳道:“你与我,别再说这些客套话。用膳吧。”
“好。”
今日的午膳很丰盛。
苏荷最近饿的快,开始认真吃饭。
昭阳瞧着她,总是想起自己年轻时候。
心中不禁感叹,老了,都老了!
要是容贵妃还在……
“长公主!长公主!大事不妙!”
林管家从府门一路狂奔至饭厅,见他风风火火的模样,昭阳放下筷子皱着眉问:“发生何事了?这般慌张?别吓着阿荷。”
林管家跑进饭厅,着急忙慌的行礼,咽了咽干涸的嘴唇禀告道:“圣上!圣上他快不行了!”
“你说什么?”
昭阳惊的站起来。
苏荷也跟着顿住,内心波澜起伏。
圣上他……终于阳寿将至了么?
“速速随本宫前去看看!”
苏荷起身:“母亲我……”
“你留在府上,哪里也不要去!唐嬷嬷,守着少夫人!”
丢下这句话,昭阳已经快步离开了饭厅,林管家紧随其后。
纵然是皇室,到这等危急关头,也是姐弟之情大于皇权。
第142章 人不见了
长公主与圣上没有最直接的利益相争,感情自然也没有隔阂。
不知为何,苏荷莫名想起已故的晋王,百里枫的父亲。
不知道圣上还能坚持到多久?而陆淮鹤又何时归家?
夜幕四合。
直到次日凌晨,昭阳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苏荷担心宫中生什么变故,一晚上迷迷糊糊的,压根睡不着。
“圣上怎么样?”
苏荷命小厨房端来早膳,想着给昭阳去去寒气。
“御医们针灸着,一时半会断不了气。”
昭阳失神的握着勺子,连她自己也没发现,手居然一直在发抖。好几下都没握住。
见她这幅丢了魂魄的样子,苏荷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既然圣上还活着,那么能让长公主如此失态之人……
“是陆淮鹤出事了吗?”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苏荷希冀的得到否定的回答。可在第一时间没有得到昭阳道回答时,她就已经猜到了。
空中静默了几秒。
最难熬的几秒。
昭阳放下汤勺,手上捏着绢帕,正要说时却泣不成声,声音与哭声混为一片。
“淮鹤他……他下落不明,已经有半个月了!”
苏荷下意识后退一步,裴夏连忙站在身后搀扶着她,生怕出点儿意外。
下落不明,人失踪了?没有音讯?
怪不得没有回信。
苏荷又问:“消息是何人告知?可靠吗?”
昭阳捂着脸痛哭:“圣上亲口告诉我的。他本来想一直瞒着,昨天晚上忽然发病,不着急就说出来了。淮鹤他,他是我此生唯一的念想了!”
女子守寡本就是难事,还独自抚养幼子长大成人,更是难上加难。
可以说陆淮鹤是昭阳的命。
想到陆淮鹤此时不知身在何处?可吃饱?可穿暖?可受伤?
苏荷眼前朦胧一片,她背过身去擦了擦眼,只能先将昭阳的情绪安稳住,至少在目前看来,没有消息就是目前最好的消息。
夜晚躺在榻上,苏荷辗转难眠。
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陆淮鹤的旧衣抱在身前,闭眼间,全是他的画面。
“裴夏,在外面吗?”
睡在外间的裴夏立马起身支起了灯,近到跟前来问:“少夫人,怎么了?可是睡不着?”
她微微叹息着。
苏荷从床榻上坐起来,怀中的旧衣久久不肯松开,看着裴夏格外镇定的吩咐:“明日一早,你将远行的东西收好。叫上青云也做准备,等晚上天一沉,我们三个就出城去。”
裴夏迟疑了下:“出城?是去找大人吗?可是少夫人你还怀着孕,路上难免会颠簸……”
“没他在,我怎么能安宁?”苏荷喃了一句。
裴夏听见,只觉得有些许无奈。
“奴婢知道了。夫人你还是尽早休息,躺一躺也是好的,胎儿好受些,千万不要过度伤心。”
苏荷嗯了声:“我知道,你歇去吧。”
“奴婢守着少夫人,少夫人先阖眼吧。”
“也好。”
到了后半夜,苏荷才迷迷糊糊睡着。
这两日都不曾休息好,脸上看着也没什么精神。
裴夏交代给青云以后,两人就开始收拾远行需要的东西。
因着要护佑少夫人,行囊还是以简洁为好。
唐嬷嬷进来听雪园送滋补参汤,见到裴夏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脑子顿时就反应过来了,立马禀告给了长公主。
“此事当真?他们……当真要出京?”昭阳问。
唐嬷嬷急的团团转,恨不得立即将少夫人拉到跟前问个明白问个清楚。
这可怀着孩子呢,哪里能远行?
“长公主,老奴去将少夫人他们都叫过来,你给说道说道,那可是双身子,万一路上受了颠簸……”说到这里,唐嬷嬷顿了顿,神色黯然:“那可是咱们公子的第一个孩子,要是还找不到公子,有可能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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