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苏荷那么多年的夫妻情谊,并不是说没就没了。
尤其是看到她再嫁后容光焕发,整个人宛如新生,那颗沉寂的心终于又在跳动。
即使她怀了陆淮鹤的孩子又怎样?
总归是他们陆家的孩子,既然都姓陆,那由他抚养,认他做父亲,有什么不可?
陆砚修慢慢抬眼,眸中是一汪死寂的潭水。
他如今一清二白,什么都没了,唯有再想起明艳的苏荷时,才能感受到一丝慰籍。
“苏荷……”
阿芝揉揉发麻的腿脚,头也不回的离开。
莲心听闻全程以后,猜到两名陌生男子的身份不一般。
“夫人,他们说的苏荷乃是陆大人的夫人,咱们要不要……”
阿芝话说到一半,想了想如今的境遇,又止住了。
莲心面上浮起一抹哀戚之色,心中做了决定。
・
外出一日,苏凌已经将郭斐在燕洲的所作所为查的一清二楚。
强掳民女,恃强凌弱,烧杀劫掠,只要是他能说了算的,就没有不犯的。
苏荷早知道郭斐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竟烂到了骨子里。
他后院中那些姨娘小妾们,围围绕绕坐在一起,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苏荷不禁有些同情他那位夫人。
“少夫人,外面有人求见。”
“谁?”
裴夏也不知:“是一个婢女,好像说是郭府来的。奴婢瞧着她神色匆忙,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想来是之前散播的消息起作用了,苏荷让她将人带进来。
室内。
婢女一看到苏荷,见她隆起的孕肚,结合偷听到的话,果然找对了人!
“奴婢阿芝,是郭夫人的贴身侍女。今日斗胆求见,是想要告诉陆夫人,有人要害您!”
裴夏低声训斥:“你说你是郭夫人的侍女?要怎么证明?况且,我家少夫人没与人结过仇怨,会有谁要害她?”
阿芝面露殷切,垂着脑袋回禀:“奴婢,奴婢虽无法自证,可绝对不会欺骗陆夫人!要不是我家夫人佯装重病,郭大人断然不会放奴婢出来买药,过了今日,陆夫人就算是想见奴婢,也不一定见得到了。”
“你……”裴夏还欲询问些什么,被苏荷止住了。
她见阿芝身上穿的面料已经洗的泛白,干净的发髻上也没有多余的饰品,哪里像是大户人家的侍女,可想而知平时过的很是节俭。
据苏荷所知,郭斐对府上姨娘小妾们都很大方,唯有那位正牌夫人不闻不问,日子过的清贫可怜。
如此,也对的上。
“你可知何人想要害我?”苏荷问。
阿芝遂将偷听到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裴夏倒吸一口凉气,瞬间紧张起来:“是……是陆家那兄弟俩?”
苏荷眸光动了动,遣裴夏去取一些银票过来,交到阿芝手上叮嘱道:“谢谢你。这些银票你拿回去,就当作我给你的感谢费。再帮我转告给你家夫人,让她务必要好好的。”
阿芝双手颤抖的接过银票,眼睛湿润,顿时哭出声来。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多银票了。
有了这笔钱,总算能给夫人请大夫看一看身上曲折的伤痕,再买一些补品养养身子。
“陆夫人,我家夫人她……”
说到此处,阿芝扑通一声跪下,将额头抵在地板上,再也忍不住:“我家夫人听说陆大人生还的消息,心中尤其愧疚,要不是为了解救她,陆大人也不会……”
苏荷轻声道:“其实,我并没有找到他。”
第150章 咱们原配夫妻,怎么能分开?
阿芝抬头,泪流满面:“可奴婢听说……”
“是我故意散播的传言。不过你们放心,他肯定会没事的。你家夫人,也一定会被救出来。”
京中风起云涌,需要一个证人为容贵妃和晋王证明清白。
阿芝再次感谢:“夫人仁心,奴婢相信好人会有好报的!”
“快回去吧,别让你家夫人等着急了。”
短暂的相处以后,苏荷让身旁几个脸生的小厮护送她离开。
阿芝也怕出来太久让郭斐起疑,当下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她一走,裴夏立马想起陆砚修和陆知礼两兄弟,陆家已经荡然无存,死的死,逃的逃,不见当年风光日。
他们一路找寻至此,难道就是为了找少夫人报仇?
“夫人,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亡命之徒,胆大于天。”
既然郭斐接待了他们,必然也没安好心。
苏荷目送阿芝的身影彻底消失,眉目中隐隐有一些担心。
半夜时分。
青云有些急促的敲响了房门,裴夏撑着灯来开门,见他面有喜色。
“告诉夫人,有大人的消息了!”
睡在里间的苏荷仓皇起身,见到青云后听见他说:“在水库下方有户人家,救了昏迷的大人,因水中岩石陡峭,受了些伤,一直昏迷着。可等到我带人找去的时候,大人已经离开了。”
总算听到一些好消息。
苏荷松了口气:“只要他安好便无事。青云,你速速去告诉我兄长,园中多增加些防备。”
“好。”
重新回到床榻上,苏荷满心都是青云的话,相隔这么久,终于有陆淮鹤的消息了。
水库深且岸底怪石嶙峋,不知他伤到哪儿?严不严重?
苏荷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其实千言万语都只是想亲口问一问陆淮鹤,怎么不来与自己相见?
脑中胡乱想着,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间传来一声尖叫。
苏荷连忙穿衣坐起来,看着黑漆漆的周围,低声唤道:“裴夏?裴夏,是你吗?”
外面寂静无声。
苏荷预感不妙,从枕头下摸出一支发簪藏在袖中。
果然,下一秒,从漆黑处走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手上提着一盏灯,微弱的光照在他的脸颊上。
“好久不见,阿荷。”
苏荷胸口微作起伏,静静看着他,没有回答。
陆砚修往前走了几步,见到她赤着的双脚,将灯随手放在桌上,弯腰拾起鞋袜,耐心的给她穿上。
“外面凉,别感染了风寒。”
苏荷讥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陆砚修站起身,一只手伸到她面前:“阿荷,我是真的关心你。否则,不小心伤到腹中的胎儿,我也会很伤心的。”
他黑眸一沉,视线落在苏荷的小腹上,眼神里涌现出无数嫉妒与抓狂。
凭什么?
他与苏荷相爱多年没有身孕也就算了,与柳萋萋在一起那么多年,将她好好养在别院,金银珠宝,想要什么,都尽数捧到她面前,到最后却换来一句,孩子竟然是别人的!
那么多年来,他与熠儿娇儿的付出与感情究竟算什么?
“裴夏在哪里?你要是敢伤害她,我不保证你会死的好看。”苏荷冷声问,察觉到院外无人,想必陆砚修使了什么法子将他们都迷晕了。
陆砚修嘲讽一笑:“我无权无势,能对她做什么?要么发卖给人牙子去青楼,要么取掉她的性命扔到河里。你害的我倾家荡产,两手空空,我不过夺走你一个不值钱的奴婢,就着急了?”
他往前凑身,靠近苏荷的脸颊,挑衅道:“你要是好好听话,她不会出事的。否则,我也不知道她会落得什么下场。”
苏荷沉眸问:“我兄长呢?”
“那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你应该仔细想想,要随我回京,应该准备哪些东西。”
“回京?”
“对,祖母的坟在京郊城外,我要带你回去跟她磕头。等腹中孩子出生以后,我会给他取名字,咱们原配夫妻,怎么能轻易分开?”
苏荷盯着他平静疯魔的模样,心底积压的怒火燃烧起来,随手拿枕头砸过去。
“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把你带回去。反正陆淮鹤没有音信,就当作他死了吧。日后你挺着那么大的肚子怎么好再嫁?咱们俩好好歹做过几年夫妻,彼此知道些根底,总归会比旁人不相识的好。”
苏荷的脸因生气而变得涨红,咬着牙呸了一口:“无耻之徒!”
陆砚修嘴角勾着诡魇的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夫人请吧,否则我一把火烧了这里,所有人都逃不出去。”
苏荷瞪着他,想到兄长,想到青云和裴夏,愤然起身。
“夫人悠着点,别伤了胎儿。”
走出院子,正好碰见蒙着面的陆知礼,他已经消瘦的不成人样,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干枯的老头。
若不是他出声说话,苏荷断然不会认出。
“你真要将她带回去?”
陆知礼问,冷冷的眼神望向她,一想到祖母冰凉的头颅,仇恨让他根本不能理智,甚至想一剑杀了她!
陆砚修将苏荷护在身后,解释道:“陆淮鹤究竟是死是活还不知晓,你要是就此悄悄杀了阿荷,怎么会感到痛快?就算要杀,也得当着陆淮鹤,当着苏家人取她的性命,方才能泄愤!”
况且,眼下他们投靠在郭斐面前,杀了人这样的罪名一出,肯定会赶他们走的。
“你想怎么做?”
陆砚修扭头,看着苏荷光洁的脖颈,所嗅所闻香香软软,只想将她深深拥入怀中。
以前是他不懂得珍惜,失去后才知晓苏荷跟柳萋萋并不一样。
如今重来一次,他不要复仇,也不要抵命,只要苏荷跟他好好的过日子。
就算她生下的孩子是陆淮鹤的也没关系,他会当作亲生的养,谁要是敢说闲话,他就毒死谁。
最好的是,他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既然苏荷生的出来,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那……那他就寻医问药,求仙问卜,迟早会有弥补缺憾的一日!
察觉到陆砚修疯狂执魔的眼神,苏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151章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她虽不想跟陆砚修说话相处,可眼下光是逞强并不能保护她和孩子,只能且走且行。
别院里终究是什么情形,苏荷无从得知,出了院子坐上一辆普通马车,陆砚修也钻了进来。
马车应该是有些日子没有使用了,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儿。
苏荷捂着鼻子侧到一边,看着窗外。
陆砚修关心她是孕妇,怕车里味道不好,贴心将车帘子掀了起来。
“你别离我太近,我犯恶心。”
“萋萋那时候怀孕也一样,总是犯恶心。等明儿,我买些柑橘给你吃,多少能缓解一些。”
他仔细看着苏荷,要是没发生过那么多事情,还真会让人以为他们是多恩爱的一对夫妻。
而此刻听见这话,苏荷更加觉得反胃,强忍住心中的难受问:“你们是如何寻到燕洲来的?”
陆府那场大火里,纵是有人找到了一具尸骨,可苏荷怎么也不相信陆砚修就那么死了。
他向来窝囊得很,贪生怕死,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死掉?
只是苏荷不清楚,他是如何从京城逃离,又如何跟陆知礼相遇来到此处的?
“阿荷,你真的狠心,将我害成这副模样。”他喃喃道,言语中多了一丝阴狠:“纵是我先负了你,将柳萋萋养在府外三年,我们之间难道就没有一丝真情吗?非得这样赶尽杀绝?”
他为了不再被抓回去给老皇帝做人血参汤,回到陆府以后,将见到的那位老奴仆,勒死在地窖中,将两人的衣服互换以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等到有人找到烧焦的尸体时,也只会觉得那是他。
随后在京城里隐藏身份逗留,终于在城郊一处坟头见到了饿到晕厥的陆知礼!
兄弟俩家都没了,唯一的亲人也死了,最残忍的要数陆砚修,一直悉心教导的一双儿女,竟然成了百里枫身边最下等的奴役!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苏荷是清白的吗?”
那日在刘氏的坟前,寒风萧瑟,陆砚修心凉透骨。
他们成为如今的模样,要说苏荷没有在里面有动作,他是断然不信的。
可……那是他的结发妻子。
车厢内有些逼仄,车轮因石子滚动抖了一下,苏荷下意识的捂住小腹,陆砚修则将她拥在怀中。
下一秒不出意料的被她推开。
“别碰我。”
陆砚修眸中怒火渐升,反手抓住苏荷的手腕逼问:“凭什么陆淮鹤碰你就可以?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苏荷别开脸没有回答。
陆砚修将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手掌微微用力,威胁道:“你信不信,我能让他看不到孩子出生。”
“你绝后,就想让他也绝后吗?”
苏荷眼底压抑着恨意,目光像淬着毒药的利剑,陆砚修恼羞成怒,手掌想要发力劈下来,凝着她因怒气涨红的脸颊时,最终忍不下心。
到目的地了,马车缓缓停下。
陆砚修拿出一顶斗笠给苏荷戴上,两人下了马车后,一并进入了郭府后院。
因走的是后门,苏荷又掩了面,一路被陆砚修牵引,并不知道到达了何处。
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到了一处小院子,陆砚修四处看了看,发现桌椅上都还有灰尘,不由得高声唤了几声。
“来人?来人!”
从院外跑进来一个身影,见到他们二人时,明显愣了下,随后装作不认识的低着脑袋问:“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家大人没告诉你们要把这里都收拾干净吗?你看看,还有这么多灰尘,她怀着身孕,要怎么住?”
“奴婢这就叫人进来,烦请公子稍作等待,先带着夫人去外面坐一坐吧。”
陆砚修还想争论些什么,听到夫人二字后,脸色明显缓和了些眉间凝着隐隐得意。
低头看向苏荷,她垂着眉眼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瞧了婢女一眼,随后跟着陆砚修去了院外。
“这里是郭府,郭斐的地盘,你是怎么攀上他的?”
从京城到燕洲,路程不远,他们兄弟俩身无盘缠,又没有亲人救济,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我们并非刻意投靠郭斐,况且他与我们并无关系。是陆知礼跟他说,有能让陆淮鹤消失的法子,他才接纳了我们。你应该不知道,我们从京城一路逃过来,杀了户人家,抢了些盘缠和棉衣。要不然,早就冻死在路上了。”
陆砚修语气淡漠,想要牵着她一起走,被苏荷避开了。
他倒也没生气,只是开始怀念以前对自己默默忍受的苏荷,那样温顺听话的她,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陆知礼呢?”苏荷问。
65/68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