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程远带着程皎皎去了湖边, 包了艘船,给那船商几两银后便带着程皎皎上去了,这船不大, 但遮风倒是做的不错,等慢慢划到湖中心时, 程远问:“二姐是不想和严家人一道吗?”
程皎皎缩在船舱内,有厚厚的斗篷还有火炉,倒是一点不冷:“不算吧,只是城里太热闹了,我想清净些。”
程远懂了,看着她道:“几年没见二姐了,发现你变了很多。”
程皎皎笑了笑:“如何变了?”
“二姐之前和大姐一样,最喜欢热闹了啊,每逢集市、节日,一定会吵着上街去,不逛到晚上不肯回来,好几次还是爹出马抓你们回来的。”
程皎皎噗嗤一声笑了:“还有这事?我都不记得了。”
程远煞有介事点头。
程皎皎:“嗐,可能晋阳也没什么好玩的,习惯罢了,等回蜀州就好啦,到时候再好好逛!”
程远一点没多想,笑着点头:“我也觉得是,这边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像蜀州热闹极了,二姐你现在冷不冷?”
“我不冷,阿远,你也进来暖和下身子。”
船夫在船尾划船,程远方才就一直在外面,听见二姐叫他,又检查了下四周,这才钻到了船舱里。
这船本就是供人游湖的,船上什么都有,火炉、茶壶、汤婆子,刚才程皎皎还问那渔夫叫了两壶酒温着,自己个儿刚才在集市上的时候就买了两三包点心。
四个人缩在船舱里开始吃酒喝茶,银果忍不住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回蜀州?”
程皎皎也看向程远,程远道:“前两日和陛下议事,应该在初七就能动身。”
“那没几天了诶!”金果银果都很高兴。
程远:“是,但从晋阳出发再到蜀州还有一月的脚程,路远,也不大好走。”
程皎皎道:“没事,那这几日我们要抓紧时间收拾,金果,需要什么东西这几日也尽快采买一下。”
“好!”
金果连声应下。
城内湖此刻安静地很,但不远处又能听见熙熙攘攘的声音,还有时不时的爆竹声传来,主仆四人在船内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砰——”
忽然,船身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到,晃了一下,程远反应最快,立刻将他姐扶住,没让程皎皎摔着,接着眼中便升起怒火,起身朝外走去。
“什么情况?!”
那船夫也吓了一跳:“不、不清楚。刚才有一艘画舫过来了,但我们的位置完全碍不着他们的路,不知怎会撞上!”
程皎皎此时也走了出来:“发生了何事?”
湖面上果然多了另外一艘更大的画舫,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近的。
程远高声喊道:“对面不知是那位贵人?我家小船并未挡道,撞了之后都不知前来道歉的吗!”
他话音刚落,画舫内闪出来一个人,脸色也有些难看,程远和程皎皎都看清了对方,愣住。
竟然是长贵。
长贵瞧见他们之后也愣了一下:“哟,没想到是小王爷,冲撞了!怪这船夫不长眼,没惊到郡主和王爷吧?”
既然长贵在此的话,那说明……
果不其然,严炔的身影缓缓从画舫内走了出来,程皎皎只瞧了一眼,就匆匆别开了眼。
这人,今夜怎打扮成这样。
活脱脱像个画卷出来的清隽公子。
和从前那只知道耍刀弄剑的莽夫相差太远。
四年前他要这幅模样去蜀州好好提亲,她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程皎皎快速打住自己的想法,和程远一道行了礼:“原来是陛下。”
程远也十分吃惊,他们离宫的时候分明听到陛下说今夜不出来了,这又是……
严炔的眼神锁在程皎皎身上:“今晚这么冷,小王爷和郡主也有兴致游湖?”
程皎皎:“陛下不也是?”
好样的,嘴又快了。
严炔:“今夜约了几个使臣在湖上谈事罢了。”
程皎皎:“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陛下了!”
说完,飞快扯了扯程远的袖子。
在程远开口之前严炔先道:“无妨。既然有缘,便一道过来喝一盏吧,船上有西域使臣进贡的百花蜜,小王爷,可要尝尝?”
百花蜜是西域名酒,千金一壶。
姐弟俩对视一眼,既然陛下都主动邀请了,两人也不得不应下。严炔勾了勾唇,让人放了甲板下去,长贵马上就要上前去接人,被严炔轻飘飘看了一眼,果断又退下了。
程皎皎先往过走,程远在身后护着她,另一边,严炔朝她伸了手。
虽然两艘船挨得很近,可下面就是冰冷的湖水,她可不想掉下去受罪。
于是她毫不犹豫就握住了严炔的大掌。
掌心很暖,但覆着一层薄茧,这才是常年握枪握刀的手,与那些弹琴对诗的公子哥儿,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程远也几步就迈了上来,接着是金果和银果,几人站定之后,程远让那船夫回去了。
到底是帝王的船,程皎皎刚进去就不禁感叹,这里和宫殿有什么区别!
什么东西都一应俱全,火炉就有好些个,不仅不冷,还微微有些热了。
也是难怪大家都想争权夺利,如果可以,她也想一直过着公主般人上人的日子好吧……
“坐。”
严炔先一步坐到了桌前,桌上酒水菜色点心瓜果也什么都有。
程皎皎和程远也在对面入座。
长贵笑着道:“二位姑娘和奴才来吧,隔壁包间咱们也能乐呵乐呵,陛下恩准的。”
金果银果点头跟上。
严炔入座后,主动斟了两盏酒,程远连忙起身:“陛下,臣来吧。”
“不必客气。”严炔看着他道:“你从前还小的时候朕也没招待过你,今日无君臣,都自在些。”
这话便是主动提到从前和程家的关系了,程皎皎有些尴尬。
偏偏她还发现,这桌上的菜色都是她喜欢的,尤其是甜甜花酿鸡和三彩团子,已经好久没吃到了,更别提还有绯樱饼和千层果酱糕。
“刚才席上你就没动几下筷子,吃吧。”严炔忽道。
程皎皎也没空去琢磨这人到底想干嘛,她现在是真饿了,反正又不花自己的钱,客气什么。
程远开始和严炔喝酒,她便自己自顾自吃了起来。
程远和严炔的对话无非还是一些国事,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那百花蜜……她馋的很,还想喝两口,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自己斟一杯的时候,弟弟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程皎皎偏头一看——
好家伙,这没出息的家伙,竟然直接趴桌子上醉倒了!
严炔似乎也没想到,手上的酒杯还没来得及放下去,程皎皎无语极了,赶紧晃了晃他:“阿远,阿远……?”
程远嘟囔了一句,“别动……让我睡……”
“……”
严炔眼中漫上两三分笑意:“看来阿远并不怎么会喝酒,倒是朕的疏忽,也是,他才多大。”
“是这个百花蜜也太烈了些……他醉了,不如我们就先走吧,我将他带回去。”
严炔看向她:“朕让人先送他下去休息,一会儿着人送他回宫。”
程皎皎:“好吧……”
长贵很快过来,瞧见这一幕瞬间明白,搀扶着程远去了别的厢房。
也多亏这画舫够大,不然还真没地方安置他。
这屋里忽然就只剩程皎皎和严炔两人了,气氛渐渐沉默下来。
严炔自顾自又饮了一杯酒,示意她继续吃。
程皎皎慢悠悠放下了筷:“饱了。”
“那要喝一杯吗?”
程皎皎:“算了吧……”
她可不想出丑。
“你说这百花蜜烈,怎么知道的?喝过?”
严炔把玩了着手中酒盏,状若无意地问她。
“没有,但是之前宫里都说这酒烈,尤其是——”
程皎皎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严炔抬眼瞧她,一双好看的凤眸还带着几丝笑意:“尤其是什么?贺垣喜欢?”
程皎皎:“嗯……”
他眼中笑意扩大,贺垣嗜酒,她却没喝过,那至少说明,贺垣喝这百花蜜的时候她不在场。
严炔也不知为何忽然因为这小事心情愉悦几分。
“那尝尝这个吧,果子酒,你从前就很喜欢。”
程皎皎眼睛一亮,这倒是!
她接过之后浅浅抿了抿:“甜的!”
严炔瞧着她嗯了一声。
程皎皎的确喜欢这果子酒,甜丝丝的怪好喝,一下子忍不住喝了两三盏,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家人酒量都不行,她喝完这个东西之后竟然也有些晕乎乎起来。
一晕,程皎皎原本那不怕天不怕地的劲就上来了。
“喂。”
她撑着下巴忽然喊了一声对面人。
严炔手一顿,抬眸看她。
“你今晚是怎么回事,一口闷酒一口闷酒的喝,东西也不吃,有心事啊?”
严炔有些意外,随即放下了酒盏,“有。”
回答倒是干脆利索。
“那你说说看啊,什么心事。”
“要回秦城了。”
程皎皎怀疑自己的耳朵:“嗯?回秦城算什么心事,你不想回家吗?”
“也不是。”
程皎皎耳朵烧了起来,她扯了扯自己发红的耳垂:“那是为什么,你说话怎么总说一半让人追问,和从前一模一样!惹人讨厌……”
严炔一愣。
“你从前还讨厌我这个?说说看,你还讨厌我什么?”
似是没想到程皎皎喝了几杯酒就变成他熟悉的样子了,严炔来了兴趣。
“很多啊!从前你这个人不讲究的很,整日就在军中习武,不懂一点浪漫!要么行事大大咧咧的,要么就和现在一样是个闷葫芦,嘴笨……这些倒也罢了!还有就是当初你居然不来蜀州接我!我一个人北上去怀州,你知道那一个月我多郁闷么!马车那么小,西北那么干,我从小到大没离开过家,嫁人这么大的事夫君竟然没去迎亲!啊……我当时就就觉得,我嫁了个真糟糕的夫君啊……”
严炔抿唇,没想到她竟现在都还记得那事。
他嗓子发干,“我是为了剿匪……”
“我知道你是为了剿匪!别和我扯那些家国大义呀!我十五岁刚满就嫁给你了……从小也幻想过嫁人的场景,姐姐和姐夫又那么恩爱……”
程皎皎说着说着就趴在桌上了,她耳尖很红,神情也有些醉了。
“抱歉……”
严炔喉结滚动,声音嘶哑。
此事的确是对不住她。
当初怀王忽然指婚,他没有任何准备,怀州东南又起了山匪,的确让程皎皎一个人北上来的怀州。
本就是下嫁,还受了这般委屈,也难怪她一开始就不待见自己。
“不用……都过去了……”
程皎皎这会儿耳朵烧得难受,她便伸手去扯了扯,一边的花丝耳铛竟被她扯了下来,严炔害怕她伤着自己,立马阻挡。
“你别管我。”
程皎皎这样子不大对,严炔拿起她那边的酒杯闻了闻,脸色变了。
什么果子酒,也是和百花蜜差不多的烈酒。
这傻子……
严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你别扯了,不舒服就卸了。”
“那你帮我。”
程皎皎的娇蛮劲上来,颇有几分几年前的样子,严炔叹口气:“好,你别动。”
他伸手过去帮程皎皎卸耳铛。
可他手笨,这种精细活当然是干不来的,程皎皎这会儿浑身发软还有些晃悠,耳铛没卸下来,严炔倒是沁出一身的薄汗。
“哎!笨死了!”程皎皎哼哼唧唧地,拍掉了他的手,自己伸手将那耳铛给卸了,顺手就丢到了地上。
严炔:“……”
到底还是那个公主作态。
他俯身去捡,鼻息却闻到了一股香,是她身上的,香味若有似无钻到严炔鼻息、胸腔,他鬼使神差将那耳铛默默收进了袖口,随后起身,若无其事道:“皎皎,你醉了。”
“没有,喝果子酒怎会醉。”程皎皎摆手,还眯起眼睛看着眼前人。
“不过……现在想来,你倒是比贺狗好多了!”
严炔眼眸皱缩,眼中闪出一丝危险。
“哦?”
他方才为了给程皎皎取耳铛时与她挨着坐到了这边,程皎皎坐不安稳,他便伸手虚虚护住,这会儿听到这话,严炔顿了顿,大掌忽覆上她柔软的腰肢,眯着眼又问一遍:“好在哪儿?”
程皎皎顺着他的胳膊就靠了下去,倒是十分会享受。
“嗯……至少你称帝之后我不会担惊受怕……不会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死于非命……”
程皎皎眼中漫上水雾。
严炔皱起了眉。
“他让你担惊受怕,担心自己会死于非命?”帝王的声音显然不可思议。
程皎皎点了点头,但动作却有些迟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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