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僚甚至不解,觉他在这一片向好的日子中犯了晦气。
何沉冷笑一声:“晦气?我看你才晦气!”
他原本又继续去太医院翻阅古籍,却被长贵匆匆寻来。
这一路上加之抵达秦城后的半月,何沉每每看见他就如同看见了阎王,立马又提着药箱前往大明殿。
陛下的蛊毒,这些日子犯得越发频繁了。
“陛下啊……老臣知道您回来忙,但再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何沉跪倒在地,就差没有哭了。
长贵亦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是,陛下还不让我们宣扬,外面那起子人可劲儿薅您,奴才当真不忍……”
严炔:“……”
他不过刚才又咳嗽几声,又不是死了。
“好了。”严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诊治就是。”
何沉立马跪着上前。
“陛下,臣这一阵子研究这蛊也有些时日了,法子也在不断地精进之中,可这蛊只是被臣压制了下去,竟没有半点减弱之势,可见凶猛。不知楚大人那边,可有仲神医的下落了?”
严炔没说话,何沉便知道没有,心头拔凉拔凉,只能不断给自己施加压力。
此时,外头亲兵快速进殿。
“陛下!陈晟将军的信件!”
长贵立马上前。
这段日子,陈晟将军的来信,这几个字的威力在所有的奏折里排第一。
重要性不言而喻。
长贵立马接过,“咦,这次还有东西?”
严炔从听到那信件时眉眼便亮了几分,此刻眉头更是微微一扬。
“呈上来。”
长贵不敢耽误。
打开,里面是一瓶药。
长贵大喜:“陛下告诉小郡主了?这是小郡主给陛下的药吗?!”
何军医心头也是一喜。
呜呜呜,郡主……
谁料严炔看都没看就道:“不是。”
他虽然还没看信也知道,这药,多半是针对情丝蛊的。
严炔苦笑一下,忽然有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错觉,不过,也是他没有让陈晟告知程皎皎实情,陈晟本人也不晓得,但既然这药送来了,说明她的蛊毒也解了?
这终归是一件好事。
长贵和何沉都愣住了。
不是……?
那陛下高兴什么?
严炔的注意力都在那信上。
信上说,郡主已经决定动身回蜀州。
张荃也寻了过来。
重要的事倒是只有这两件,至于旁的……
都是陈晟自己的润色。
“郡主听闻陛下抱恙,连夜研出此药,还望陛下保重。”
严炔勾了勾唇。
不置可否。
她要真是如此,那便好了。
这没心没肺的丫头,根本还不晓得他的病。
严炔收起了信件,看了眼失望的何沉。
“去告诉太医院朕的病,看看他们有没有法子。”
“哦……嗯?!”
何沉瞬间抬头:“陛下,您这是……?!”
严炔扬了扬眉:“朕觉得你们说的没错,这蛊毒棘手,也不能将压力全加于你一人之上,隐瞒下去也是没什么必要。”
何沉:“!陛下您终于想通了!臣这就去!”
那群太医院的老东西,总算不会说他跨个脸了,让你们过了几天好日子,现在,都给我起来想法子!
严炔又看向长贵:“这一阵子的事情,朕都处理完了,接下来,朕身体抱恙,许多琐事,就交给大司马、彭大人他们吧。”
长贵有些懵了,陛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从前一直不说,如今为何突然又说了?
……
一路南下,从柳城到遂阳,再到蜀州,程远只用了十日。
脚程明显加快,这令张荃这个养尊处优多年的人的确不好受。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现在不急,郡主倒是急了。
这一路的颠簸……当真没将他的老腚给坐了个开花,老胳膊老腿也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
眼看着下午就要到蜀州城,趁着晌午休息的时候,张荃总算赶忙抽空去见了一趟程皎皎。
程皎皎原本正在和程远、陈晟、齐宇在树下吃饭说话,见到张荃,脸色的笑意便淡了淡。
“张大人,这一路上见你憔悴了不少,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吗?我这小师弟可是医术颇精,不如让他给你诊治一下?”程皎皎故意道,似笑非笑。
张荃晓得郡主对自己的不满,哪里敢接茬,只是赔笑两声:“老臣无碍,眼看咱们马上就要进蜀州城了,老臣有两句话,想同郡主单独说说。”
程皎皎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有什么话你就在这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张荃似乎有些犹豫:“郡主,此事却是非常隐秘……”
程皎皎皱起了眉头,片刻后还是道:“行。”
其余三人便都先离开了。
“你说吧。”
张荃思忖了一路,似乎也是下定了决心,道:“老臣知道郡主看不惯老臣,是因为老夫人的缘故?”
程皎皎笑了笑:“知道你还问。”
她记得可清楚了,四年前,她与严家和离再嫁宁州,这个老东西可没在其中少出力。
张荃:“当初……哎,当初的事老臣不愿多说了,想必郡主也是不爱听,此事的确是臣对不住郡主,所以这次,臣想弥补。”
“弥补?”程皎皎笑出了声。
“如何弥补。”
张荃脸色忽然变了,正色道:“郡主心中恐怕已经猜到臣这次来接您的真实目的,臣便不再隐瞒了,年前,老夫人忽然接到了一封信,就在宁州城破前后……”
“什么信?”
“此信,来自陈宋。郡主应该也应知道,陈宋太子如今……正是弱冠之年,太子亲笔来信,道倾慕郡主已久,不愿郡主落在、落在怀州严氏手中。愿用千斗珍珠和两千精锐北马增派蜀州,只求蜀州出兵保下郡主,求娶之……”
程皎皎脸色大变。
第39章 归家
陈宋太子?!
程皎皎都不认识他!
哪里冒出来的人!病得不轻。
“然后呢!”
张荃道:“蜀王自然是立马就拒绝了, 蜀州归顺,是蜀王诚心之举, 怎会答应陈宋的请求。但是蜀王也的确十分担忧郡主的安危,所以立刻就让小王爷一路北上去接您了。”
张荃没说完的话程皎皎听懂了,“但是有人不允是吧?”
程皎皎冷笑。
张荃:“这……老夫人糊涂。”
“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
张荃:“臣不敢。”
程皎皎:“是不敢呢,还是你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张荃立马跪下:“老臣今日之言字字肺腑!本想前些日子就告知郡主,只是郡主一心赶路,眼看就要进城了, 老臣再不说怕是没机会了。”
程皎皎:“怎么,难不成祖母还在城中布下了天罗地网,等我到了之后立马捆着送去陈宋?”
“自然不是!”张荃道:“臣将此事告知郡主,是为了郡主看出臣的诚心, 蜀王当初一口便拒了陈宋,可老夫人却派臣……许多事, 老臣自然不好告诉王爷, 所以郡主……”
程皎皎懂了。
她沉默片刻, 虽拿不准张荃的真实目的, 但提前知道这件事并无坏处。
“我知道了, 没别的事你就退下吧。”
程皎皎没问他的目的, 半信半疑看着张荃。张荃自己也知道他的地位, 能达到第一步便已经十分欣慰了。
“多谢郡主……”
张荃走后, 程皎皎第一时间便叫来了程远告知了此事。
程远瞠目结舌。
“她怎么敢……!”
程皎皎冷笑一声:“你现下知道, 咱们家有个怎样的疯妇了吧?”
她的话十分直白。
既然这老妇不给她脸面和活路,她也没必要认这个祖母。
程远脸色十分难看:“二姐,她不会得逞的。父亲不会同意, 你无需担心。”
程皎皎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总觉得十分膈应。
-
陛下中蛊!
这消息令怀王宫都震了一震!消息一出, 太医院的人全都涌到了大明殿,武将文臣全都抖了抖,纷纷前来。
潘太后惊得头疼症都快好了,严老爷子和老夫人亦是,立刻派人进宫询问情况。
严炔早有预料,只见了几位亲信大臣简单说了几句。其余人等,便直接打发走了人,只有家人的关心,严炔还是一一对待了。
潘太后就在宫中,自然第一个赶到。
“子淮!什么时候的事情,母后竟然一直不知道!”
严炔:“母亲不必着急,不是什么大事。”
“你怎可对自己的身体儿戏?军医何在,太医何在?”
潘太后膝下如今就这一个儿子,自然紧张,何沉和太医院的一应人正巧都在,太后发问也不敢不答,只好如实都说了。
当得知这蛊毒是从遇刺开始时,潘太后着实有点不淡定了。
“子淮,你竟瞒了母后一月之久……”
“母后,当真不碍事。”
“此蛊如何解?!”
何沉听出了太后之怒,又偷偷打量了一眼陛下的神色,如实将目前自己无法根治的事情说了。
潘太后倒吸一口冷气。
“天下,还是仲神医最精通此法。”何沉最后道。
潘太后的脸色相当难看了。
“他究竟在何处?!”
严炔:“母后稍安勿躁,最近已经有了仲神医的行踪,大概是在南方。”
南方……
潘太后刚要说话,严老爷子和老夫人也来了。
严炔立刻起身去迎。
“祖父、祖母。”
“怎么回事啊子淮?”祖母陈氏明显也很着急。
严炔依旧道:“祖母,孙儿无碍。”
何沉又将这蛊解释了一遍。
严老爷子当即道:“仲阳云心系天下,并不为皇权所系,想找他,犹如大海捞针。此前为了你母亲的病你们一路北上,结果他又去了南边,这次的消息可准确?”
严炔摇头:“孙儿也不确定。”
陈老夫人:“这可真是!那仲阳云就没有什么弟子在?!”
这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严炔眼眸微动。
潘太后走上前:“自然有。”
她深深看了眼严炔,道:“既然如此,你便将她召回就是。”
严炔眉头微微一蹙,似乎对这提议不大赞同。
陈老夫人听出了一点端倪:“谁?”
严老爷子看看孙子又看了看媳妇儿,笑道:“是麦麦。”
陈老夫人惊呼。
好巧不巧,此时,两人同时前往大明殿而来,一人,是当今内廷司总管钱公公钱来,另外一人,自然是楚河。
两人都有要事禀报。
楚河示意钱公公先说。钱公公笑道:“陛下太后,老祖宗,陈宋使臣今日已经到了秦城,羽公主和七皇子同行。”
潘太后眉眼一跳,这位羽公主便是陈宋的嫡公主,七皇子……
“太子怎没有前来?”
原来的使臣名单上,定的是太子和公主,身份贵重,也算是表示诚意。
“陈宋的使臣说太子在一个月之前便突发了胎疾,尚且无法前来。”
陈宋太子竟有弱症,这个消息倒是第一回 听说。
严炔不置可否。
钱来这消息一直都是站在太后这边说的,只因太后对这位羽公主还颇感兴趣,陈宋有意交好,将公主嫁来,这消息在一个多月之前就沸沸扬扬的。陛下后宫尚且空无一人,太后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关头,陛下竟然中了蛊毒。
这……
众人看向楚河,楚河这才带来了自己的消息:“陛下,探子刚刚得的消息,仲阳云携关门弟子会在下个月行至蜀州,消息准确。郡主和齐宇也已经到了蜀州城,就前两日。”
严炔眉眼微扬:“知道了。”
陈老夫人和严老爷子对视一眼,老夫人微笑道:“昨日我和你祖父还说,你刚刚登基,秦城这边的事有你祖父还有你叔父在,又都是老臣,出不了什么岔子,怀北如今地界大,蜀王归顺之后你也应该前去巡视一番,既然有这巧合,就动身出发吧!”
严老爷子点头:“怀北暂无战事,陈宋又有意交好,此后当以休整为主,我赞同你祖母说的。”
严炔眸底目色微亮,神色却依然如常,只恭敬道:“既然如此,孙儿谨遵祖父祖母教诲,待孙儿与彭大人和叔父交代清这边的事后,便动身准备南下了。”
…………
于程皎皎而言,蜀州城的印象甚至已经有些不清了。
马车在城里前行,听着那些熟悉的家乡话时她才有了一些动容,掀开帘子朝外望去。
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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