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请吧。”
见虞煜居然不让他们旁听,本还想争论一番的苟良杰就被路过的盛恒和其余两个小世家的人一同扯着离去,为了防止他口出狂言,盛恒还重重的掐了他一把,这才让痛呼将他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为什么拉我?”
一路被扯着来到偏厅,终于甩开桎梏的苟良杰很是生气。
“世侄还是安分点,静待殿下的传召吧。”看了眼将他们送进偏厅就转身离去的吕铎和众甲士,盛恒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谁是你的世侄!”
听到对方不屑的冷哼,盛恒算是知道为什么在苟良兴权势滔天之时盛家都没有再出一个顶梁柱,看看这推出来当家做主的两兄弟就知道,苟良业有脑子却没胆子,一心一意的只想给虞煜做狗,而苟良杰却是有胆子又没脑子,要不是看在他们家是目前州中除了翁家最强盛的世家,盛恒都不愿意和这种蠢货合作。
虞煜明显都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唯有这个蠢货以为将罪责完全推个死无对证的曹家就可万事大吉,殊不知如今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得知虞煜入城之后派去结果曹桂才的人可以完美得手,不然等待着他们的下场只会比曹家更凄惨。
早知道就趁早杀了曹桂才,不要去执着于那一份伪证,就算虞煜有所怀疑,也顶多将他们弃置不用,而不是斩草除根。
这个太子的心肠除了在斩杀他三个子侄之外,都十分的绵软。
不过就算曹桂才被他们下到大狱之中,想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是虞煜看重的能吏,又任南安郡守多年,猝不及防的被他得手之后,哪里会没有点自己的保命手段,在狱中呆了这么些天不招也没死,就是他暗中的势力在发力了。
一想到事情可能会被败露,盛恒就忍不住攥了攥拳头,却刚好让跟在他身旁的女婿翁佑宗看到,心里顿时掀起千层浪。
此行南安郡他本是不想来的,他那个杀千刀的弟弟此前从百濮回来的时候刻意恐吓过他,让他好好关起门来过日子,不要插手郡中的任何事宜,可架不住丈人的一再言语相邀,又是傅泓遇刺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觉得怎么也该听个动静让自己做到心里有数。
却没想到这事居然和他的丈人有关,满眼都是自己父亲被斩杀于城门口的画面,他觉得自己只怕也要横尸街头了,哪怕他对此毫不知情。
盛家到底想要做什么?先是出卖自己的父亲投诚太子,现在又背弃太子暗中设伏刺杀傅泓。
“为什么?”
听到翁佑宗有些颤抖的疑问,盛恒倒是有几分惊讶,他此行将翁佑宗拉来,就是想把正被虞煜重用的翁佑麟一起拖下水,没想到自己这个向来不算聪明的女婿,今日却会如此敏锐。
“哪有什么为什么?”
盛恒微微一笑,他就是单纯的想要权势罢了。
不过他的梦想没有天下那么大,只要偏安锦州就行,这就是明晟与他合作的筹码。
而今功亏一篑,全怪王耀祖的擅自攻击,他当初就觉得这人不能用,奈何手中也没有其他更厉害的武将,王耀祖虽失了一臂,但这些年不知躲在哪里磨砺,武艺不输断臂前,这也是他悍然出击就能将傅泓和凌得明一同击杀的原因。
只是他到底为什么不按原定计划行事?
在古渡郡道旁不知名的山坳里,有人也问出了和盛恒所想一样的问题。
“老大,我们和他们说好的不是等太子来再动手的吗?您为什么要主动出击那个老头子啊?”
身着黑衣的独眼下属也很是疑惑,虽然一直供养着他们的曹家突然端了,但其余世家也还算愿意继续供养他们,安安分分的等着虞煜来再动手不好吗?他们老大偏偏心血来潮要带着他们伏击一波傅泓那个老头,还直接给弄死了,导致他们现在又过上了四处流窜的生涯。
听到他的询问,其余人虽未吱声,但都将目光看向王耀祖,希望得到他的一个解释。
他们都是流窜在锦州各地的穷凶极恶之徒,因为虞煜以重法整治他们这类人而不敢下山,四处游荡之间就拧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不过惧于锦州的兵马不敢再做恶事,只在山中追鸡撵兔以求果腹。
最后是曹家暗中联系了他们给予供养,又找来武艺出众的王耀祖教导他们,这才让日子朝不保夕的日子安定了下来。
“就凭我们这点人手,还想伏击虞煜,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王耀祖混过匪途也进过官场,对这些人的想法再清楚不过,都是以前杀人比杀鸡还厉害的人,自然也不觉得想要击杀太子有多困难,别人给点好东西略一吹捧,就狂得没边,要不是他用武力将他们全部镇住,也不一定会听他指挥的。
“老大,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老头不也有一个都尉和众多士卒随行吗?我们照样杀个片甲不留,他的级别只比太子低一点,太子又能有多难杀。”
独眼虽然对王耀祖所言嗤之以鼻,但因对方武力出众对他们这些弟兄也好,倒没有口出恶言。
“虞煜随行之人除了常规的甲士护卫之外,还是有数千铁骑兵,是锦州这两年里最新打造出来的强大战力,虞煜本人的武艺与我相比只高不低,何况还有那位名震天下的太子妃随行,你们觉得就我们这两百多人的人手,可以和他们硬碰硬吗?”
“可我们不是伏击偷袭吗?杀了虞煜就跑,为什么要硬碰硬?”
听了王耀祖的话,独眼也觉得是这个理,但又觉得己方还是有机会的,只要赌对了这一把,以后就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哪里还用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用你的脑袋想想,一个比我还要厉害的人,在数千铁骑的包围之中,还有一骑破千军的人跟在左右,是我们偷袭得了的吗?”
“那您既然不打算伏击太子,为什么又要答应他们的合作和伏击傅泓呢?”
“前者是为了混点吃喝,后者自然是因为对虞煜恨之入骨,却又无从下手,只能让他也尝一尝断掉一臂的滋味,凌得明虽有些本事,但也架不住我了解他,而且傅泓不死,锦州怎么生乱,锦州不乱,我们怎么逃过渡口守卫前往中原呢?”
提到断臂,王耀祖就恨不得生啖了虞煜的肉,但比起仇恨,他更惜命,从这些世家手中骗来的东西已经足够他衣食无忧的过往下半生,只要躲着等这个风头过去了,他就可以趁乱带着兄弟们逃往中原,自此如鱼入水,只要低调一点,谁也找不到他的。
“既如此,我们就全仰仗老大您了。”
听到王耀祖已有逃往中原的完美计划,独眼也不再纠结锦州之上的得失,正如王耀祖所言,他们手中现有的钱财已经足够,到了中原说不定还能趁着战乱再抢一波,确实要比冒险刺杀太子和继续窝窝囊囊的待在锦州要好。
盛恒所期待的好结果最终没能到来,在虞煜问询了府中官吏之后,姜泠就亲自带人前往监狱去提被他们关押了的曹桂才,正好赶上他派去的杀手在和护着曹桂才的衙役对战,姜泠一到瞬间就控制了全场,尽管杀手全在当场自尽了,但结合眼下的情景和命悬一线的曹桂才所言,虞煜也完全推断除了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结果。
再将牵涉其中的官吏和世族拘押起来严刑拷问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身为罪魁祸首的盛恒,以及依附在他左右的小世族和官吏们,不出他的所料,全是当初依附翁苟两家之人,只不过让他震惊的是,苟家现任的家主苟良业和翁家都没有牵涉其中,一人仍在百濮被严加看管,一人脑子不聪明被盛恒骗来南安郡。
而一个险些被他遗忘在脑海中的名字也再次出现在了视线之中,据盛恒交待,带人伏击傅泓和凌得明的,就是当初在扶风之战中率先逃走的王耀祖。
就在王耀祖听闻虞煜将涉事其中的家族完全覆灭静待锦州生乱借机逃跑之时,没有发现死神的脚步已经在向他逼近了。
永亨十年的锦州是血色的,因司徒傅泓之死牵扯出了大小世家二十余个,各级官吏更是不计其数,除了虞煜的心腹之人和学府寒门出身者,只要此前与翁太安和苟良兴有过关系密切者,完全一网打尽,在城门刽子手的手刃都砍得卷曲和矿山又多了数千的劳工之后,王耀祖及其手下狂徒的尸体也全部被悬挂在了扶风郡的门口示众。
民间都在传是太子亲自追击数百里后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随着南飞的大雁再度到来,重新安排好锦州一应事项的虞煜将傅泓灵柩停放妥当之后,辞别了重新回到锦州主持大局的卫衍,再次踏上了重返中原的斗舰。
回望锦州渡,本该有两人并肩送行的身影却只余下卫衍一人,在背后雄伟的防御工事映照下,显得更为单薄。
知道此一去除非一统天下,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吹了一阵江风之后的虞煜感觉自己眼眶酸涩,也不管斗舰尚未驶出渡口,就转身回到了船舱之中。
姜泠在同满脸担忧的卫衍以及前来送别却不敢上前的穆文远等人拱手以作辞别之后,也跟在他的身后进了船舱。
随着吕铎一声令下,满载着士卒、武器和各种器物的斗舰扬帆起航,江面上波光粼粼,正午灼热的阳光映照在逐渐远航的舰队之上,显得孤寂而坚定。
第178章 天狼出,明州战(捉虫……
舰队行至历州,候在渡口等待的是一身麻衣的计枢,从虞煜弃船上马,一路行至临川太子府,除了刚开始的一句行礼问安之外,勉强可以称为师兄弟的二人都沉默不语。
让跟随在侧的谢恒等人看得心酸,姜泠更是时刻注意虞煜的神色状态,在锦州的日子里,从整顿世家到肃清吏治,再到手刃仇敌,期间还要主持傅泓葬礼的一应事宜,几乎整夜整夜的都泡在公务之中,若不是自己强行让他睡了几觉,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操劳。
可就算自己强行干预,他也不过浅眠了几夜而已,每每自己醒来之时,屋中早不见了他的身影,一问不是在府衙处事,就是带兵出了城,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王耀祖等人全部被他手刃伏诛,傅泓的灵柩也安放妥当。
只是到了这时,他们也准备返回中原了。
原以为在船上虞煜安寝片刻,但他不是在研读兵书,就是在看大雍的地理志,京畿附近那一块的地图都快被他看出花来了,甚至只要她一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就会被拉着商讨各种战术。
最后还是自己发了好大一次脾气,才让他从这种深陷公务不可自拔的状态中略微清醒了过来。
如今同样伤心的俩师兄弟一会面,她都担心两人会通宵达旦的秉烛夜谈,可没想到却是谁也不理谁。
这种情况显然更严峻了一点。
好在虞煜即将转身进入太子府之时,一直秉承着沉默是金的计枢终于开口了,虽然问的问题又让众人悬起了心,要知道这些日子,他们在虞煜面前都在尽量避免提到此事。
“老师的后事,是怎么安排的?”
“我将老师的灵柩安放在了锦州渡面向中原的邬堡之中,等待来日一统天下之后再将其迎回上京安葬,老师素来喜欢可以看尽上京风光的云台山,到时在那里择一处静谧之地,想来应该符合老师的心意。”
“云台山确实是老师会喜欢的地方,殿下有心了。”
听完此言的计枢对着虞煜一揖到地之后,他转身离去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在怪罪表弟吧?”
谢恒被他这莫名其妙的样子弄得生出了些许火气,当即就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却被虞煜一把拉住了。
“师兄只是过于悲恸,而且当初他就曾劝我不要心慈手软,到底是我太过想当然,老师身死,我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莫不你真把自己当神了,什么事情都能预料得到。”
听他这样讲,姜泠忍无可忍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清脆的声响让一旁本有些不知所措的温照柔都忍不住抱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虞煜自然更是疼得龇牙咧嘴的。
“我的确、不能预料到……”
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自己可以预料到的虞煜突然想起现在的形势和他所看过的剧情走向已风马牛不相及了,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是自己的疏忽大意才让傅泓枉死的。
原书里王耀祖能等到姜泽死后才来挖原主的陵墓,在这里又何尝不会等待机会给自己致命一击呢?
要是能及早将他找到处理掉,傅泓这会儿说不定也能开开心心的和卫衍互换同他一起来到中原。
可无论是书中还是现在,他与中原之间永远都横亘着一条巨川,终其一生都没能再踏上这片故土。
“你也知你不能预料,还如此自责做什么,难道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夺取上京一统天下吗?就算傅公泉下有知,也见不得你这样自怨自艾的样子。”
“老师看到会骂我的,但他要是能骂骂我也是好的……”
傅泓一生刚烈不拔,确实最讨厌深陷痛苦无法自拔的人。
就在姜泠忍不住要薅着他强行回府休息之时,却看见南方天际处有一颗一颗亮得刺眼的星宿,她昨夜和虞煜在斗舰之上仰望星空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就在她凝视着这颗预示战争将起的星宿之时,身侧的虞煜突然说出了一句豪迈之语,让站在门口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了他。
“西北望,射天狼。①”
“表弟,虽然你这话说得很是豪迈大气,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天狼星是从南方升起来的。”
“我知道啊,但是我们要攻打的地方,不正是在西北方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
“回房睡觉,明天一早赶往梧州,我要让明晟联姻明州的打算鸡飞蛋打,以还他勾结盛恒在锦州算计之仇。”
接着苏轼词句抒发立刻一下内心郁郁的虞煜重新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姜泠就头也不回的向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众人虽不知他刚刚感慨之时想了什么,但也乐见他重新抖擞精神,互相道别了一句,也向着自己上次入住的院落而去。
明天醒来又是全新的一天,大雍还等着他们一同去光复呢。
第二天一大早,谢恒赶到汇合出发的前衙之时,发现昨夜径直离去的计枢已落座其中,虽然依旧一身麻衣,但已在和虞煜有商有量的讨论着到达梧州之后的打算,半点没有昨夜冰冷的模样。
这是睡了一觉把脑子睡通畅了?
谢恒很是好奇,但既然虞煜都没有在意计枢昨夜的态度,他更不可能去探问,当即就把这页完全翻过了。
直到睡过了头的温照柔通红着脸跑了进来,虞煜和计枢才停止了商讨,下令出发。
本以为计枢此行只是送他们出城,却不料看到了悬挂在他马鞍之上的行囊,让谢恒忍不住转头询问虞煜。
“他也和我们一同前往梧州吗?”
虞煜虽奇怪他为何会一问,但心中有了目标的他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浑浑噩噩的,也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自然,卫衍已经回到锦州主持大局,历州有岑柘和孟鸿煊守着,我回到梧州之后即刻就要赶赴前线,后方自然要有人来总揽坐镇,计枢身为目前文臣职位最高者,于此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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