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沉在他眼里,一贯老实本分,重建雾外山时也是出力许多,从未想过对方居然会帮暗族。
栖迟没回答,双手在胸前合十,随后开始结印。
随着手上的动作,院内蓦地出现一个大阵,阵法正在一点点完善。
宋期声从未感受过如此磅礴的力量,明明不具备任何伤害,他却难以在这滔天的力量漩涡中稳住身形。
更别提地面上的大阵正不断扩大,比先前栖迟任何一个阵法都要强大。
栖迟仍在继续,缓缓闭上双眼。
既然对方已经行动,那她也不需要担心被发现了。
下一瞬,几乎是整个人界都感受到一股温和却威严十足的力量洒在各处。
光明所到,黑暗无所遁形。
“找到你了。”
栖迟登时睁开眼。
“苍浔。”她道。
说完,身形顿时消失不见。
“我……”宋期声甚至都来不及说出我也去,就看到栖迟消失眼前。等他偏头去寻苍浔,就发现苍浔也不见了。
雾外山与蓬莱的交界处,灯沉仍在往蓬海之滨跑。
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可他不能停下。
他调用全部灵力,加快速度向前,他必须把东西带过去。
可没一会,一道剑风斩断了前进的路。
灯沉停住一瞬,抬头便看到一男子握着剑,挡在他面前。
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就跑。
可转过身,却发现身后还有一人。
“灯沉。”栖迟冷声道,“不对,你到底是不是灯沉还有待商榷。”
听到后半句话,灯沉慌乱的神情顿时变得阴狠起来,“你知道我是谁了?”
“你是谁,不重要。”栖迟道,“把东西留下,饶你不死。”
“不可能!”灯沉阴恻恻道,“这是神的指引!你们谁都无法阻拦!”
第143章 必死之人
耳边传来海浪拍打的声音,湿润的空气中也带着咸味,周身所有一切都在言明,此处距离蓬海已经很近了。
栖迟看着被围在中间的男人,仔细端详着。
十分普通的长相,若是在平日中,不会让人过多关注。
但此时,眉眼间的阴狠在这张脸上格外突兀,倒让人不由得将这张脸记下。
“神?”栖迟嗤笑道,“这世上早就没有神了。”
听到这话,灯沉眼底的暗色更重,“不敬神明,会受到天罚!”
栖迟嘴角的嘲讽之意更盛,“是吗?那就让你所说的神明动手吧。”
“你!”灯沉似是没想到会有人如此大逆不道,但很快,面上又恢复了那副阴沉模样,“等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看你还怎么逞威风。”
“你的东西?”栖迟像是听到了笑话般,“你莫不是以为将东西拿在手里,就变成你的了吧?”
“你懂什么!”灯沉怒道,“如果不是你们这群逆天而为的恶徒,我又怎么会在这具身体里,又怎么会过着这样的生活,日日都需伪装!”
栖迟看着他这幅阴沉,且把所有过错、不满都推到别人身上的模样,愈发熟悉。
“你到底是谁?”她问道。
栖迟也不清楚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答案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但心里就是忽然闪过一丝念头,想要弄清楚是不是那个人。
“我?”灯沉笑得如同刚复活的恶鬼般阴森,“我才是真正的渡苍!”
此话一出,栖迟面上露出释怀的笑。
而另一边的苍浔,在听到这句话时,眼底还是流露出震惊之色。
“真的是你。”栖迟道。
“是我!如果不是你们,我才不会游离在人界这么久,一直到灯沉死了,才得以复活!”灯沉怒声道。
“多亏了神明眷顾,我才没有魂飞湮灭,才寻得机会向你们复仇!”
“一得到新生,我便去夺回自己的身体,可是没想到,居然中了一日蛊还没死!”
“不过没关系,只要完成此事,我就能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届时,你们都得死!”
灯沉继续说着,越说越激动。
那样子,就如同栖迟在卦象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栖迟看向苍浔,只见他望着灯沉,眼神冷若寒冰。
看啊,若没有苍浔,她要面对的便是这样一个人。
就算换了**,变了身份,骨子里却不会有任何改变。
“拿回属于你的一切?”苍浔冷声道,“痴人说梦,渡苍所取得的一切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灯沉回身看向这个他做梦都想杀了的男人,吼道:“我才是渡苍,那些都是我的!”
苍浔:“若不是当时来不及,我定会将你的一切都抹除。”
“可笑,神明在庇佑我!我注定会度过这些磨难,取回属于我的一切!”灯沉继续道。
“真是魔怔了。”栖迟鄙夷道。
苍浔看着灯沉这副模样,杀意渐显。
虽说在栖迟那听过卦象一事,但亲眼看到原本的神魂是何模样,苍浔在愤怒中,又觉得庆幸。
庆幸他当初背着栖迟,偷偷跟去人界。
但同时,他又感到后怕,就差一点,栖迟在人界时便要面对这样的人。
“你早就该死了,是我的过错,让你多活了那么多年。”
剑锋指向灯沉,苍浔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一般,冷漠无情。
“你杀不了我!神明已经将对付你们的办法告诉我了!”灯沉大吼道。
随后,他再次转过身,看向栖迟,面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笑,从怀里拿出某样东西,塞入嘴里。
“不好!”栖迟大喊道。
她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是她察觉到了光明之力。
苍浔只能看到灯沉后背,并不清楚对方做了什么,但他本就打算将灯沉杀了,彻底解决这一麻烦。此时听到栖迟的声音,立即闪身上前。
赤畏剑毫不费力便刺穿灯沉的胸膛,破开一个沾染黑雾的口子。
受到此伤的人,会即刻失去生机,神魂也会被赤畏吞噬。
灯沉似是没想到会如此,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胸前的剑刃。他好像想要挣扎,手抬至半空,又无力落下。
可下一瞬,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黑雾环绕的伤口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直直冲出灯沉身体,照向四处。
白光十分强烈,并不像上古时期看到那般温和,苍浔感觉眼睛都要被灼伤了。
周身的温度骤然升起,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往身体里钻,碾过骨缝,要将一切撕碎。
一只柔软的手覆上他的眼睛,带着凉意,将灼热驱散。
“别看。”栖迟道。
苍浔不再动弹。
没一会,栖迟将手收回,“好了。”
苍浔睁眼时,眼前已没了灯沉的身影。
“人呢?”他问道。
“消散了。”栖迟道,“他将带有光明之力的圆石尽数吞下,身体承受不住,被力量冲散。”
“石头呢?”苍浔看了一眼,眼前并没有那些圆石。
“那些石头本就是力量化形,并不是真正的石头,在身体分崩离析的时候,一起散于天地之间。”栖迟道。
想到方才灯沉的模样,她心一沉,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我们被算计了。”栖迟冷声道,“若是正常的消散,不该如此之快,但因为赤畏剑上的恶念,反倒刺激了那股力量,加速消散,还会重伤你。”
力量急于消除恶念,而苍浔又是赤畏剑的主人,定会被光明之力一同划为消除的范围内。
倘若不是她也会控制光明之力,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话,苍浔面色变得格外沉重,眼底暗色翻涌,“半神知道我们来了。”
栖迟点点头,“不知是用了何种手段,他恢复的速度比预想中要快太多了。”
她看着眼前的空地,丝毫看不出先前这还有一人存在。
“他为何会在人界逗留这么久?”栖迟道,“如若没有进入忘川,早该消散于这世间才对,怎么会进入灯沉身体里?”
依照对方所言,并不是一开始就进入灯沉体内,而是在真正的灯沉死后,才得以进入。
苍浔思索片刻,“他毕竟是七窍玲珑心真正的主人,神魂具有修复之力,并不奇怪。进入灯沉身体,许是暗族所为,这才让他误以为,是神明护佑。”
“或许吧。”栖迟道,“他意不在登天梯,只在乎他自己,也就极少同折燃一起行事,而是更听暗族的话。”
“此次,为了抢夺那些圆石,暗族便诱骗他,让他相信能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他信了,不顾一切完成此事,最终将自己送上绝路。”苍浔顺着栖迟的话往下说。
栖迟没有继续开口。
她知道,若是没有方才那一遭,对方也会死在她手里。
如同卦象中那样。
“师尊说,他将所有圆石都拿走了,现下圆石尽毁,世界裂缝该如何是好。”苍浔沉吟道,眉间郁色渐深。
他不在乎一个必死之人是如何死去,可千不该万不该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一同毁去。
栖迟抬手抚平苍浔眉心,“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苍浔握住面前的小手,“缓缓,答应我,不论要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好。”栖迟笑道。
海风悠扬,海的尽头渐渐与天色融为一体,勾勒出一幅恬静的画卷。可海面就算再怎么平静,都掩盖不了海水里的波涛汹涌。
苍浔得到栖迟的保证后,稍稍放下心。
“还要去百药谷吗?”苍浔问道,他还记着栖迟先前的话。
栖迟有些犹豫,先前是觉得半神被重伤,短时间内难以恢复,这才趁机来到人界。
可方才的事已说明,半神极有可能恢复如初。
这样的情况下,她不敢在人界多留。
苍浔也看出栖迟的犹豫,开口道:“无妨,以后还有时间。况且,说不定怀夕、柳黯会去外边找你。”
“怀夕不会离开人界。”栖迟道。
“为何?”
“因为她放不下百药谷。”
外界有鬼族,可人界只有一个百药谷,百药谷里也只有一个怀夕。
现下百药谷重任交给了怀夕,她更不可能放下。
“我可让人带她过去,不需要通过试炼。”苍浔立即想到办法,“住几日,应是没问题。”
栖迟笑了笑,笑意中带着狡黠,“好,那就交给你了。若是被中天发现,可别把我供出来。”
“肯定不会。”苍浔宠溺道,“一切后果,我独自承担。”
栖迟哼哼几声,表示同意。
“不过还是得给怀夕传信,我有些担心她。”栖迟道。
“有柳黯在。”苍浔安慰道。
栖迟嘴里说着知道,同时拉着苍浔往最近的城镇去。
栖迟知道柳黯定会陪着怀夕,但她还是写了许多话,还将身上带着的丹药,寻了人一同送去百药谷。
“说起来,柳黯还欠我两件事,还没来得及好好敲他几笔。”栖迟道。
当初柳黯曾许诺替她办三件事,她只让他办了一件――做了个存放蛊虫的手镯。
“日后我陪你一起去。”苍浔柔声道。
两人来不及休息,便又准备返程。
正准备寻望归山时,栖迟的音石亮了。
“娘亲怎的突然寻我……”栖迟喃喃道。
她拿着音石,有些不敢打开。
“不然我替你看?”苍浔提议道。
栖迟直接将音石扔给苍浔,“若是骂我的,就别告诉我了。”
苍浔闷声笑着,将音石打开。
笑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栖迟问道。
“妖族地界,人界边缘,出现了大量暗族,F汜也在其中。”苍浔道。
第144章 挑拨
妖族地界,人界封印范围内一直都是严加看管区域,尤其是经历了人界被袭一事后,更是加大力度进行看守。
暗族出现的第一时刻,便被妖族发现了。
可还是没能拦下暗族,丢了人界四周的部分控制权。
只因暗族数量实在太过庞大,且都是突然出现,让妖族措手不及。
幸而Ot一直在妖族注意着人界情况,这才立即采取措施,没让暗族彻底控制人界所有边界。
但状况还是不容乐观。
暗族随时可能从占据的那部分人界边缘处,再次入侵人界。
栖迟与苍浔还在往妖族赶,手里的音石始终亮着,片刻不停。
前往人界时,虽将乾坤逆转阵交给了迹烨,但时间仓促,并未设置母阵,也未在各地布下子阵,也就无法使用。
援军依旧无法及时赶到。
而大量暗族突然出现在妖族,栖迟不需多想,便知道是那位半神的手笔。
撕破空间限制,只有神明可为。
“他到底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恢复至此?这未免太诡异了。”栖迟道。
苍浔面上也是同样的沉重,“若他现在已是如真正的神明一般,对我们……太过不利。”
栖迟明白他的意思。
若真是如此,已不是不利能形容的。
但幸好,她也拥有光明之力。
且看暗族如此大费周章要毁掉人界那些圆石之举来看,他们并不知道她身上光明之力一事。
两人是从传送阵前往妖都,再从妖都赶往前线。
如今他俩的速度已是极快,当世无人能敌。
当赶到前线时,Ot刚同迹烨相谈完现下情况。
“娘亲。”栖迟大步入内,直接问道。
Ot看到她,先是面色一沉,显然是想到了她用尽星流之力一事。随后,沉着脸开口,“人界附近的暗族明显有备而来,四周都布下阵法,现下还未寻得办法突破。鬼族那边的暗族都已消失不见,南部的暗族似乎也在往这边行进,但路线不明,具体位置未知。”
“是何阵法?”栖迟问道。
以Ot之能,怎会被阵法所碍。
“像是你出生之时,暗族所用的阵法,但比当时更为厉害,只要一靠近,便会被绝望与恐惧吞噬,心生退意,失去自我意识。”Ot回道。
栖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法,心下只想到了一人,“像面对暝ㄊ蹦茄?”
Ot没回答,而是看向苍浔。
“不太一样。”苍浔答道,他回忆着当初那场战役,“面对暝ㄊ保是恐惧,心乱,但我还是我,只是无法控制。而在那个阵法之中,前路黑暗,世界无光,好似站在无尽深渊中的独木上,进退维谷。最重要的是,在黑暗之中,被暗色吞噬,会忘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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