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脸皮一紧,拿手一摸,见血的鲜红顺着他的颧骨往下滴落。他顿时的恭敬与惧怕消散,威胁到:“宋大人,还是有个轻重。那犯人可不若我一般,若是打死了你有几分能耐担当的起。”
宋余将长鞭环绕手肘几圈,他抬眸掠过管家,淡淡地开口:“宋某自有分寸,不劳您操心。就是这鞭子不长眼,若是执意留在这里,破相残废可就不好了。”
“你...”那两个带刀侍卫怒起抽出刀来,愤恨的盯着他。
管家面色一变,浓眉拧到一起,八字眉有些滑稽。他按下两人,瞧瞧这周围再看看宋余和那犯人,料想他们翻不出什么浪花。
“我们走。”管家声线尖利,高低打量一眼,不再留恋这有些异味的地方。
三人一出地道,服饰华丽的侍卫就憋不出气,“您好歹是柔嫔的近侍,他不过七品小官竟敢给您脸色看,也太不识抬举了。”
管家小眼微眯闪过贼光,“你们懂什么,任他们闹翻天去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要是审出来有用的消息,那功劳还不是咱家的。”
他神色不善,一脸坏笑:“万一,人死了,哼,他还能讨得了好吗?还不是要栽在咱家手里,磋磨还不是咱家一句话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恭维直起的腰板也弯了下去,哪还能看出一分冷面。
宋余沉声,“罪人夏氏,宋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认不认?”
夏氏面露嫉恨,笑得得意而放肆:“狗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认,你休想如意。”
他手快如雷霆,一鞭打得夏氏蜷起身子哀嚎。叫声凄厉唬人,外面隐隐约约也能听到。
“没劲,喝酒喝酒。”
宋余鞭落即停,他快步上前扶起夏氏。“对不住,下下之策。”
夏氏瘦骨嶙峋的骨架,止不住的颤抖,嘴唇被咬出一条血痕。她声线不稳:“宋大人,您是好心,别为我这具没用的废人葬送全程。”
两人不敢多说,宋余任她倒地不起。声音突兀的提高,充满气急败坏,接二连三的鞭落,“我让你不认,让你不认,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他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确保两人的演戏能蒙骗过外面三人。他才停歇,这鞭子挥舞一下就要使出他七分劲,停下后也是气息不畅。
夏氏因太久未进食晕厥过去,宋余摸摸脉搏,还有跳动,呼吸平缓想来应是睡着了。
他走出地道,朝醉醺醺的两人吩咐,“夏氏身子受不住刑罚,替她找个大夫,好生将养,人死了可不好交代。”
两人看他不顺眼已久,想起柔嫔的交代还是进去瞧上一眼。
“这宋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谁说不是呢,嗝。”
夜里汇报时两人添油加醋告上一状,却不料柔嫔露出满意的笑,不耐的撇他们一眼,“以后就按照宋大人的吩咐做,没脑子的东西。”
*
夜里,一时灯火皆暗,各家各户闭门不出,沉浸在睡梦中前赴周公。
池年困倦的眼睛睁不开,却听闻窗纸被风抖动的不停作响。
好不容易没了动静,她安心的蒙住头,舒展眉头,打个哈欠转过身去,正准备睡。
“别叫。”宋余捂住那女子似惊慌中的喊叫,指腹的凉意打在柔软的唇瓣上。
池年险些跳起被这看不清脸的贼人死死的按住,心跳加速,家中可无值钱的宝贝,难不成谋色?
她呜呜咽咽的小声说:
“女子貌丑无盐,实在不值得好汉搏命相向。”
“这位好汉,贱命一条不值钱,你千万别恼,我床下还有五两银子备用。”
“哦?”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拿出来。”宋余眉梢一挑,抵住她的身子。“别想出些幺蛾子,你知道后果。”
他几日不见,倒是好奇这鬼精灵的抹黑自己有一套,不知接下来...
手上的物什往前推进些许,逼得池年没得办法只能爬到床下去勾那只上了锁的木匣子。
原来真是图财的,她保不住了。
池年捞起木匣缓缓扭过身来。
只见宋余一身墨黑双织暗纹玄袍,束着同色玉质玄带腰封,手握着从她家拿的烛台。
半倚半靠得打趣看着他,“是我。”低沉暗哑的声线配上这个氛围有些暧昧。
神经。她没好气的推他一把,差点推自己个踉跄。
她既又放回去,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手肘撑着脑袋,“宋大人,正门不走倒是歪门邪道的紧。”
宋余抿抿唇,把那油灯搁置好,沉默几息:“明人不说暗话,你应当知道我为何而来。”
池年:装什么大尾巴狼。
他轻手轻脚的推开屋门,走近夜色,“池娘子,还是出来说吧,免得被人看见。”
池年无奈跟上,起来的急她连外衣都未披上。她幽怨的盯着那背影,走了一段小路,来到树底下。“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说完我还有事。”
她急着夜里见周公发财见喜,哪有功夫与这臭男人花前月下,半夜不睡。
触及她的眉眼,宋余有些异样。
池年半眯着眼犯困,脸蛋圆圆的晕着粉,眼底的控诉,都为她增添别样的可爱。
他抬起手慢慢靠近她的嘴角,将那缕发丝从她嘴边揭过压在耳后,擦拭她的脸颊。
池年不解的看着他。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有口水。”
补充道:“不用谢。”
气氛有些尴尬,而后两人约法三章:
父母在前,夫妻恩爱。
白日好夫妻,夜里好伙伴,夫妻生活可以履行,但是不能有孩子。
各自圈子不同,不必强融。私生活只要不触犯道德底线,他们二人不得私自干预。
宋余嘴唇微张,神情淡然:“池娘子,最好说到做到。”
明明是他过来提点暗示,到头来反被这女子占据了主动地位。
池年拢了拢里衣,复又打了个哈欠。
唇齿微张还能窥见滑嫩的粉舌,宋余喉结滚顿,斥责道:“在外面注意形象。”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扭过身子,困倦地说道:“扰人清梦,罪大恶极。”
她要不是被他吓醒,这会子还指不定在哪潇洒呢。看在他皮相还不错的份上,她也就勉为其难与他作对苦命鸳鸯吧。
宋余神色不悦,“睡如死猪,鼾声畅鸣,谁敢娶你?”
“你啊。宋大人。”池年几步消失在夜色里,她小跑着推开院门。
池父起夜,天色太晚,他的眼睛看物都什么模糊。
直到近前似有一人影,眼神不灵光地认出人来,“年姐儿,这半夜你去哪了?”
池年脚步一顿,脑子快速编造借口,“这不是天太热了,我出去凉快凉快。对,我散散热好入睡。”
池父怔忡地看着她,慢声道:“哦。别着凉。”
“知道了,您也早点睡。”池年飞速溜进屋里,关上了门。
池父回到屋里还在想,这天气有这么热吗?还需要吹风,才能睡。
他想到什么欣慰一笑,孩大不由爹,年姐儿这是猛地被定下亲事高兴地睡不着呢,他的心定下,不再细想。
陈国府,光辉院还未熄灯。
陈怀瑾沐浴完,头发也为擦拭干,就伏在桌案上看裴三收集来的情报。
“都在这了。”
陈怀瑾一亩三行看着折子上详细的介绍着那池年和宋书韵的底细。生辰八字,生活习性尽数清晰可见。
池年双亲尽失,家世清白,柔弱可欺但这数月却一反常态,应是环境大变,人被逼得没法子了。
...
“这么说来,倒是没有异常。”陈怀瑾询问道。
“应该是。”
第44章 044 伸舌头亲亲 桑……
“这么说来, 倒是没有异常。”陈怀瑾询问道。
“应该是。”
“应该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陈怀瑾眉心一皱,眼神肃穆, 语气中隐有严厉。
裴三吞了吞口水,“依鄙人之见想来应该没有。”
陈怀瑾低眉敛目, 复又重新浏览了折子上的内容, 父母皆亡, 时间恰巧都是半年前。
半年前江南一代,皇帝消失的原配发妻刚好被人发现行踪,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再者一个翰林胞妹,另一个貌似还是翰林的未婚妻同时出现在那城南巷, 要说没鬼,他是不信的。
但从书面上的内容,又发现不了什么端倪,难不成是他太过多心?
“您呀, 就是忧思过重。”裴三瞧着主子略显疲惫的双眼,眼白处清晰可见的红血丝, 配上这幅俊美无俦的皮相丝毫不损他的赫赫声名。
近日, 皇帝密降圣旨, 主子日夜奔波, 这才刚刚回京修整, 底下的人又说在江西瞧见一名有几分相像的女子。
裴三有些心疼, 他家将军着实不容易。
那姑娘的五官眉眼, 是不是他在哪里见过。这般想着他脱口而出:“裴三, 你瞧那姑娘是否有几分眼熟?”
裴三神态里藏着揶揄:“将军,长得好看的女子,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我敲你是孤寡太久, 思春了。”
“去你的,什么眼神。”陈怀瑾随手扔了个小玩意,朝他打过去。
裴三笑着接过那物,飞速的从屋子里逃出来。
越想越有道理,他舔着脸凑近裴大,这裴大一副平淡寡淡的神情很少瞧见他失神,简直就是陈将军在世。
他在裴大眼前晃来晃去,不加掩饰嗓门又大:“裴老大,咱们将军缺女人了,刚刚还问我是不是那姑娘有点脸熟。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春芳楼,给劫来一个,给将军...”
裴大甩他一个冷眼,同情的瞧着他并未吱声。
瞬时那屋里就传来一道命令:“裴三,日后就留在院子里值守,裴大你以后接他的班。”
裴三犹如晴天霹雳,这院子有什么好看管的。不让他出门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陈怀瑾第二日又风尘仆仆的赶去,一探究竟。那块玉佩只能先按下不提。
数月后。
新娘子坐在那张新打得梨花拔丝架子床,任由折腾。聘来的喜婆婆指点她穿上嫁衣,带上凤冠霞帔,顿时她的额头往下沉,坠得脖子似要断了。
绞面后,脸盘恰似圆月,肤色白皙,小绒毛一扫而光,她端坐于室,卧室韶光流转,熠熠生辉。
旁人为她盖上斜方红巾,赤目的红笼罩在她头上,有着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可能是头冠太重,也可能是她有着忐忑与不安。
池年的手在宽袖里握紧,她看不到外面的视线,也看不到她亲近的人。
池父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年姐儿,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他眼眶有着湿润,躲开人群,偷偷抹泪。
宋余一席红袍,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吹吹打打的队伍。
四周的炮竹乐器响起来,敲锣打鼓。
吉时已到,池年需要拜别父母,上轿。
“爹,女儿不孝。”池年透过一方红帕,只能隐隐约约的瞧见人影。
她垂眸也能盯住自己的脚尖,由周围的喜婆和亲朋搀扶着行跪拜大礼,全了父女情分。
池父用衣袖遮盖住已猩红的眼眸,语气颤抖:“大喜日子,大喜日子,快快起吧。”
池年伏地不起,最终她还是被远房堂哥背离了池家小院,坐上颠簸的轿子。
轿子摇摇晃晃,似在告诫她身如浮萍。
轿子绕村一圈后,就往宋家别院抬去。
宋母额外置办的别院,张灯结彩,红色铺天盖地,喜气洋溢。
红绸从屋檐垂落,随风飘舞。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院子并不吵闹。
直到宋余在前勒马悬停,吹吹打打的声音再次响彻天际,轿落媒人催促新娘子下轿。
她有些怯意。日后自己的命运皆被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掌握,这种生活她真的能适应吗?
她手心濡湿,唇色被她咬的发白,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并不明显。
“新娘子,请下轿。”媒人立在轿子那里,再次提高声音,帘子风吹的柔顺却无掀开的意向。
宋余注意到媒人的求助,把马绳交给仆从。
宋余大步跨过去,询问媒人怎么回事。了解后,他没像那些人催促她。
他温声开口,“池娘子,勿怕,到家了。”
池年咬紧唇瓣,鼓起勇气试探着撩开帘子,她有些慌张想往轿子里躲。
被宋余宽厚的手掌捉住,温热干燥的手心混合着她发冷的手掌。
“握紧。”干净醇厚的男音。
他牵着她的手,两人齐齐跨过门槛,再往前走几步,院落中央,放着个不大的火盆。
“小心。”宋余放慢步速,等她撩起衣摆。他低声提醒。
池年镇定下来,垂眸,从盖头下看着脚尖小心跨过。
周围一片欢呼,院子彻底活络下来。
“新娘跨进门,去晦转运福气来;合家幸福保平安,早日成婚贵子生。”
她被牵着领进大堂。堂前坐着宋母,供奉着宋父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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