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氏话中还有怪责。
她是真没想到宝珠竟然会看上今年的探花郎,为了嫁给他,要退亲也就算了,竟然还私下与人先有了首尾。
把他们萧家放到众矢之的的地步。
这事若传出去,他们萧家,还有姑姑,还有何脸面?
朝中早就不满姑姑和他们萧家当权许久了。
明氏握着画扇说:“我知你为人淡泊,但画扇,这事始终是我们欠了你,你表兄说了,日后无论什么,但凡是你所求,萧家都会倾力帮你。”
“嫂嫂……”
画扇蹙眉。
见明氏神情坚定,不容拒绝,只好叹了口气说:“好,我记下了。”
明氏这才安心。
萧宝珠还没出来,画扇也有话想问。
“宝珠和那柳探花的事,舅舅、舅母打算怎么办?”
明氏一听到柳这个字,就头疼。
她那厌恶之情藏也藏不住,对着画扇,倒也没什么好瞒的:“那姓柳的,不过是个知府之子。”
“便是不说家世,只说他敢跟宝珠行那苟且之事,就能知道此人不是个好的。”
“你大兄和公公是想处置了他。”
“可一来,这柳寻毕竟有官身,二来,宝珠如今爱他爱得不行,还直言若要那柳寻的命,她也就不活了。”越说越气,明氏咬着牙:“这丫头,就是被我们宠坏了,知晓大家都惯着她,才敢如此!”
“婆婆舍不得宝珠,估计还是会让他们成亲。”
画扇也猜到是这么个结果了。
她亦不喜欢这个柳寻。
明知宝珠有婚约,还与宝珠纠缠,甚至不顾宝珠衍誉,与她亲近,故意让事情落到这样的地步。
可见此人心机有多深沉。
“宝珠性子单纯,嫂嫂回头记得多给宝珠派几个得力的婢子,切莫让那柳寻欺负了她。”
“你放心,那柳寻只当拜了高门,便什么都有了。”
“可他错了。”
“你大兄平生最厌恶这样的人。”
“他若此生对宝珠好好的,也就算了,若不然……”明氏冷笑。
余光瞥见画扇,一抹忧虑和难过又涌上心头:“只是你可怎么办?那南安王的性子和为人……”
说罢,她又叹道:“南安王虽然如今不成器,但毕竟身份还在,我与你表兄便是有心,也无力。”
画扇轻拍她的手,宽慰道:“嫂嫂不必担心我。”
明氏握着画扇的手,倒是不担心她会受欺负,只难免心疼,想着那南安王外头的莺莺燕燕那么多。
她做不了别的。
但这些女人,还是能替她解决的。
明氏心里已有决断,回头她就去与夫君说一声。
夫君管神机营,又是兵部侍郎,由他出面,她倒是要看看,以后谁还敢如此大胆,敢接待那南安王!
画扇性子温和淡泊,素来不爱管这些事。
她却看不得那些莺莺燕燕,令她被人闲话,受了委屈!
顾衍之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先一步坐在他腿上,双手揽上他的脖颈。
滑嫩的小舌轻轻舔着他的唇瓣,他被她撩得心痒痒,奈何方才答应了她,只能强忍着坐直身子:“画画――”
画扇轻轻笑了笑,不但没有停手,反而将他搂得更紧些。她轻轻在他腿上蹭着,小舌轻轻舔舐他的唇瓣,眼见着眼前少年呼吸愈发沉重,一张脸也被憋的通红。
“就喜欢看你那种想要却又无可奈何的的样子……诶?!”她得意地露出一抹坏笑,然而下一刻,顾衍之却再度欺身上前,将她狠狠压在身下。
“画画不乖。”顾衍之轻咬她的耳垂,口中呼出的热气轻轻扑打在她耳畔。
“等等等等……分明答应好了的……不要……顾衍之你不正经……说话不算话……唔唔……”画扇挣扎着想要逃开,身子却被他牢牢锢着。他的唇紧紧贴上她的唇瓣,将她剩下话通通堵在口中。
见好就收,不要作死。
画扇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现在才明白,似乎已经太迟了。
第八十五章
马车悠悠停靠在大牢门口的时候,画扇由顾衍之搀扶着从车上下来。
双脚着地的一瞬,身上还是酸软得不行。
地牢门口看守的侍卫向两人恭敬行礼,画扇嗔怪地瞪了顾衍之一眼,手在暗处将他狠狠一掐,挺直了身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向地牢深处走去。
一缕光线透过地牢口的缝隙透入,照在她发间银簪上,折射出些许光芒。
外头是什么光景,顾衍之和梅雪征身处屋中,并不知晓。
既是无可挽回之事,两人也就没把心思,过多的放在这个上面,顾衍之跟梅雪征很快就说了今日南边送过来的信。
二人正在商议之时。
外头忽然传来令吉着急的声音,还有一串气势腾腾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说话声。
“三郎、三郎,主子这会在睡觉,您不若待会再来!”
“我管他睡没睡!”
顾衍之和梅雪征对了个眼神。
梅雪征反应极快,立刻起身往屏风后头走去。
顾衍之则把桌上属于梅雪征的茶盏,藏了起来。
几乎是两人才做完,门就被人从外面狠狠推开了,一个十二岁的蓝衣小郎君站在外面。
他长得与顾衍之有几分相像。
只是顾衍之长得更像大长公主,他们的母亲,外面的少年则更像南安王。
令吉跟在后面。
见屋内只有主子一人,心下稍松,他低头愧道:“主子,属下……”
顾衍之知道他要说什么。
“下去吧。”他没让令吉说完,要不然就他这个弟弟的性子,恐怕又得借机发作。
令吉领命退下。
走之前,却依旧目光担忧地望着他们兄弟,显然是怕他们再起争执。
顾衍之没说话,而是静静望着门口的少年。
门口站着的少年,是他的亲弟弟,名唤顾平安。
少时总跟在他后面叫“二兄、二兄”,要他抱的小孩,如今看着他的目光,只余厌恶。
他甚至不愿进书房半步,气喘吁吁站在外头,如龇牙咧嘴的凶狠小狼一般,怒视汹汹地瞪着他。
“你既然没喝醉,为什么不去接旨!”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南安王府已经够受人诟病了!”
顾衍之敛眸往身后一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你!”
顾平安攥着拳头,怒气更甚。
还欲说话时,后头又传来一道微弱着急的女声:“三、三兄!”
顾平安怒气一顿,回头看去,见一裹着粉色斗篷的少女匆匆撑伞走来。
雪地难行,女孩因心中着急,怕三兄又来跟二兄吵架,是自己跑来的。
此时她一手撑伞,蹒跚而来,踉踉跄跄,几次差点摔倒。
顾平安一见这情形,就急了。
顾不上跟顾衍之置气,他立刻转身去接人。
而原本敛目,一副懒得理人的顾衍之也神色微变,即刻坐直了身子,他看着敞开门外的粉衣少女,欲起身前去,最终双手却又死死按在扶手上,僵硬着,未曾起来。
外头传来兄妹俩的声音。
顾平安和顾长宁是一对龙凤胎,娘胎里积累下来的感情,一向要好。
家中变故之后,顾家三兄妹变了许多。
顾平安如今连顾衍之这个兄长都不认了,对顾长宁却依旧很好,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两年前,大长公主刘鸢因南安王和长子的离世,悲郁于心,最终也没能挺过去,于南安王和长子的祭日当天,悲郁离世。
那日之后,顾长宁便起了高热,连烧三天,醒来之后,又因长时间陷于悲伤之中,不肯说话。
等众人发觉不对的时候,她说话便说不全了。
看了许多大夫,如今依然有些结巴,不知是因病之故,还是心中依旧有结。
外头传来兄妹俩的声音。
顾平安如今的性子,比少时的顾衍之还要暴躁莽撞,就像一头不服管教的狼豹,用逞凶斗恶的一面来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但在顾长宁的面前,却总是听话的。
“我说他有什么不对的?你没看到刚才宫里那几个传旨的太监是怎么看我们的?家里已经这样了,他还如此!接个旨意委屈他了还是怎么了?这么有脾气,有本事不成这门亲啊!”
“三、三兄!”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急。”
兄妹俩说着话,过了一会,顾长宁就带着顾平安过来了。
“二、二兄。”
顾长宁带着顾平安进屋,很小声的与顾衍之说话。
她惯来是个柔软的性子。
家中变故之后,就更是如此了,说话小心、做事小心。
此时她拉着顾平安的袖子站在书桌前,那双看着顾衍之时,圆滚滚的黑亮眼睛里,透露着担忧和紧张的情绪。
“你、你别生三兄的气,好不好?”
顾衍之看着她,心中十分自责,声音也软了下来:“二兄没生气。”
“那、那就好,那就好。”顾长宁松了口气,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两位兄长的关系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调节。
就像现在,说了一句话后,她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她怪自己嘴笨,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
屋子里静悄悄的。
顾衍之刚想开口让她先回去歇息,免得天寒地冻,她身体原本就不好。
但还未开口,先前被压制着没说话的顾平安,就先一副没好气的,开口了。
“走了!”
他是懒得待了。
小妹在,他也不能跟顾衍之吵架,要不然小妹瞧见,又得担心落泪。
但他也不知道能跟顾衍之说什么,他恨透了顾衍之如今的模样!
这不是他一向崇拜的二兄!他的二兄才不是这样的!
他攥着顾长宁的手。
走前,又狠狠瞪着顾衍之说道:“我不管你要娶谁,管好你的女人,要是让我知道她敢欺负长宁,我不会放过她的!”
待说完。
他也不管顾衍之是何反应,就攥着顾长宁的手,转身走了。
“三、三兄慢点。”
顾长宁边说边回过头,跟顾衍之打招呼:“二、二兄,我们先走了。”
兄妹俩很快就没了踪影。
令吉不知何时又回来了,在外头与顾衍之告罪:“主子,是属下没拦住三郎君!”
顾衍之还在看兄妹俩离开的身影,闻言,也只是说:“与你无关。”
梅雪征又走了出来,他刚才一直在屏风后头。
“你家三郎这个脾气……你何不把事情的真相说与他?免得他这样误会你。”
令吉在他出来之后,便又去院子外头守着了。
顾衍之自嘲:“本也算不上什么误会,当初原本就是为了追我,父亲和兄长才去了那地方,中了别人的陷阱。”
梅雪征皱眉:“可若不是那些盔甲有异,以南安王和惊风的本事,不可能自陷其中,无反击之力!”
顾衍之眸光微暗,双手又紧握起来。
梅雪征知他又想起了当年,心中一叹,忙岔开话题:“长宁现在还是这样?就没个能治的大夫吗?”
顾衍之摇头,声音有些哑:“喝了许多药也不见好。”
梅雪征叹了口气:“母亲那边一直在给长宁找大夫,待有了消息,我就让人立刻送过来。”
顾衍之抬头看他:“多顾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让姨母小心些。”
梅雪征笑道:“放心吧。”
梅雪征走后,顾衍之也见到了那道圣旨,邓姑姑亲自送过来的。
邓姑姑是跟着母亲的老人了。
母亲走后,她就跟孙管家,分管内外两院的事物。
对于换了个王妃,邓姑姑倒是很高兴。
“老奴一直觉得萧家那姑娘的性子太躁了一些,为人又太骄矜,不是个好相与的,先前还担心着。现在好了,嘉顺长公主那可是闻名京都的贵女,端庄贤淑。”
邓姑姑哪里知道那其中关键,只觉得他娶了个温柔贤淑的妻子,日后总不至于一天一吵了。
顾衍之也懒得多说,任邓姑姑心花怒放下去折腾。
等她走后。
顾衍之才打开那道圣旨看了起来。
旨意上那些吹嘘什么佳偶天成的字眼,他是一字未看,只看了眼后面的落款。
一个顾衍之,一个画扇,男左女右,正放在一处。
顾衍之的视线在画扇那个名字上,多停留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顾衍之便随手把圣旨抛到了一旁,未去理会了。
……
顾衍之与画扇被赐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就连朝中百官也都有所耳闻。
起初,众人都以为这事是假的。
但翌日早朝,少帝刘协亲自说了此事……这事原是萧宝珠想退婚,又跟柳寻先有了首尾,但话自然不能这么说。
不仅不能这么说,还得赞许昭裕太后。
因此便拿了钦天监来说话。
只说钦天监算出来,发现萧家女娘和南安王的命数相冲,实乃大凶之相,昭裕太后感念南安王府功德,特把嘉顺长公主嫁予南安王为妻。
在朝做官的,都不是傻子,任谁都不会相信这命数之说。
何况萧宝珠和那探花郎柳寻平日见面,从不避着人,萧宝珠又屡次当众扬言,说自己绝不会嫁给南安王。
但知晓是一回事,能不能说,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相较昨日早朝时言之厉厉的景象,今日早朝实在祥和,再无人说萧家和昭裕太后一句不是。
毕竟以嘉顺长公主的名声,她入南安王府,也称得上是下嫁了。
因此今日早朝,全是在赞颂昭裕太后此举的。
待这事传至外头时,倒是又闹出了另一番景象。
京中喜欢画扇之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若不是画扇身份特殊,又曾是文昭太子的未婚妻,他们没这个胆子,敢进宫向昭裕太后求娶,不然恐怕那武安侯府的门,早就要被媒人踏破了。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宗亲命妇,与昭裕太后说起此事,想为家中子侄孙儿,求娶嘉顺长公主的。
但昭裕太后从未松过口。
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回上一句“舍不得”,心情若不好,那是连说话都懒得说的。
次数多了,众人也就不敢再开口了,只当这位嘉顺长公主是要为文昭太子守节,至于喜欢画扇的那些郎君们,自然也只能把她奉作高居琼楼的神女,只敢远远瞧着,不敢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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