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到,这样一位如神仙一般的女子,如今竟然要下嫁给南安王了!
这让众人如何不惊、不怒?
当日便有人拦堵了顾衍之,要与他算账。
“那是我生母。”画扇微微垂下眼眸,解释道:“自她嫁给父亲后,家中矿业便交由兄长打理,而后人只记得,她是黎夫人。”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个女子,出生言情书网,及笄之年凭借自身学识开办私塾,治学严谨,众多学子在其教诲下学业大进,其中不少日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你可知她是谁?”
顾衍之愣了愣,思索半天,才试探性问道:“我娘?”
“是,你娘,顾夫人。”画扇轻轻笑了笑,“不管她们做过什么,婚后,所有功绩最终都会被‘夫人’二字盖过,甚至在外人连她们的姓名都不记得,只记得一个‘黎夫人’‘顾夫人’。”
她揉了揉顾衍之的脸,眼中带着几分坚定:“我也想与你成亲,可比起做顾夫人,我更想做黎大人,做听风阁阁主,做画扇……”
顾衍之眼神暗淡了几分,良久,终是垂下头去:“好……”
“傻瓜,又不是真的不负责了。”画扇将他的脑袋捧起,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你瞧,我们才十七,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真的吗……”顾衍之眼眸眼眸微动,良久,终是绽出一抹笑意。他轻轻将画扇拥在怀中,小心翼翼道:
“我……我可以等……反正两辈子都等了,也不差多等几年……等‘顾夫人’这三个字盖不住你的功绩……好不好……”
画扇下巴轻轻靠在他肩上,“好。”
顾衍之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些,却还是小心翼翼道:“那你也答应我,不可以有别人……好不好?”
画扇回眸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将他搂得更紧些:“好。”
第八十六章
此后几年间,顾衍之当真再未提过成亲之事。
转眼间三年过去,又是一年秋高气爽,和风轻拂窗棂,悄然入室。书案前,少女静坐,青丝垂肩,几缕墨发在微风中轻舞,沾染了淡淡的桂花香。
案上,宣纸铺开,墨香幽然。她素手执笔,笔尖轻点墨汁,于纸上落下一行行清秀隽美的字迹。
微微有脚步声传来,她恍然抬眸,正见顾衍之自浴室走出,半湿的发丝衬得那双含情眼分外勾人。
欣长的身姿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出一片阴影,一袭素白色亵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衣袂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腰间束带随意系着,不但不显凌乱,反而增添了几分随性自在。
画扇突然发觉不对劲:这狗东西怎的愈发跟个狐媚子似的?
思虑,他已握上了她的手。
“近日奔波劳顿,都给我累出腹肌了,丞相大人要不要摸摸看结不结实?”几缕湿漉漉的无法自拔贴在他脖颈上,晕出一片温润的色泽。他轻轻笑着,眉眼温柔如往昔。
画扇咽了口唾沫,伸出手轻轻在他身上摸了摸:“嗯……挺结实的……”
“你摸的那是腹肌吗?”顾衍之耳根微红,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她身旁坐下。
修长的手轻轻将他执笔的手握住,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浅笑,举手投足尽显尔雅之态,仿佛每一个姿势都经过精心雕琢:“丞相大人,你这字写得不对,我教你――”
南安王府。
梅雪征照旧走的是暗道。
今日早朝结束,他陪着陛下回文昭阁处理政务。
没想到太后那边忽然又来了人,一并带来的,还有一道旨意。
朝中谁人不知,陛下虽然登基多年,但一概要事还是得经过昭裕太后的手,就连玉玺也都还在昭裕太后那边放着。
说是掌政。
其实也还是受制于人。
这旨意送过来,也不过是让陛下知晓有这么一桩事,再借陛下的手颁布下去,好让朝臣无话可说。
……
屋内铃铛响起的时候。
顾衍之正在看南边送来的信。
今日昌丰随侍。
知晓那墙壁后头是谁,他忙过去开门。
梅雪征身披大氅,手提灯笼,头上乌纱都还来不及摘掉。
可见是急着过来的。
“梅大人。”
梅雪征顾不上与昌丰打招呼。
他嗯一声,把手里的灯笼递给昌丰,就脸色难看,噔噔噔,朝顾衍之快步走去。
“你最近来得倒是勤快,又怎么了?”
顾衍之还在看信,听到脚步声过来,头也不抬说道。
梅雪征边走边说:“要事!”
顾衍之不置可否。
他们如今接触,自是多为要事。
梅雪征如今为天子近臣,为免旁人猜忌,自然不可与他走得太近,即便有这一条暗道在,但无要事的时候,两人一般都不会见面。
路上就算碰着了,也只做不认识。
梅雪征身为今年的新科状元,众学子之首,甚至从前还批斗过顾衍之如今的行径,对他大有不满。
无人知晓他们二人私下关系这般亲近。
更无人知晓他们还有一层兄弟的关系在。
他们倒并非亲兄弟。
梅雪征的母亲,当年曾被他母亲所救。
彼时刘鸢与南安王于江南游玩,机缘巧合救下梅雪征的母亲,其母本想为奴为婢侍奉于刘鸢左右,反被刘鸢认作义妹。
这事并无多少人知晓。
如今南安王府,也就只有顾衍之和刘鸢的旧仆邓姑姑,才知道这件事,就连平安、长宁这对兄妹,也只是听他们母亲说过,在江南有个哥哥和姨母,却不知他们姓甚名谁。
“坐下说吧。”
顾衍之让人坐下。
南边送来的信中,说全方同现在敛财越来越没有数了,光他们现在查到的数额,就已高达几十万。
还说他身为江宁织造郎中,却有独断之意,苏、杭那两位织造对他已十分不满。
问他要不要让苏、杭那两位织造郎中,联名弹劾他。
梅雪征走到顾衍之面前,坐下便说:“寿康宫那位欲提拔你为顺天府尹。”
顾衍之本欲让昌丰研墨回信。
听到这话先抬起头。
梅雪征见他这般表情,知晓他也是惊讶,他沉声说:“我与陛下最初看到旨意的时候,也如你这般。”
“你觉得那位无缘无故封你为府尹,是为了什么?”
这是梅雪征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
他们都知道,无论是曹达还是寿康宫的那位,对衍之都十分忌惮。
都怕他如今是伪装出来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先前赐婚一事。
他怕这背后还掩藏着什么,他不知道、或者想不通的阴谋,所以今日一散值,他就急匆匆过来先与衍之说了这件事,好提前想法子。
顾衍之听他说完,沉眉不语。
过了一会,他才说:“昨日我在咸扇坊,跟萧宝珠闹了点争执。”
“萧宝珠?”
梅雪征听到这个名字,皱了下眉:“她又跟你闹什么?”
他语气不耐。
顾衍之却不愿多谈萧宝珠,他也从未把她放在眼里过。
“一些琐事罢了。”
“不过――”
他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也不知因何缘故,慢了下来:“昨日画扇也在。”
“嘉顺长公主?”
梅雪征惊讶。
他隐约想通了些关键,看着顾衍之疑声:“你觉得这件事,是长公主的手笔?”
顾衍之沉吟:“是不是她的手笔,我不知道,但总归与她脱不了干系。”
“毕竟寿康宫那位如今最看重的,便是她了。”顾衍之说到这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桌边,那两个并排放着的手炉看去。
梅雪征未曾注意到他的动作。
昌丰过来上了茶。
他继续拧眉思索。
“这么说的话,这事倒是好事,你原本是碍于他们的猜忌才不得不待在府中,这顺天府尹……虽然是个文职,但毕竟也是三品大员,管着一府事务。”
“日后我们行事,倒是要方便许多。”
“你也不必日日在外头扮那无所事事的纨绔子。”
既然想明白了原因,梅雪征这一路不安的心,也就彻底放了下来。
“可当真吓死我了。”
他放松身子坐在椅子上,哪里还有一点外头夸赞的风光霁月?
靠着椅子,就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嘴上还跟着一句:“如今看来,你与长公主的亲事,倒也不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顾衍之没有理会这番话。
梅雪征也只是随口一句,很快,他就看起桌上的信,待见信中内容,他脸色难看怒斥:“这全方同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些了!”
“他自以为有曹达替他兜底,自然无所畏忌。”顾衍之嗤道,“他还在跟人打听明年巡盐御史的事。”
梅雪征抬头,愕然:“他不会……”
顾衍之点头。
梅雪征气笑了:“他倒是想得美,曹达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把他塞到江宁织造做郎中,现在他倒是又贪起巡盐御史了。”
“不过他想得美,曹达却不至于这么蠢。”
“全方同几斤几两,曹达必然衍楚,他不可能放任他蹦得这么高,真出事,曹达也逃不了。”
顾衍之看着他说:“所以要靠你了。”
“我?”
梅雪征眨眼,不解。
顾衍之不疾不徐说道:“明年开春之后,各府官员都会回京述职,到时候你只需要跟全方同透露出,陛下属意他做巡盐御史,只是需要人举荐。”
“可是……”
梅雪征张口。
话到嘴边,忽然领悟过来顾衍之的意思:“你是想让他跟曹达内斗?”
顾衍之不置可否。
梅雪征却已明白他的意思,失笑起来。
“顾衍之,你好黑的心,曹达生怕他这个弟弟蹦Q,你倒是生怕他蹦Q得不够厉害。”
他比顾衍之要大两岁。
小时候顾衍之跟着姨母来江南住,他就知道顾衍之蔫坏。
不过他们俩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他扯唇笑道:“这件事包我身上。”
也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平日顾衍之很少跟自己的弟弟妹妹一道吃饭,每日都是让人单独送过来,今日梅雪征既在,昌丰自然就让人多准备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
梅雪征想到什么,笑着说:“要是让曹达知道你被封为顺天府尹,只怕要更气了。”
“他若是与寿康宫的那位能分崩离析,对我们倒是很有益处。”
顾衍之对此,并未说什么。
但心中,他亦盼着这两人能真的分崩离析。
他与寿康宫的那位并未深仇大怨。
只要她日后不帮护曹达,把朝政归还于陛下,那他跟画扇……
心中忽然浮现的念头,令顾衍之心惊不已。
他怎么会……
“怎么了?”
梅雪征一抬头,就看到顾衍之失神的面孔。
“没什么。”
顾衍之重新敛眸,并未让梅雪征感觉出什么。
梅雪征看了他一会,也没想太多。
二人继续喝酒吃饭。
吃完,梅雪征便不再久留,要走前,他忽然眼尖,看到桌上放着两个手炉。
“你怎么忽然用起手炉来了?”
他说着就要去拿,被顾衍之拿笔拍掉:“回你自己那去。”
梅雪征啧一声:“谁送的啊?这么宝贝,碰都不让碰。”
他看了眼那手炉外头包着的蜀锦绸缎,还有那上头的花样,一看就是出自女儿家的手笔。
正欲猜测时,就听顾衍之不冷不淡地说:“长宁。”
一听是顾长宁做的,梅雪征倒是也不敢继续玩笑了。
他知道顾衍之看着对家里人并不热络,但他如今最宝贝的,其实就是这对龙凤兄妹了。
只可惜他如今身份特殊,不好与长宁兄妹见面。
梅雪征收敛神情,也没再继续嘴闲:“走了。”
顾衍之嗯一声。
听到梅雪征走远,他才重新抬头看向那对手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它们带回来。
听到昌丰关上机关回来,顾衍之又重新低下头,他一边写信,一边吩咐:“把这两个手炉……”
本想说扔了。
免得日后再被谁瞧见。
尤其是画扇。
但话到嘴边,他还是说:“……收起来。”
昌丰倒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闻言,也只是点头领命去做。
……
大内。
如梅雪征所想。
曹达在知道昭裕太后的旨意后,果然生了好一通气。
这事是瞒着他做的。
曹达自以为自己手眼通天,却没想到,这次底下竟是瞒得密不透风。
屋内的东西都被砸了一通。
他倒并非因为旨意的内容而生气,一个顺天府尹,还不足以他放在心上,他气得是自己这么晚才知道。
气得是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和威胁。
他自然知道,昭裕太后这么做,其实也是在变相的警告他。
就像那回他过去“警醒”她一样。
“老祖宗别气了,左右旨意还没下去,您若不喜欢,不若让底下的人想想办法。”身边内侍忙递过去新鲜的茶,哄人别生气。
曹达听到这话,气性更大了。
他瞪眼怒道:“没脑子的蠢货!这关头,我若阻拦,你当寿康宫那位,真是吃素的不成?”
那女人的心肠和手段,比他只有过而无不足。
先帝爷可就是被她给害死的。
罢了。
曹达发泄一通,其实也没那么生气了。
他要是只有脾气,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
他很衍楚,他跟寿康宫那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不到彻底翻脸的时候,也没到这个地步。
真要闹开,对谁都不好。
“罢了。”
“左右这事也碍不到我们什么。”曹达撇嘴。
过后又说:“何况顾家那小子,究竟是人是鬼,放到明面上,也能看得更衍楚些。”
“你回头找人去顺天府衙,多看着些。”
内侍忙弯腰应是。
*
日子过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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