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张沐辰也有点起疑了。
顿了顿,他倒是带着一丝哭腔,哽咽地问道:“爹,孩儿……孩儿莫不是因为前段时日太过于胡来,所以伤了精元,怕是日后……”
“别胡说八道,你既然觉得有点累了,那就收敛一些,好好消停几日。自今日起,府邸让厨房多给你做一些药膳,你好好养好身子,争取早日让为父抱上胖孙子。”
看着张沐辰倦怠的样子,张老爷又说道:“你现在去书房好好睡一觉,对外就说是看书习字,不让人进去打扰。”
张沐辰觉得浑身晕乎乎的,自然有点害怕,很温顺地应下来,直接去了书房。
丫鬟刚从书房回来,径直去向方璇玑报告:“少夫人,少爷去了书房休息。”
“府邸里没有人看见你过去书房吧?”
“少夫人请放心,奴婢的主责只是收拾少爷和少夫人的衣物、床榻,并无其他。方才,奴婢不过是浣洗房收衣裳,经过书房的时候,并无其他人。”
“很好,你先退下吧。”
方璇玑得意地一笑,药效发挥得比她想象中的快得多。
三日后,因为到了大庆国的丰收节,皇宫里照例摆上了宴席。
张贵妃早就准备好了歌舞节目,想着在丰收节宴会上扳回一城,好让皇上惊艳。
这一日,也正是方璇玑归宁的日子,所以,张贵妃早早地就派人送来了贺礼,并叮嘱张老爷一定让新婚夫妻俩回忠勇侯府,不需要参加任何其他的活动。
张老爷瞬间就明白了女儿的顾虑。
皇后和其他妃子都准备了拿手的节目,有的是抚琴,有的是现场作诗,皇上看得意兴盎然。
张贵妃觉得自己的小心机定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她换上了一袭藕粉色的纱衣,对着乐师点了点头。
行云流水的琴声响起,张贵妃婀娜多姿地上到了舞台中央,她挥舞着水袖,大声地唱着:“秋风转凉,银杏叶黄,粟米丰收,做馍喷香,晚稻遍地,镰刀明亮,蒸煮炒炸,永世流芳。”
这是当时李锦元教给小乞儿们唱的儿歌,不过三十二个字,内容是说丰收的季节收割和做饭的事情,语句押韵,琅琅上口。
也不知道怎么的,传到了张府的人的耳朵里,不多时,就被张贵妃听到了。
她眼前一亮,想着入秋之后就到丰收节宴会了,每年都是歌舞表演,皇上一定腻味了,如若能够找乐师配上乐曲,歌咏出来,既十分应景丰收的主题,又歌颂了在皇上的治理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皇上听到之后,一定十分高兴。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只不过,张贵妃猜中了开头,却不曾想,皇上听到一半就变了脸色,双手握拳,手里酒杯里的酒水都洒了出来。
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也吓坏了,真心觉得这个张贵妃实属胆大过人,立刻命公公去制止了乐师重复演奏。
当琴声戛然而止,正沉浸在自己美妙的想象里的张贵妃一怔,停止了自己的舞蹈,还不解地看了乐师一眼。
乐师垂下头,一言不发。
张贵妃疑惑地转过头去,一眼就看见了皇上黑沉的脸色,不由得暗暗想着:不好,碰到皇上的逆鳞了。只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209章 抄家问斩
张贵妃十分不解。
皇上再也无心观看表演,气愤地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将张贵妃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惊得张贵妃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地求饶:“皇上,臣妾真的只是衷心祝愿麦田金黄,五谷丰登啊。”
“不想死得那么惨,就闭紧你的嘴巴。”皇后呵斥了一句,疾步跟了上去。
好好的一场宴会,闹得不欢而散。
剩下的人,其中极少数明白其中的事情,而绝大多数人都只是面面相觑,又不敢多问多说,赶紧各自回到各自的宫殿去。
当年的事情,还是许多年之后,皇权更替,李锦元偶然得知的,所以,这一世,她提前将事件编成了儿歌,故意让小乞儿们在张府的铺子门口唱出来,为的就是让张贵妃被皇上厌弃。
这样一个子女们不学无术又心狠手辣的家族,掌握了权势,不知道会害多少百姓,还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早日倒台。
“秋风转凉,银杏叶黄,粟米丰收,做馍喷香,晚稻遍地,镰刀明亮,蒸煮炒炸,永世流芳。”
这首儿歌,表面上的字句,原本说的也是丰收的事情,到了秋日,粟米和晚稻都成熟丰收了,被百姓用来制作成吃食得以饱腹和生存,世世代代流传下来。
可是,许多人不知道的是,皇上其实不是太上皇传位的第一人选。
当年,太上皇有十个皇子,其中,大皇子和三皇子表现最为出色。
大皇子的乳名为粟,三皇子的乳名为稻。
在太上皇立下传位诏书之前,几个皇子之间倒还客客气气,至少在人前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三皇子野心强大,一直想要成为太子,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每一年的秋狩,大皇子都意气风发地骑着高头大马先行一步,且每次能够狩猎到最多的猎物,受到太上皇的嘉奖。
那一年的秋狩,眼见着天近黄昏,其他人都已经鸣金收兵,带着自己的猎物回到了主场,只有大皇子久久没有出山。
众人有一些着急了,所以分头回山里寻找。
最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大皇子的尸体。
只见大皇子的脖子上插着一把雪白锋利的新镰刀,经仵作验尸,被杀死已经有两个时辰之久。
大皇子的几个随从都倒在不远处,身上中的却是大皇子带去的箭矢。
进山的时候,每个人都被搜身过,不许带刀剑等铁质武器,怎么会出现镰刀呢?
而且,其他人的弓箭数量不差,带去的随从也人数不少。
由此可见,袭击大皇子的人,武功高强,可以悄无声息地干掉几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二皇子当场就吓尿了,自认为杀手第二个目标一定是自己,哀戚戚地喊着:“不要杀本王,本王向来只是醉心于诗词歌赋啊!”
其他皇子面面相觑,各自内心都有打算,只是没有当场表明。
回到皇宫之后,太上皇听到消息,气急攻心,立马就晕倒了,御医诊治也是无力回天。
半个月之后,太上皇将皇位传给三皇子驾崩了。
对于大皇子的死因,没有人敢妄自议论,自然也成为了皇室的秘闻。
多年过去,二皇子已经因为疯癫医治无效薨没,其他皇子也远在各自的封地,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不过,很多人都认为是三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动的手。
今日,张贵妃在宴会上唱起这首儿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触碰到了皇上内心隐蔽的情感。
皇后来到上书房的时候,看见皇上站在窗边,昂头望着窗外的明月,浑身被哀伤的气息笼罩着。
“皇上,您还没有用晚膳,传御膳房送一碗您爱吃的月团来,可好?”
“不用了,朕不饿。皇后,朕的心无比疼痛。”
毕竟是少年夫妻,皇后十分明白皇上的心境,点了点头,柔声劝慰道:“每逢月圆之夜,总是勾起人的思念之情。皇上兄弟几人,唯独皇上最重兄弟情谊,只是,为身份限制,只能时时刻刻不怒自威,实在是辛苦皇上了。”
“知朕者,皇后也。”皇上舒展了眉头,伸出手,轻轻拉住了皇后的手。“张贵妃如何处理?”
皇后轻轻地为皇上按捏着手臂,低声说:“张贵妃深得皇上宠爱,恃宠而骄,竟然和乐师勾搭,臣妾打理后宫,觉得应当抄家问斩,不知皇上觉得臣妾是否判得过重?”
“你是后宫之主,一切全凭皇后做主。朕有点头晕,暂且先在上书房歇下了,皇后先退下吧。”
皇后出了上书房,回头冷冷地看了关闭的大门一眼,以左手的衣袖擦了擦方才被皇上拉住的右手,轻蔑地笑了一下。
“狗男人,当年做的孽,自己心头有愧,还要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恶心样子来,最后,偏偏还要借本宫的手灭口。”
陡然想起张贵妃府上不久前才和忠勇侯府联姻,如此一来,岂不是还要牵连一家人?
闭了闭眼睛,皇后想起方才自己问皇上是否判得过重,他只是避重就轻全凭她做主,可见,皇上是肯定她说的“抄家问斩”的。
当年的事情,是皇上内心深处的一根刺,既然张贵妃会唱儿歌,和她相关的人等,自然是听过的,那么,一个都不能留下活口。
“造孽啊!如此罪孽深重的事情,请鬼魂找正主报仇。”皇后愤愤地在内心里说着。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队铁骑敲开了张府的大门,冷酷地宣旨之后,直接将全府上下的人都绑走了。
方璇玑准备歇息,担心张沐辰会回到房间来,刚刚和丫鬟调换了衣衫。
听到室外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以及下人们的哭喊声,丫鬟凛然地让她不要出来。
她躲入隔间,大气都不敢出。
等了好一会儿,屋子里安静下来,方璇玑换了一身丫鬟的粗布衣衫装扮,带着自己的软鞭。
她担心这次张府的事情,会因为她而牵连娘家人,所以决定立刻回忠勇侯府看一看。
第210章 功高震主
方璇玑赶到的时候,忠勇侯府已经是火光冲天。
她的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正要有所行动,就听见站在大门口的侍卫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忠勇侯定然是在去往北地的路途上,追上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还有,忠勇侯的嫡子肯定也在一起,一定记得斩草除根。”
他们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要这样含冤死去吗?
年迈的祖父和祖母断然没有逃过,以她单薄的力量,也无法冲上去和侍卫们理论。
不过,得知爹和大哥暂时逃过一劫,她还是有点欣慰的。
丫鬟已经代替她成为了刀下亡魂,她现在只有乔装打扮,往北地的方向走,在大哥早就安排好的人家住下。
日后会怎么样,她真的不敢想象,眼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其实,侍卫进入忠勇侯府的时候,方广亮早已经惊醒了,他双拳难敌众人,尤其看见侍卫不由分说当着他的面直接杀害了年迈的爹娘,他惨叫一声,双腿一软,差点就支持不住了。
都说跟在皇帝身边做事,如履薄冰,随时都会有生命不保的危险,自从战王的事情发生之后,方广亮就已经有了这个自觉。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结局来得这么快。
方璇玑出嫁的当日,他就交代过方麒麟,儿子自信满满地告诉他:“爹,放心,退路都已经找好了,如若妹妹真的过不下去,就往北地的方向去,那里有孩儿早就购置好的宅子,宅子叫做光明居,靠东边的窗子上挂着一面圆圆的镜子,很容易找到。而且,地窖里还藏着一些银子和物件,足够咱们五代人都不愁吃喝。”
方麒麟的未雨绸缪意识比自己强太多了,方广亮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情,除了咱们爷仨,不要对任何人说。尤其,不能对京都的任何人说,这是咱们方家的命根。”
方广亮不知道的是,方麒麟在地窖里,还藏着一些逍遥散,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
火光粼粼,方广亮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墙角的方麒麟,他为了吸引侍卫们的注意,大喊了一声:“命根啊――”
意思就是告诉儿子,去往光明居,赶紧逃走,无需管他。
侍卫首领抽出手里的长剑,面色冷冷地看过来:“忠勇侯,在下不过是领命前来,还望理解。”
“理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不过,怎么办才好呢?本侯暂时还不想死。”
看见方麒麟已经从墙角的狗洞里出去,方广亮放心了一些,一个飞旋,转过身越墙而出。
侍卫没有想到忠勇侯居然会抵抗逃走,大惊失色之后,率着一群人跟了上去。
经过山林的时候,有人飞速地拉了忠勇侯一把,带着他闪身进入了一个窄小的山洞。
只能侧身站立,旁边又有藤蔓遮掩,加之夜里山里的雾气比较重,一时也让搜寻的人看不太清楚。
等脚步声远去,来人侧耳倾听,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这才低声喊方广亮走出来。
听到多年未再听过的仍旧十分熟悉的声音,方广亮一怔,紧接着浑身颤抖起来,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一会儿,他才镇定下来,疾走几步,在如练的月华之下,仔细地看着救了他的人。
怎么会是战王呢?
带着满腔的愧疚,方广亮猛然在战王面前跪下来,痛哭流涕地请求原谅。
“快起来,侍卫们还没有走远,你这么闹,是想吸引他们折返回来吗?”
两个健壮的男子一前一后默默走着,一直走到一个更加偏僻的山洞里,这才停下来。
“要出城,必须翻过这座山头,只是,侍卫们没有找到你,必然会继续死守这里,一时半会儿只怕走不了。”
“您为什么还要救属下呢?多年之前,如若不是属下……”后面的话,方广亮怎么都说不出口。
慕容珏以为方广亮是在自责当年救援不力,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别说傻话,这么多年的兄弟,本王是在返回京都的途中遭遇埋伏,你又不能离开,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怪不到你的头上去。”
“不是,事情不是这样的。”方广亮想着,自己这一次只怕是凶多吉少,能够再见战王,那也是天意,上天也要他有机会忏悔自己的罪过,并向战王说明当年的实情。
再者,是皇上过河拆桥在先,他不过是实话实说。
“战王,当年,您回去的那个夜晚,皇上身边的高公公来到了营地,单独召见了属下。”
慕容珏一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京都距离北地,路途遥远,他一介武夫可以快马加鞭,然而,高公公能够那么及时地出现在营地,可见,在他回去之前,皇上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沉默了好一会儿,慕容珏才缓缓问道:“那么,高公公当时和你提及的时候,可曾说起本王到底是哪里惹怒了皇上?”
竟然连战王本人都不知晓错在哪里?
方广亮对于当时高公公的话记得清清楚楚,他呆滞地重复道:“新帝登基,天下太平。可是,您回京都述职,在上书房态度嚣张,怼得皇上哑口无言,您甚至直言,如若没有您的辛苦付出,皇上哪能坐稳那个宝座!”
“本王和你相处多年,是什么样的性子,你最清楚,你觉得,那些话是本王说得出口的吗?”
面对慕容珏的问话,方广亮艰难地摇了摇头。
是战王说的,如何?不是的,又当如何?
“也罢,皇上一定对你晓之以理,除去了本王,也就移开了你面前升迁的绊脚石。你若不依,就当好好想一想你在京都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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