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唇角也浅浅勾起，抬手摸他的脸，潘盛瞬间忘词，痛苦的时候心沉到谷底，也是这只手，一点点的安抚他情绪，手指柔软，动作温柔。
“你没有爷爷，但是有我啊。” 他听见她轻声说道。
一股暖流从心底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心脏轻轻撞击胸膛，潘盛眼眶又热了，喉结滑动几下，掩饰性垂下眸子，塞了一个饺子进嘴里。
叶蓁收回手，继续捧着下巴看他。
接连吃几个饺子，把汹涌般的情绪按捺下去，潘盛才哑声回道：“多谢。”
叶蓁：“嗯。”
安静几秒，她觉得此时的潘盛鲜少的‘乖巧’，于是起了逗弄之心，慢悠悠道：“刚才，和我妈的对话，你听见了吗？”
潘盛动作僵住，深色的酱油顺着饺子皮滑落滴到盘子里。
他当然听见了，叶蓁想要订婚，有点突然了，像在做梦似的，在医院走廊里接到的那通电话，以及爷爷的去世，这些天兵慌马乱，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梳理一下，她是为了爷爷，还是真心想结婚在一起，如果是因为爷爷，现在大口不必。
“我那天电话里说‘我是真的’，你记得吧？”叶蓁目光灼灼。
潘盛点头，“嗯。”
“那你.....怎么.....有没有想说的？”她追问。
他放下筷子，轻咳一声，确认道：“你真的想？”
“嗯，目前来看，真的想，你呢？”
“我要守孝三年。”
“没关系，我等。”
潘盛看着她，静静的看着，似乎像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叶蓁坦荡荡的对视，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可是他错了。
“我不用你可怜。”
果然，叶蓁笑了笑，说：“我为什么可怜你？”
潘盛不答，低头继续吃饺子，爷爷住院前，她对他的态度很差，爷爷住院时，她打电话说愿意，现在爷爷去世了，她想要订婚，这么看来，似乎就是某种可怜，结合她这段时间的表现，甚至可以称得上施舍。
怎么，怕他走不出来？还是怕他自己在镇上孤单，暂时先给个心理安慰。
哪一样他都不需要。
“我没事儿。”潘盛语气淡淡，“爷爷走的时候没受罪，是喜葬，你不用多想，尽快回去上班。”
“没办法，我想的就是多，控制不住的那种。”
叶蓁说：“这些天，我就一直在想爷爷不在，没人督促，你会不会就不理我了，或者，哪天你一时兴起，直接把镇上的店都处理掉，拎着行李出国，我找不到你怎么办，潘盛，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吗？”
“哪方面的打算？”
“关于我的。”
空气莫名陷入安静，潘盛微微蹙眉，顶着对面忐忑期待的目光，想了良久，才温声道：“叶蓁，你知道的，我爱你。”
叶蓁睫毛颤了颤，张了张口，没等发出声来，就听他继续道：“正因为爱，所以我很了解你，那天不知道你去见了谁，说了什么，或者因为爷爷的事，你感性了，我想和你订婚，也想和你结婚生子，但这一切要建立在你理智状态下，至于拎着行李出国，这不可能，我会继续留在这儿，也说不准，搞不好啥时候我把店处理了，直接去找你，叶蓁，不用着急，再好好想一想，我等你。”
叶蓁很感动，却不认同这番话，又找不出好的理由反驳，她想说自己很理智，可拿不出证明，但是感情需要证明吗？
“我是认真的。” 她只能强调。
潘盛轻扯起嘴角，“嗯”了一声，夹了一个饺子送她唇边。
老爷子头七后第三天，赵乐乐打来电话，和叶蓁约在一家偏僻的咖啡店见面。
小姑娘特意穿了显身段的衣裙，妆容精致，双手抱臂向后靠在椅子上，目光桀骜挑衅，木桌对面，叶蓁一身简单运动装，长发扎成马尾，素颜，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轻笑道：“味道不错。”
“叶蓁，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
“喊姐。”叶蓁淡声提醒。
赵乐乐轻嗤一声，见她表情严肃，于是抿了抿唇，喊了声：“蓁姐。”
“早饭吃了吗？” 叶蓁面色缓和下，说话语气像对孩子似的，温和到让人头皮发麻。
赵乐乐皱了皱眉，再次强调：“我不是来跟你――”
“知道，不是来叙旧的。”叶蓁打断她，向后靠在椅背上，做出请的手势，“说吧。”
乖，再一次
赵乐乐心里打怵，本来就有点怕叶蓁，敢光明正大叫板，用闺蜜的话说，纯粹是爱情给的底气，为爱一往无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此时挡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她才不怕！暗暗打气后，赵乐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怀孕了，你.....你必须离开盛哥。”
出乎意料的，叶蓁面色很平静，仿佛没听见似的，眼底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突然安静，窗外鸟鸣声传进来，诡异的静默后，赵乐乐攥了攥手心，深吸一口气，又把话重复一遍。
“这次好多了。” 叶蓁笑着拍了拍手，赞许道：“声音不抖，也多了几分底气，不错，就这么保持。”
赵乐乐：“.....”
这特么是点评的时候？谁要你点评了！
“继续，还有呢？” 满不在乎的口吻，赵乐乐小脸顿时红了，怒极，一拍桌子，“你戏弄我？？”
店内很安静，这边“嘭”一声响，旁边人纷纷把目光聚过来。
叶蓁淡淡道：“是你先开玩笑。”
赵乐乐转身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根粉色验孕棒，纸展开，是怀孕检测单，验孕棒两条杠，双重证据。
“就是那天晚上。”她强调。
叶蓁看了看检测单上的孕妇信息，又抬眼看了看脸色绯红的赵乐乐，问：“从哪弄来的？伪造假怀孕单违法，自己销毁，我就当没看到。”
赵乐乐嘴硬道：“就是我的！”
叶蓁：“既然是你的，干嘛不拿给潘盛看，毕竟是他的孩子。”
检测单上时间地点人名等信息基本吻合，市医院的公章也是真的，叶蓁记得镇上有个在市医院上班的姑娘，跟赵乐乐关系挺好，二十多岁的人了，做事还这么不知轻重。
“我乐意给谁看就给谁看。”赵乐乐心虚，又把检测单又收回包里，说：“这回你相信了吧。”
“相不相信又怎样，我答应老爷子嫁给潘盛，订婚日期都订好了，你凭借一张假怀孕单想改变什么，赵乐乐，做事鲁莽不计后果，以后会吃大亏。”叶蓁好心劝告，“道德和法律，双重底线，奉劝你都不要碰。”
“你要和盛哥结婚！？”赵乐乐只听到前半部分，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整个人都在发抖，颤声道：“妄想！宝日做梦！！”
在潘老爷子葬礼期间，赵乐乐不是没表现过，也是守在潘家各种帮忙，徐悦挺喜欢这个小姑娘，努力制造儿子和她相处的机会，可是潘盛态度过于冷淡，且只跟叶蓁沟通，赵乐乐气的跑回家哭了好几次。
“徐阿姨喜欢我，我才是她儿媳妇，你算什么！”赵乐乐嗓音尖锐，又吸引大批目光，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议论，几个看笑话的特意挪到近的位置，她浑不在意，
这是叶蓁此生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和一个相差几岁的小姑娘争男人，也挺新鲜，如果时间够的话，她倒是想多玩会儿，可明天就要回上海，最后一天陪潘盛，才不舍得上午时间全用来浪费在这儿。
“别嚷。” 她把马克杯里咖啡喝完，抽出纸巾擦擦嘴，说：“我来只是通知你，以后离我未婚夫远点，以前的事儿，我不跟你计较，姑娘家家，多少有点矜持，男生不是靠追的，得吸引，平时多看看书增加内涵，比这些不入流的小动作有用多。”
果真是年纪大了，开口就想教导人。
赵乐乐显然不想承她这个好意，红着眼睛吼道：“他不是你未婚夫，不是！他是我的，那天晚上，他明明抱我了，他爱我！”
叶蓁掏出手机，说：“这儿挺偏，你怎么来的？用不用我帮忙打车？”
“我，我求求你，求求你！蓁姐，求你成全我吧，我肯定会对他好，我这辈子只爱他，你在外面，能接触很多很好的男生，可是我只有他，你成全我们吧。”赵乐乐魔怔似的，嘴里碎碎念，扶着桌子直接跪下去，叶蓁吓一跳，顿时站起来，弯腰去搀她起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赵乐乐跪在地上，一手拽住桌子腿，死活不愿意起来，“蓁姐，我一直很崇拜你，我错了，我承认怀孕单是假的，可是我对盛哥是真心的，比你真心，我可以为了他去死！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你相信我，相信我好吗。”
“知道了，你赶快起来！！”
叶蓁招来服务员帮忙，两个穿深咖色工作服的小伙子迅速跑过来，一人架住赵乐乐一条胳膊，愣是把人从地上拖起来，再次坐回凳子上，赵乐乐全身瘫软趴在桌上，头发被眼泪浸湿黏在脸颊上，两只眼睛泪汪汪，看上去特别可怜。
叶蓁用打车软件叫车子，她打算送赵乐乐回家，小姑娘情绪转变太快，让人不放心，至于她说的这些疯言疯语，要说没感觉，也不至于，但也到不了让她吃醋的程度，没有那个闲心和小姑娘计较。
刚才赵乐乐想起赵义的劝告，不要和叶蓁硬刚，才改为走苦情路线，可同样没用，无论怎么哭求，叶蓁都反应淡淡，局外人似的，看她哭闹的眼神像看孩子。
“即使你和他定亲结婚，又能怎么样！”赵乐乐一抹眼泪，气到极致开始口不择言，“我就等着，你迟早人老珠黄，我比你年轻，总能等到那一天，你最好别让我找到机会。”
这狠话放的......毫无威慑力。
叶蓁忽然想到什么，勾了勾唇， 不屑道：“你以为所有男人都像赵义？”
赵乐乐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手机响了，出租车司机打来的，叶蓁接听电话转身出去，赵乐乐赶紧跟上，追问：“你刚刚什么意思？我哥怎么了！”
叶蓁不答，刚才话赶话，说完就后悔了，郭月那边还没挑明，这边却说出来了，太不合适，坐进车里，她给郭月发消息道歉，那边回的很快：没关系，蓁姐。
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话。
赵乐乐还在旁边追问，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叶蓁让师傅停车，自己下去，甩上车门让她自己回去，赵乐乐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嚷道：“我跟你没完！！”
出租车一溜烟远去。
叶蓁看着郭月回的消息，总觉得有点不安心，在路边犹豫几秒，拨了电话过去。
“喂，蓁姐。”
叶蓁：“抱歉，我无心的。”
“真没事儿，我已经想通了，和他分手，本来也打算这两天摊牌。”郭月语气轻松，随即又问道：“乐乐那边，没惹你生气吧？”
叶蓁：“不要紧。”
郭月深知赵乐乐脾性，“她从小被家里惯坏了，没大没小的，说话也没规矩，蓁姐，你别跟她一般计较啊。”
“嗯，你在上班吗？”
“在上班。”
“那你忙吧，先挂了。”叶蓁单手从口袋里摸出烟，准备继续掏打火机，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把她叼在嘴角的烟取走，“......”
“好的。”耳边忙音传来。
打火机轻响一声，薄烟散在空气中，潘盛点燃后，又把烟递回叶蓁嘴里，叶蓁眨了眨眼睛，呐呐道：“你怎么在这儿？？”
潘盛：“少抽点烟。”
随后牵起她的小手，往路边的车子走起，说：“早上跟在你后面出来的，一直等着。”
“......”
那他什么都看到了？包括赵乐乐下跪，会不会误会她欺负人家小姑娘？？
“她自己哭的。”
坐进车里，叶蓁想着还是解释一下，说：“我什么也没说，更没逼她跪下。”
潘盛欺身过来把她安全带扣上，又把烟熄灭丢掉，亲了亲她的嘴唇，低声应道：“我知道，是她欺负你。”
叶蓁哑然，片刻后，又喃喃道：“她也没欺负我。”
“这还不是欺负啊。”潘盛发动车子，望着前面的路，平静道：“公然抢你的未婚夫，不是欺负是什么？不生气？？”
叶蓁：“.....还好。”
潘盛飞快往旁边瞥了一眼，明显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挑了挑唇，不咸不淡道：“燕妮姐抢你一个包子，你还生气呢，怎么，我还不如包子？”
“你又不是包子。”
这个比喻好有意思，叶蓁顿时笑了，说：“要是食物，我早把你吃了。”
潘盛也笑，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黑眸熠熠，阳光洒在他俊挺的侧颜上，渡了一层浅浅金光，很好看。
好久没看见他笑，叶蓁眨也不眨，红灯停下时，她咽了咽口水，仿佛被勾了魂一般，轻声道：“我想吻你。”
潘盛微怔，侧眸看她，前面绿灯亮了。
“等到家。” 他喉结上下滑动，嗓音有些暗哑，迅速收回视线，猛踩油门，压着限速回到玉华小区。
住一起这么多天，两人一直分房睡，叶蓁住主卧，他住客卧，前阵子情绪持续低落，什么都没干，明天就要分开，再过清汤寡水的日子，保不齐后面想得很。
一直折腾到太阳下山。
“饿。”
叶蓁趴在枕头上，长发湿漉漉散开，有气无力，别说讲话了，就算呼吸，都带着颤音，潘盛顺着她的细腰一路亲到耳垂，低声哄着：“再一次，就让你吃饭。”
看一看又没什么
“刚才......你也这么骗我。”
叶蓁不相信他的话，抓住床单试图往前爬，没两步，又被拖回去，“哪个刚才？”潘盛轻笑，大手托起她的腰，再缓缓压下，满意的听见一声轻吟，猫叫似的勾人。
额头抵住枕巾，说不出话来了，泪水顺着眼角滑出，在唇边被吻住。
“宝贝，抖什么？”
他诱她说话，动作时缓时重，叶蓁咬着唇，脑袋昏沉沉，眼前雾蒙蒙看不真切，所有的感官全部集中在身后，又燥又热，仿佛汪洋大海中的扁舟，风浪中惶惶着不了岸，整个心肝脾都吊着，她扑腾腿，被压住，伸手抓床沿，被一只大手十指交扣摁进被褥，逃离的动作惹得人不高兴，动作猛地变凶.....
“慢......慢一点――” 声音染着哭腔。
潘盛咬住她的耳垂，低笑着：
“求我。”
“求......求你，求求你。”
“我是谁？”他逼问。
“潘盛。”
“谁是潘盛？”
不说话了，也就两秒的耐心，突然抽离，没等她反应过来，顷刻间天旋地转，两人之间位置改变，潘盛平躺在下面，摁住她的腰，猛一挺身。
叶蓁倒吸一口气，触电般后脊瞬间挺直，仰身望向天花板，暮色沉沉，室内没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洒在上面，洁白中泛着淡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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