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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建国还没有喝到失去理智，他清楚的知道在这个侄女面前自己是占不到便宜的，索性及时终止话题，免得自讨没趣，下了自己面子。二伯孟建业见状立马打个圆场，所有人顺势就像刚入席一样，很快又是一幅其乐融融阖家欢乐的场景。
孟凡经历的过年就是在自己家吃饭，然后再去别人家里吃饭，吃够了一圈了，新年也就算过完了。不止自己家如此，好像所有人的家里都是这样。
王梦语家里因为添丁进口，这个春节显得格外的热闹。小家伙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咿咿呀呀的讨得众人喜欢。这个春节假期她忙着带着儿子走亲访友收压岁钱。张斯斯则有很多空闲时间，她开着车帮着孟凡从菜鸟驿站把北京寄过来的家当搬到了明馨花园的出租屋。
孟凡北漂近十年，最后带着两大编织袋的行李回到了南州。两个人把出租屋收拾妥当后，早累的腰酸背疼，孟凡租住的是个一楼，阳台外带了一个小花园，冬季略显荒凉，加上经久不化的积雪，两个人不免各自感慨。
孟凡想如果当年毕业后直接回到南州，是不是也早早的结婚生子，大概会像所有回老家工作的同学一样，挤入考编大军。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见过的外面广阔天地之后是不甘于拘束在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模式里。结婚的话，起码不能是将就吧。
她不愿意成为第二个齐淑玉，第二个孟平，相夫教子不是她追求的终极目的，爱情家庭以外的人生还要实现自己的价值。婚姻不应该是关乎年龄和条件的，择偶不能以能收到多少彩礼为根本依据，两个成年人决定携手走过一生，除了能有最初彼此能够升华成为亲人的爱情外，更多的是要有一种“肝胆相照”的情谊，才能在面对未来人生中风雨时做到同进退，才能在漫漫人生路上，千篇一律的婚姻中守住道德的底线。
然而这些孟建国不会懂，也不想懂。他的世界观里，儿子等于香火，等于传宗接代，等于百年之后给自己修缮坟茔的施工方。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死了以后也要埋在别人家的祖坟，生的孩子也不会姓孟。
第5章 这年头好人谁结婚啊
王梦语在这个正月里也带着小奶娃从大姨家吃到三叔家。当然除了自己家亲戚要走动，自己的老公，李想家里也有一堆亲戚要应付。以前没有孩子的时候王梦语倒是没觉得这是个负担，自从生了孩子后，才觉得电视剧真是取材于生活啊。儿媳妇大都头疼婆婆，这两个角色就像磁铁的同一个磁极，天生就是相互排斥的。这一点迈入婚姻的坟墓时王梦语就有心理准备。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李想家里除了婆婆要应付，还有一堆姨婆婆。
李想妈妈生于60年代，正是流行每家每户都七八个孩子的时候，李妈是家里最小的妹妹，上面光姐姐就有五个，尤其是李想的五姨，容貌上有些优势，当然这也仅限于她们姐妹之间的比较，或许五姨从小在父母那里有些偏爱，成年后的人生也比较顺遂，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让见过她的人都不是很喜欢的优越感。几个姨婆里，王梦语最烦的就是她，五姨家的儿子还没有结婚，倒是喜欢在外甥家里过起了婆婆瘾，李妈虽然也不是个多和善的老太太，如果没有这位五姐的献计献策，王梦语和婆婆还能维持住表面的平和。
团团出生之后，李妈作为奶奶义不容辞的要来哄孙子，但是哄孩子这个体力活李妈又不想百分之百的承担，王梦语早就表态了，可以雇一个育儿嫂或者保姆帮忙分担一下，五姨婆说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有给保姆的那些钱干点什么不好。
李妈觉得姐姐说的有理，有婆婆帮衬还请什么育儿嫂。月嫂下户之后，李妈上岗，小孩子月龄越小终归是越累人的，李妈作为奶奶对小朋友自然是有一份天然的疼爱，只不过对于这个并不是很满意的儿媳妇，心里还是有一些芥蒂在的。
李妈的朋友不多，平日里都是和几个姐妹凑一起的，大姨快七十了，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二姨是大学教授退休，依旧热爱搞学术，三姨是拆迁户，收租度日，四姨下岗职工后来开个小饭店，五姨也是下岗职工，但是五姨夫比较能干，家里开了几个小超市，除了大姨家有了孙辈，再就是王梦语的团团了，李妈在有团团之前，整天和自己的三姐、四姐、五姐在一块儿，姐妹几个人是早市搭子、商场搭子、追剧搭子、麻将搭子、散步搭子，王梦语很难理解，经常甚至是每天都见面的人，为什么每天晚上还要打语音电话，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要说。
王梦语觉得五姨或许是拿自己对儿媳妇的标准来要求王梦语了，要不要母乳，日常要吃什么，孩子应该谁带，该怎么带她都能有一兜子的建议和李妈提，这让本就看王梦语不爽的婆婆对这个儿媳妇意见大了。
上一辈的人也是有点奇怪，婆媳之间相处的并不算融洽，但还要演出一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来。李妈做东请年茶，强烈要求儿子儿媳妇抱上小孙子一起去吃饭。要说没存了一份显摆孙子的意思在里面，谁信呀。
王梦语临出发前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李想边换衣服也边嘱咐她，“你去了什么都不用管，低头吃你的就行。”如果不是李妈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当众给儿媳妇难堪，李想是不会同意加入这个饭局的。
南州大饭店的前身是南州市招待所，虽然菜品做的一般，但是上一代人图个情怀就喜欢年节在这里聚会。
王梦语用小白瓷勺盛了一点蓝莓山药泥喂给团团，这大概是这一桌子菜肴里小朋友唯一能吃的东西，他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妈妈，表达自己并不喜欢眼前的米粉糊。
不足周岁的小朋友带出来这种场合真是遭罪，又馋又困又无聊，要不是李想答应给自己买一件始祖鸟冲锋衣，她是一百个不同意的。王梦语给自己夹了一块排骨还没来得及吃，一直在围着孩子转，擦擦出牙期流出来的口水，安抚他开始烦躁的情绪。隔着好几道菜都能精准的感受到五姨那颗不安分的心。
果然，饭吃到一半，大家的话题也从小朋友这里转到了日常闲聊，不知道谁提了一嘴过完年要换个新车，众人纷纷讨论是买国产车好还是进口车好，是跟随时尚买新能源的好还是传统的汽油车好。五姨用她惯用的腔调，貌似不经意的说道“我们老王早就想退休的时候换个车，之前他一直想要迈巴赫，我觉得太高调了，年纪又大，买个奥迪得了。”王梦语觉得她说话的感觉像是嗓子被谁给捏住了，并不悦耳还略显聒噪。五姨夫姓王，虽然家里的生意进账还不错，但是还没有到需要开迈巴赫撑门面的程度，一大桌子都是自家亲戚，都是知道五姨什么德行的，三姨夫向来滑头每次五姨开腔，他都是第一个捧场的。“老王这么能干，家里这么多产业，就算是买奥迪也得是A8起步，换车嘛，步子肯定要大一点。”
五姨最喜欢听恭维的话了，只要是别人夸她，不管有多夸张她都很高兴，王梦语有时候觉得别人说那话是夸她吗，夸得都脱离实际了，讽刺的话她真的听不懂吗。
五姨对三姨夫的恭维一脸受用，转头看了看王梦语，说道“李想媳妇儿啊，李想前途不可限量，你看他们医院那些医生哪个不是开着奔驰宝马奥迪的，就李想还开着他的大众，你怎么也得给他换个五十万的车起步啊。”
五姨儿子的发小最近换了奥迪Q7，大概就是从儿子这里了解了一些汽车的行情，王梦语听她说完，原本带着笑容的脸上已经僵住了，一大桌子人都看着自己，如果不是团团在这，她真的想把眼前这盘青菜都塞到五姨的嘴里，堵住。她强力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即说道，“我们不比五姨你们家大业大，等李想换车的时候，少不了五姨的大力支持呢。”
“五姨，我车前年才买的，还能开呢，不急着换。”李想赶忙插句话，他知道要是放任这两个女人说下去，今天的热闹就大了，李妈虽然不喜欢王梦语，但是想起来自己是答应过儿子的，她接过李想的话茬说道，“换车的事儿不急，等团团上幼儿园了再说，我们家现在主要任务就是把小团团养的白白胖胖。”
“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孩子就得从小打好体格子基础，我那些同事的孙子孙女们，都是喝母乳的，跟团团这么大的时候都十七八斤，长大了就是不爱生病。”五姨顺着李妈的话切换到了育儿话题，在她的认知里，孩子吃不上母乳，就是母亲不称职、自私。
王梦语真想把眼前的碟子塞进五姨的嘴里，女娲在造人的时候，怎么就给她捏了个嘴呢。小孩子饿着点比撑到要好的道理五姨这种人是不会懂得，王梦语也懒得跟她说话，拿过手机，打开和李想的聊天记录，发了十几个“打死你个小王八蛋”的表情。
三姨、四姨也顺着五姨这个母乳的话题展开了激烈的探讨，三个人上一次讨论母乳的时候大约是在三十年前了，王梦语懒得跟她们任何一个说话，李妈看着王梦语拉长的脸没有说什么，只是眼里略带了一丝不满。
李想感受到了周围气氛诡异的变化，用胳膊肘碰了碰王梦语，随即抱起儿子，借口孩子该回家冲奶了，王梦语走出南州饭店大门的这一刻，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从怀孕开始身体的种种不适，她便经常质疑自己，今天这顿饭吃完，对婚姻已经快厌烦至极了。
群里张斯斯很认真的想给孟凡介绍对象，详细的问孟凡的择偶标准，王梦语随手发群里一句,“这年头好人谁结婚啊。”
第6章 省城人民医院
张斯斯结婚这么久以来，过了前两年初婚的甜蜜，接下来纷呈而来就是婚姻中酸涩的部分。马上就到了第七个年头，苏昱灿从最初的二人世界万岁的思想，随着周围同龄人的影响，要个孩子的想法也愈来愈浓烈。
其实年前两个人就去了省城的生殖医院做了检查， 苏昱灿的精子活力低于30%，而张斯斯卵巢功能早衰。
主治医师说两个人的问题都不是很严重，精子活力低并不表示没有活力，而卵巢功能也不是完全消失，只不过两个人生育概率都比正常人低，两个低概率凑在一起，恰好拉低了整体受孕的概率。
医生的建议是监测排卵尝试自然受孕，如果三个月内没有结果，可以选择人工授精或者直接做试管婴儿。当然选择还是要尽快做的，卵巢本身就是消耗品，随着女人年龄的增加，机能自然随之减弱，而男性本来就不高的精子活力也会随着年龄增长逐步下降的。
张斯斯记得很清楚，结完婚后双方父母就开始催促要小孩，结婚第二年苏昱灿的妈妈就开始通过各种渠道的寻医问药，黑乎乎的苦药汤子，喝了一碗又一碗，直到张斯斯对中药的味道已经麻木了，从最开始喝完一碗药总要忍不住干呕到现在可以面不改色的干了一大碗。
自从检查结果出来之后，苏妈妈很一视同仁的给苏昱灿也安排上了中药套餐，甚至每次回家吃饭，桌上不是韭菜就是洋葱。如果是前几年的苏昱灿，大概会有胆量直接拒绝这些热美式，然而年过三十，要个孩子似乎成了他的使命，特别是检查结果并不理想，要个孩子已经成两个人的执念了。
夫妻俩每天饭前用微波炉一人微了一碗中药，相对而饮，张斯斯觉得夫妻俩在一起喝药这件事上就像是同甘共苦的战友。
苏张两家的父母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三个月还没有自然受孕成功，小两口就必须去生殖医院把人工辅助技术安排上。张斯斯在心里是排斥的，她在省城医院做检查的时候遇到好多做试管的夫妻，医院一楼西南角是一排注射室，门外排队的女性从二十几岁到四十几岁不等，她们等候叫号之余在一起讨论做过几次促排、移植过几次胚胎。
张斯斯在排队检查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刚取完卵子的女人，她穿着病号服，面色苍白而虚弱的坐在轮椅上，壮硕的中年护工推着她到检查室门口，然后护工大姐扶着虚弱女人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进去。女人的脸上痛苦极了，张斯斯听周围的人说这应该是刚做完取卵，试管婴儿促排、取卵、移植都是煎熬的过程。张斯斯承认，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自己怂了。
生殖医院专看各种不孕不育，不管你是白领精英还是都市丽人，踏入这个医院大门起，就注定要在流水线般的流程里走一遭，如果运气好的话中途就怀孕了就能早早上岸，运气不好的话移植四五次也是大有人在。
朋友圈里精致而文艺的女孩也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淡淡的和周围的人说着自己这几年花光了积蓄，掏空了父母。
无论曾经在心里质疑多少次人活着就一定需要一个孩子吗这个问题，在进入生殖专科里，听着周围病友的故事，加上医生冷静客观的指导，顺利的怀孕生子在这种环境下真的成了一种执念了。
就像大多数知道自己随时能生的情况下，自然也就有了选择，不慌不忙，顺其自然。而一旦被划为不孕不育人群，潜意识里就会忘了什么二人世界，什么孩子是夫妻间的第三者等等的言论，最靠前的选择是尽快生个孩子，总怕再拖几年连选项都没了。
王梦语算是易孕体质，要孩子没有费什么劲。孟凡还是单身狗一只，张斯斯满肚子的心事却不知道该跟谁倾诉。在张斯斯困扰怀孕这个问题时，王梦语研究更多的是如何避孕。
周围算不上熟悉的同事和朋友的眼中，张斯斯就是结婚多年无所出，婚姻已经岌岌可危的形象了。甚至公司里有热心大姐会给她分享一些偏方，或者推荐几个号称包生男孩的老中医。
张斯斯只能在心里苦笑，能生一个就算是对全家有交代了，至于男孩女孩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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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五，高中同学聚会。这是毕业这么多年以来孟凡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以往这个时候她已经早早的返京踏上打工之路了。本来今年也是不想来的，毕竟自己也没有混多好，同学聚会总少不了一些攀比环节，但是王梦语和张斯斯都强烈让她过来。
往远了说，以后要在南州谋生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多跟老同学亲近亲近没什么坏处。往近里说，同学里总有单身男青年的人脉，万一因为这一次的聚会，就能遇到命中有缘人呢。王梦语是三个人中嘴皮子最利索的，从大到小，针砭时弊说的头头是道，孟凡就这么被两个闺蜜给架到了酒店。
高中毕业那年手机还是流行诺基亚呢，孟凡对同学们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孟凡一进包间，先跟同学们互相寒暄几句，和女同学互相恭维，结婚早的女同学已经是两个小学生的妈妈了。而男同学大都中年发福，后移的发际线，隆起的啤酒肚，相比较最后来的林骁，在身材管理上似乎是赢过这一桌的男生了。
在老家工作的同学，大部分都考了编，混得好的现在已经是权力单位的科长了。席间觥筹交错，同学们都有意无意的捧着这位黄科长，孟凡记得这个同学，黄赫。她的初中兼高中同学，也是孟凡最讨厌的同学。
黄赫这种人上学的时候在同学中人缘并不好，但是嘴甜，和老师走得近，他的性格在体制内还是有优势的。
初中的时候，老师们都流行在家里搞一个补习班，孟凡和黄赫的恩怨就是在初中的补习班里结下的。初中班主任教英语，每个周日下午是留给孟凡班的补课时间，班主任在补课之余也喜欢从同学们嘴里套套话，了解一下班里学生的动态。
第7章 同学会
这位英语老师姓霍，当年她四十出头，有些严厉，班里很多同学都有点怕她。那是和往常一样的一个周日的下午，孟凡和同班同学都在霍老师家里补习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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