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一中很近,我坐公交车去就行。”
*
一中在宁市中心,附近环绕市图书馆和著名景区,梧桐树下永远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到十字路口,民国风校区伫立在街角。
李子沿着步道走得很慢,一路往篮球场方向,指尖拂过银漆围栏,抬眼汪念哲坐在木椅上,难得他没穿正装,一身白色运动服,腿伸得长,冲李子挥了挥手。
“初中毕业之前,我和你填了一样的志愿,但是我没考上。”
汪念哲知道,他是班长,整理志愿的时候,他翻出李子那张,上面认认真真写着一中。
“后来我就常坐公交车来你们学校,篮球场边总有很多女孩坐在这儿,成群结队地看你们打球。我心里特羡慕,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些,就差十分,我就可以坐在那里了。”
“后来高中读完,我又有了新目标,就是和你考一个大学。”
李子讲完,嘴角一撇,有些自嘲。
当年文哥那句漫不经心说的——他要出国了。
确实让她的心脏猛地停了一拍。
她呆站在原地,像是走到半山腰才发现今天多云有雨,难过到几乎忘了——她本是来看日出的。
永远都差一步,就这一步,隔开了山海。
汪念哲忽而怅然若失,这些他其实全部都知道。他曾无数次瞥到她站在围栏外,偷看他们打球。或许李子不知道,他还清楚地记得,当他投进时,李子脸上溢出的欣喜表情,每每都让他情不自胜。
到此时此刻,只剩无限唏嘘。
“汪念哲,你一直是我平淡又贫瘠生活里的一缕光,我期待成为和你一样阳光的人。每年我都很想生日那天快点来,这样我就可以收到你的礼物,也可以顺其自然地问几句你的消息。”
“但是我也很怕那天到来,因为我害怕等来的还是只有那句生日快乐……”
他是李子想要追寻甚至成为的影子,自信又温暖,生来就没有缺点。
所以,她在自以为没人看到的地方,释放过所有青春的热烈注视。
汪念哲没有否认,他明明一直知道李子的心意,却不敢分心去回应她的感情。
而李子的缄默,也恰好给了他理由。
后知后觉的爱意,和路人一样,不值一提。
“所以,我们到今天,也没有可能了。我们错过了太多年,懵懂不是理由。是我们都没有坚定地选择过彼此,我们总等着谁先开口,很可惜,我们都是胆小鬼。”
李子说完转头看着汪念哲,这个陪伴了她青春的男孩子。视线模糊,她有一瞬间觉得时间好像回到了那个夏天的午后,她提早放学,跑到这里,也是坐在这个木椅上,看着他穿着篮球服,在球场上肆意挥洒着汗水。
李子闭上眼睛,又睁开。
眼前不是以前的他,她也不是满怀少女心情的李子了。
她笑着拍了拍汪念哲,“我走啦,希望下次见面,我们可以做朋友。”
“阿哲,李李祝你,前程似锦。”
想来好笑,第一次在医院见他,李子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最后憋出两个字“汪总”。
现在她终于说完了再见,也能安心唤他一句阿哲。
他不是她的彼岸,只是她艰难航道上一盏灯。
汪念哲眼眶有泪,他喊住李子。
“李李,这么多年我没有为你做些什么。你开心不是为我,你难过我也不在身边,是我错过了你。但是你能得偿所愿,我觉得很好。我和你一样,曾经不善表达,其实是我们都把对方藏得太深了,我的生活没有过爱人,如果有人曾经来过爱情这一块,那个人,只有你。我对这份感情没有失望,只是遗憾。”
耳边下课铃声响起,她仰头笑得灿烂。
她终于听到了那个男生真诚地回答,这个答案给了她的青春,一个完美结局。
*
李子走到大马路上,右转就是她常来的公交站台。
她坐在站台中间不锈钢椅子上,看到学校里课间休息了,同学们都从教室里跑出来,男生喜欢在走廊你追我赶,不小心撞到了某个女孩子,整个楼道都回响着女生骂他的声音......
“同学,喝奶茶吗?”
李子看得入神,没发现陈书逸已经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啦?”
“我跟踪你的。”陈书逸坐她身旁,挤了挤她。
陈书逸来了有一会,他老远就看到李子和汪念哲在说话,就在学校对面奶茶店等她。老板看他不像学生,还问他是不是老师。他说不是,是来等女朋友的。
说完指了指李子。
“李李啊?”
陈书逸一愣,“是的,你认识?”
“当然认识啊,我都在这开了20年奶茶店了。”
老板指了指门口招牌——距离百年老店还差80年。老板和陈书逸聊得高兴,临走时候意有所指地说李子长大了,值得一个不需要她等待就会出现的男人。
陈书逸听完不要脸地冲他喊了句“借您吉言”,去追李子的脚步跑得飞快。
“聊完了?”陈书逸问她。
“嗯,聊完了。”
“以后不会送玫瑰花了吧?”
“以后换你送玫瑰花。”
“好。”他答应得很认真。
陈书逸看着心情很好,眼角眉梢的笑意就没散过,他就站在李子面前傻乐,生生错过了三辆公交车。要不是在重点高中门口怕影响不好,不值钱的样子恐怕更甚。
他俩坐在公交车后排,李子咬着吸管,红茶和牛乳香气溢满口腔,珍珠是黑糖熬的,软糯弹牙。她以前最爱喝这家奶茶,因为坐在店里,就能看到篮球场。
少年时的情愫盛大落幕,她勇敢地向过去青涩的自己说了再见。
红灯变绿,街景变换,一路畅通直行。
*
午后门诊正忙,三诊室桌面上趴着只出生三十多天的小奶狗。
救助人是在垃圾桶边听到狗哼哼唧唧的声音,看到里面有个垃圾袋,这个小狗就被扔在袋子里,差点闷死。
李子铺了干净尿片,小狗在尿片上爬来爬去,饿得直哼哼。奶瓶嘴刚碰到小狗,它立马狠狠地咬住,大口大口喝。眼看见底,李子准备再去灌点,它急得到处找,横冲直撞以为李子的手是奶瓶,左咬一口,右咬一口,死死抱着她的手。
陈书逸测完传染病,一切健康,除了饿坏了,没有其他毛病,李子又灌满一小瓶羊奶,小狗喝完小肚子终于鼓起来,砸吧砸吧小嘴巴,满身都是奶香味。
陈书逸收拾完见李子望着小狗发呆。
“怎么了?”
“我想到捡到吃饱饱那天了,也是在垃圾站,它也好饿啊。”
五年前的雨夜,李子回家路上听到垃圾桶边窸窸窣窣动静不小。
她撑着伞定睛一看,小狗黑乎乎的脑袋正埋在垃圾袋里翻东西吃。比巴掌大不了的身体被雨水淋湿,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垃圾袋。
她一靠近,防备心让它突然吃得越发快起来,李子不敢再动。
突然它开始嗷嗷直叫,似乎是噎住了,拼命用爪子扒拉自己的嘴巴。
陈书逸记得,那天李子抱着狗冲进医院,她比怀里小狗好不了多少,都是湿漉漉的可怜样。小狗身上滚着泥,她还是抱得很紧。前台核算手术费要几千块的时候,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手机余额,陈书逸瞄到几乎是她的全部家当。
但是她毫不犹豫说马上做手术。
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她那双眼睛比星星还闪烁。
把他和小狗都照亮了……
“明天你是不是也休息?”
“嗯,调休。”
“我们带吃饱饱出去玩吧。”
陈书逸的导航显示还有一个半小时到,吃饱饱在后排一脸懵。它在家听到脚步声,刚准备热烈欢迎他俩,就被陈书逸一把抱出了门。
五年过去,它已经是一只褪去黑色的银灰色梗犬。
李子刚养的时候,它还胆小怕生,每次拿到零食都要躲到小角落里偷偷吃。
几年光景,已经养得自由自在。
陈书逸把音乐调小,倏地冒出一句。
“临时订的宠物友好民宿,只有最后一间大床房了。”
“所以?”
“你觉得呢?”
......
第24章 今天吃点好的 “他们说你不行....……
因为他这句话, 李子一路像吞了哑药,假装阖眼。
被吃饱饱呜呜叫声吵醒的时候,她睁眼见外面已经天黑一片, 还真睡着了。
梦里她正靠在陈书逸怀里,湿热的吻像花瓣落在耳边......
“醒了?到民宿了。”
她猛地坐直, 见陈书逸一手搭在窗户上抽烟, 逼仄空间里暖气潮红脸颊。
距离这么近, 她总觉得好像被看穿似的。
推开车门, 僻静庭院围墙上挂满点点小灯。
他们搜索宁市附近的宠物友好酒店, 择优选了江浙后花园——吉安。山林环绕,竹海之下,圈住山泉, 种亩良田, 栽圃花草,远离城市喧嚣。
曲径通幽处,是他们的独栋木屋。
老板正在院中为他们准备晚餐, 菌子草鸡汤在青色木质餐桌上咕咕冒泡,陶质餐具, 雅白蜡烛,翠绿小炒泛着朴实香味。青铜小壶下是冒着火星子的核桃碳,响火声缓, 催出白茶香气。
喝一口白脉翠茶水,汤色明亮,入口鲜爽, 回甘明显,是来自原产地的宝藏。
李子松开吃饱饱的背带,小狗终于摆脱束缚, 任由它在小院里肆意奔跑。
“院长,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自己的事。”
“你想听什么?”
“你为什么学兽医啊?”
陈书逸放下酒杯。
“我很小时候家里就养狗了,一个喜乐蒂,它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上高中的时候,它已经十几岁,那时候兽医不如现在发达,一次发病要输血,始终找不到愿意献血的狗,医院也没有血源,耽误了治疗。后来我就一直期待能突破宠物医疗在各个方面的极限,能够完善基础服务,按人医的标准去优化。”
原来陈书逸那么早就定好了职业规划,他看起来轻而易举的成功,其实是从十几岁就开始向着一个目标努力的结果。
“你想要改变规则,就要更有能力。动物的病痛无法表达,但是我们多做一点,它们生存的几率就大一点;医疗服务更发达,它们生活的质量就高一些。宠物医疗产业链这些年确实逐渐完善,但是市场集中度较低。你在转诊中心,看的用的接触的都是中高层次的设备、病例,来的客户都是经济能力相对不错,认知比较广泛的。”
“但是还有很多三、四线城市,他们当地医院的服务形式和内容还需要延伸、创新。我在集团是限制,也是更多可能,可能辛苦一点,但是做得更多,才有多一点话语权,哪怕在转诊中心,我们也能有更多自主权,让大家各司其职,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李子开始明白,为何陈书逸要在转诊中心参与临床,还要在风起云涌的集团披荆斩棘。
他的目标,远不止做一个外科医生……
“院长看着轻轻松松就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其实要付出的也很多啊。我来转诊中心的时候,老院长已经到了二线,集团一直没有安排新的院长就任,后来你来了,大家听说你是集团空降的,都感觉……”
“感觉什么?”
“感觉你不行。”
老板家酿的青梅酒经历四季洗涤,口感丰盈酸甜,只喝几杯,她的脖子已经染上薄红。陈书逸转身凑近她,咬着嘴唇试图隐藏听完这句话的笑意,两人在天幕下目光相迎。
“哪里不行?”
陈书逸带着挑衅的语气,眼中深情却丝毫不减。
李子红着脸让开,陈书逸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何希媛连着打了三个电话给他。
“快接,今天好像是她值班,是不是中心有急事。”
陈书逸点点头,电话那头传来何希媛娇滴滴的声音,“院长,之前你手术的西高地费迪刚才突发癫痫,我们沟通一下今晚的用药......”
陈书逸指指手机,去房里接电话。
等他说完出来的时候,见院中温泉私汤水汽袅袅升起,李子静静靠在池边,白皙的肩膀在氤氲雾气中朦胧妩媚……
她闭着眼睛,侧脸泛着红晕,泉水流淌过发丝,湿漉漉垂在池边,双臂划过水面,荡起涟漪。
呼吸中胸前曲线微动,散发钻石般光泽。
“陈书逸,我头晕。”
李子坐在院子里看陈书逸电话迟迟未挂,春寒料峭,略微感到些寒意。想着闲来无事也不能白白浪费这几千块的温泉私汤别墅,换上衣服就泡了会。
他拿起浴巾跑去,见李子从池中站起,黑色吊带裙下肌如白玉,娇小的脚踝刚踏上台阶,就跌在他怀里。清风混着香气,陈书逸抱起李子往房间走去。
李子被浴巾裹着陷在沙发里,迷离的眼神甚是勾人,陈书逸单手撑着沙发靠背,低沉嗓音透着最后的隐忍,“傻啊,喝了酒还泡温泉。”
“我看你一直不出来,我就想着不要浪费温泉。”
“嗯,没浪费,我看得很爽。”
他目光如炬,李子感觉他每一个眼神,都像电流触在皮肤上。
李子身体向下一滑,膝盖正好顶到陈书逸的腿,他喉结一动,不由分说俯身,手掌落在他细软腰肢,捏着她裙子露出那一截皮肤。
“是你勾我的。”陈书逸半跪在沙发上,吐息在她耳垂,不同于往日的柔情似水,今天是生生衔住,流连缱绻不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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