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言是在办公室看到那条短信的。
锁屏上弹出新的消息提示,他顺手点开看,看清楚内容后,男人脸上的表情滞住。
——竟然是简月发来的分手短信。
干脆利落的五个字,没有解释,没有原因,她说:我们分手吧。
看到消息的第一眼,裴言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无论看多少遍,发消息的人都是简月,发来的消息都是分手几个字。
他的心沉了沉,立刻拨了电话过去,想问简月是什么意思。
他抱着希望想问简月,是不是在恶作剧,是不是在玩游戏?
她说分手是骗他的,逗他的,对不对?
她说过的,她会对他好,她没那么容易和他分手。
她说喜欢他。
她会……保护他。
可满腔的希望和挣扎还是在冰冷的提示音下,一点点破灭。
简月不接电话。
他连续打了五六个她都不接,最后他又发消息问她:[分手,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分手?
为什么这么突然?
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吗?
同样的,简月也没有回消息。
裴言拿起车钥匙,对着助理交代完公司的事,立刻开车回了家。
回到家,如他所想,简月不在。
他换鞋向里走去,发现前几天简月留下的东西都不见了。
她的护肤品,她的几件换洗衣服,她用过的东西,都不见了。
干干净净,就像她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裴言想到什么,又折回到门口,查看指纹记录,发现她连自己的指纹都删了。
她是真的,在跟他一刀两断。
不敢相信的事实终于在种种细节中被印证,被锤死。
简月是真的要跟他分手。
为什么?
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他哪里让她不开心了?
为什么只是睡了一觉,过了一晚,昨天还在说喜欢他的简月,今天就要和他分手,还断得这么彻底?
为什么?
裴言没有多想,拿上车钥匙关好门,又开车去了简月家。
*
晚上十点,简月回了家。
她今天心情不好,在江边坐了坐,又在外面游荡了很久才回来。
跨出电梯的一刻,一道冷冷的、带着压迫感的视线撞上了她的目光。
简月顿时僵在原地。
是裴言。
他站在她家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等了多久。
想到手机里无数个未接来电,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男人没给她反应时间,上前拉起她手腕,将她带到僻静的楼梯间,堵在一个墙角,咬牙道:“说清楚,简月。”
“分手,什么意思?”
楼梯间没有开灯,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一束月光从窗外落了进来。
借着月光,简月发现他的眼眶红了。
一向温柔耐心的裴言,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么强烈明显的情绪。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等了你十二个小时你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简月没有挣扎,仰头静静看他,说:“出去转了会儿。”说完移开视线,不再看他,继续道,“分手,就是字面意思。”
“裴言,我们分手吧。”
其实在她发出短信后,她就想过裴言可能会来找她。
她也想过等裴言找到她时,她该怎么应对,才能显得不那么手足无措。
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平静。
连心跳都是,一下一下,没有任何起伏。
“为什么?”
“因为我没那么喜欢你。你知道的,我们在一起前,我说了只是试试。”
应该是吧。
真正的喜欢,应该是不顾一切地想要和那个人在一起。
她从来没有想过为裴言放弃自己的原则,所以说她没那么喜欢他,也没问题。
裴言:“……”
良久,他说:“没那么喜欢我?简月,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简月没有犹豫,看向他的眼睛,平静又重复一遍:“因为我没那么喜欢你。”
男人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不一样的情绪,试图找到她说谎的证据。
“那你没那么喜欢司衡的时候,怎么不和他分手?”
简月顿了顿,微微垂眼道:“所以,这就是我从上一次恋爱中学到的经验,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他低低笑了,笑声悲凉,听得她心里发涩,“我是损?”
简月没有再说话。
分手这件事注定会有人受伤,她已经伤到了他,再多说也无益。
她的目的只是分手,而不是一遍遍伤害他。
她沉默,裴言却不罢休,固执道:“我不同意。”
“分手,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没用,只要我不承认,没人会觉得我们还是男女朋友关系。”
在一起需要两个人都同意,但分手,只要一个人就够了,另一个人能做的,只有被动接受。
“这么坚决?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我哪里不如司衡?简月,你说清楚。”
“不是,你对我挺好,你也没有不如司衡。是我……”她顿了顿,“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对我好而喜欢他。裴言,我是认真的,我没那么喜欢你,我们不应该在彼此身上浪费时间,早点分手,对谁都好。”
此时此刻,简月都要佩服自己的理智了。
明明之前想起分手还会偶尔不舒服,偶尔心脏刺痛,可真的发生在眼前,她发现自己的心脏一丝痛感都没有,无论裴言问什么,她都能冷静反驳,从容不迫地回答他的问题。
惨白的月光落在地上,凄清孤冷,在她说出那句话后,裴言又沉默了。
漫长的沉默。
他不开口说话,也不放开她。
还是简月先忍不住,说道:“放开我,我要回家了。”
裴言不放。
“浪费时间?”他声音低哑地反问,“那你说喜欢我,算什么?”
“你说以后会对我好,说不会伤害我,算什么?”
“我们的第一次,算什么?”
说到最后,男人的语速越来越慢,眼里的情绪浓烈又深刻,好像是爱,又好像是恨:“睡完就跑,你把我当什么?”
“在你心里,究竟把我当什么?”
简月的心终于不受控地颤了一下。
他的语气悲凉又绝望,好像最后一搏,执着地想要一个说法。
好像放下了尊严与骄傲,抱着最后的希望,来论证她在乎过他,她心里有他。
她哽了哽,说不出话。
无论是伤害的话,还是安慰的话,她都说不出口。
迟迟等不到她的答案,裴言明白了什么。
他缓缓收手站直,漆黑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碎了。
他退后几步,问她:“其实你根本没有喜欢过我,是吗?”
“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报复司衡,是吗?”
“现在他破产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不需要我了,所以就要和我分手了,是吗?”
简月咬住唇,心脏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
迟来的、后知后觉的痛。
痛到她说不出话。
不是的,不是的……
她不是为了司衡才和他……
而她的沉默落在裴言眼中,无异于默认。
冷冷月光下,裴言扯出一个自嘲的笑:“简月,你没有心。”
他说完立刻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简月捂着心脏,在墙角缓缓蹲下。
好奇怪,为什么这么痛。
刚刚都不痛的。
裴言……她和裴言分手成功了是吗?
他再也不会来找她了是吗?
她低头缓了一会儿,等心脏不那么痛的时候,取出手机借着月光,给姜予彤发了一条消息。
*
十点多,姜予彤刚刚洗完澡,手机就适时响起新消息的提示音。
她擦着头发走过去看,发现是简月发来的。
简月:[国内太冷了,我打算出国散散心^_^]
简月:[不用担心,一两个月我就回来。]
简月:[有事随时联系我,我会每天看消息的。]
姜予彤愣了愣。
出国?这么突然?
可一瞬后想到她和裴言的分手,姜予彤又明白了什么。
看来他们已经分手了……
只是分手就出国的行为,看起来像在逃避什么一样。
姜予彤:……
她放下手机,不由叹了口气。
*
第一缕天光投入房内时,裴言眨了眨眼睛,迟钝地看向窗外。
天亮了。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夜了。
很久没有失眠过,他都快忘了这种滋味儿了。
心脏还是时不时地在抽痛,可抽痛的次数太多,他已经麻木,抽不出心力去管。
裴言垂下眼睛,大脑的程序告诉他这时应该吃饭了,于是他起身,走到厨房机械地为自己准备早餐。
准备好后,他坐在餐桌旁,舀了一勺粥喝下。
味道和平时的没什么区别,可在此时的他嘴里,味同嚼蜡。
他喝了一口,心里突然涌起深深的疲惫,觉得好累。
看不到尽头的累。
一碗粥看起来不多,可他却有种永远喝不完的感觉,每一口都要逼迫自己咽下,要用尽力气才能喝完。
裴言喝了两口,放下勺子,推开了碗。
电话铃声在这时响起。
他的心一颤,下意识拿起手机,在看清来电显示后,才骤然清醒,想起他和简月分手的事。
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在妄想这个电话是简月打来的。
她说了,她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她从不吃回头草。
骄傲如简月,怎么可能为他破例。
……
裴言接起电话,SA轻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早上好裴先生,您之前说要定制一对婚戒,现在我们的设计草图出来了,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看看?”
裴言:“……”
婚戒。
心上仿佛又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人狠狠划了一刀,血流不止,鲜血淋漓。
是了,那时她说喜欢他,他还以为那是暗示他求婚的意思。
如今再想,什么求婚,她根本没想过要和他结婚。
他闭了闭眼,失控地用手捂住脸。
最初的最初,他不想草率轻易地和简月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不想在简月心里只是“anybody”,只是随随便便的人,他害怕被简月随随便便地甩掉。
可如今,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还是……被简月随随便便地甩掉了。
一想到这些,他就有种心脏被用力捏紧的感觉,痛得他喘不过气。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SA的声音在一遍遍重复。
“您好,裴先生,听得到吗?”
“裴先生,您那边能听到我说话吗?”
“您最近有时间过来看婚戒的设计草图吗?”
“……”
第36章 骄傲-36%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 助理再也没有在亚恒的办公楼见过简月。
那段时间,裴总肉眼可见地变沉默了。
看着他日益消瘦的身形,助理隐约猜出,裴总和简小姐应该是分手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之前那样和谐, 看不出任何矛盾与冲突, 怎么就突然分手了呢?
裴总不会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中, 但助理通过他的状态可以看出,裴总应当很难受。
毕竟连他一个局外人都看得出,裴总有多喜欢简小姐。
连他都看得出, 裴总每次见到简小姐时,眼里是怎样特别的神采。
他敲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放下文件,看着裴言疲倦的脸色, 犹豫一下,开口道:“裴总, 您太累了, 要不要找个时间休息一下。”
他没有提简月,只能这样委婉相劝。
作为裴言的私人助理,他很清楚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
“不用。”裴言淡淡道。
助理忍不住叹气。
要是简小姐在就好了。
要是简小姐在,就能说动裴总去休息了。
他不再多说,关门退了出去。
总裁办的门关好后, 裴言抬眼, 望向窗外。
他太累这件事,原来连外人都看出来了。
可他如果不做些别的事情, 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简月。
控制不住地,想念她。
分手的前两天, 他连饭都不怎么吃得下去。
总是吃几口就觉得疲惫,他不想吃,一道声音却在他脑海里响起。
十年前,还是少女的简月蹲在他面前,笑容轻浅地对他说:“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少女身上的浅黄色风衣像光一样明亮,她说:“人首先要爱惜的是自己。”
裴言的心突然一阵抽痛。
是啊,爱惜自己。
她告诉过他,要爱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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