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月呼吸窒了窒,整个人都僵住了。
心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飙升,剧烈得几欲冲破胸腔。
……他怎么会在这儿?
除夕夜以这样的方式相见,裴言显然也没有料到。
他僵硬一瞬,眸光颤了颤,似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涌了上来,但没等她看清,他就闭上眼,强行将那股情绪压了下去。
再睁开眼时,他面无表情看她一眼,关上门从右边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简月愣愣看着关好的门,意识到一件事。
这么多次都对她视而不见,裴言应该是再也不想理她了。
她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可为什么真的到了这一刻,她的心还是这么难受?
突然,脚步声消失了,随即以更激烈急促的方式向她逼近。
男人去而复返,大步来到她面前,伸出手撑在她身后的车上,急速拉近两人的距离,将她困于双臂之间。
安静的雪夜下,男人眼角泛起一层浅浅的红色,将那颗泪痣晕染得更加靡丽勾人。
他低头看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问:“简月,你什么意思?”
“几次三番地故意出现在我面前,你什么意思?”
第39章 骄傲-39%
很久没有以这么近的距离看过他了。
男人眸色漆黑, 辨不出情绪,脸上即使瘦了些,也不影响他出众的皮相和骨相。
雪花落在他的长睫上,结成一层薄霜, 好看得如同坠落凡间的神祇。
他还是这么让她心动。
一见到他, 她的心就全乱了。
简月克制着自己, 移开视线平静道:“路过想喝茶,所以下来看了一眼。”
“路过?”他语气变冷,“不想说可以不说, 不用骗我。”
简月:“……”
她沉默下来。
“那个男人是谁?”裴言又问。
?
哪个男人?
她重新看向他,目光疑惑:“谁?”
“机场抱你的男人。”
简月一愣,惊愕道:“那天在机场的人是你?”
裴言没有否认。
“你怎么……知道我那天回国?”
她没说过,姜予彤也没说过, 他怎么知道?
男人轻抬眼皮,回了她一模一样的两个字:“路过。”
简月:“……”
她垂眼, 解释道:“他没抱我, 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朋友顺路而已。是你想多了。”
男人的手臂在这句话下变得僵硬。
极度静谧的环境中,他隔了好久才开口:“你出国是为了躲我吗?”
“不是。”
“那为什么第二天就离开?简月, 告诉我,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在执着这个问题,简月忍不住道:“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没那么喜欢……”
“我不信。”他打断, 看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一遍,“我不信。”
“你不是说我们不合适吗, 告诉我,哪里不合适?”
简月:“……”
因为孩子。
他可以接受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 而她不能。
她的心沉了沉,冷淡别开眼道:“我不想谈这个,裴言,你别逼我。”
因为这个问题争论起来毫无意义,真的吵起来,她只会心累。
也许他会说,他可以为了她不要孩子,也许他在出口的那一刻的确是真心的,可本质上,他并不排斥孩子,他完全可以接受有一个孩子。
这就意味着经年以后,他有后悔的可能。
生不生孩子的问题,远远不是两人彼此喜欢就能解决的。
如果多年以后他会后悔,他们会分开,那还不如现在就分开。
她的态度冷下去,男人也跟着沉默下去。
雪花落地化成水,不知不觉间,地面湿了一大片。
“好,不谈这个,那我问你,你几次三番地出现在我面前,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后悔了?”
裴言盯着她,眼里出现一丝裂痕,像是在期待:“简月,你后悔了吗?”
只要她后悔,只要她说后悔,他就……
“没有。”她直视着他,听到自己清醒又平静地说,“我从来不后悔。”
他的心骤然失去支撑点,从万里高空摔落。
摔到谷底,连碎裂的声音都听不到。
胸腔空荡荡的,连痛也感受不到了。
半晌,他像是失去所有力气地垂下手,缓缓站直,说道:“很好。”
“我忘了,简大小姐从来不吃回头草的。”
他说着陌生又刺耳的称呼,后退几步,再一次转身离开。
简月靠在车上,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上了车。
现在他们闹得比分手时更僵了。
*
回到别墅已是深夜。
客厅的电视还在播着歌舞节目,江颖靠在简怀英肩上昏昏欲睡,两人盖着一条毯子却没有回房间,看起来像在等她。
她走过去,温柔道:“爸,妈,我回来了,新年快乐。”
“月月回来了。”江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笑着道,“新年快乐啊,早点回去睡吧。”
简怀英眼里同样露出浅浅笑意:“新年快乐。”
电视里已经在倒计时,即将敲响新年的钟声。
简怀英扶起江颖,对她说道:“月月,早点休息,晚安。”
他们上了楼,简月帮他们将桌上的水果皮瓜子皮倒进垃圾袋。
收拾好后,新年的钟声刚好敲响。
主持人齐声拖长了音道:“观众朋友们,新——年——快——乐——”
简月看着电视出神,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
“新年快乐,生日快乐。”
“裴言。”
*
春节假期那几天,简月将一半时间分给了父母,另一半则分给了姜予彤。
今天去她家,明天就去姜予彤家。
两人也不外出,就为了热闹在家里涮火锅吃。
初时姜予彤还会问几句她和裴言的事,但她不愿意多提,姜予彤便也不再问。
她打起精神,好好陪姜予彤放松了几天。
大年初四,姜予彤回剧组前,简月微笑着跟她说下次再约。
她再也没有去过片场。
她克制着不去片场,克制着不去问他的消息,但偶尔还是会因为思念难耐,不自觉走到和他有关的地方。
譬如现在,下午两点五十,她站在通幽处的门外,思考着裴言在不在里面。
如果在,她就不进去了。
如果不在,她可以进去坐坐。
正在一楼记账的老板抬头看到她,不由愣了愣。
他放下笔推门而出,主动打招呼道:“简小姐,来喝茶吗?”
“裴……裴先生在里面吗?”
“不在。”他笑了一下,对“裴先生”的称呼毫不惊讶,显然已经知道了他们分手的事。
赵老板又问:“您是来找裴先生的吗?要不要我帮您联系他?”
“不用。”简月慌忙阻止,“我就来坐坐,随口一问。”
老板不再多问,笑容温和:“那您里面请。”
走到雅间坐下,点好茶水,趁着赵老板上茶的工夫,简月问他:“除夕那天……他怎么会在这里?”
老板惊讶笑笑:“您怎么知道?”
见简月不回答,他自顾自地说起来:“因为现在喝茶的人越来越少,茶馆的经营只能说勉强回本。偶有经营不善坚持不住的时候,都是裴先生在帮我们。”
老板上好茶,回忆着从前,感慨道:“那时我们还以为裴先生是喜欢喝茶,后来熟悉一些去问他,才知道不是,他说他这么做,都是因为喜欢的人。”
简月的手在桌下渐渐握成拳。
喜欢的人,是她吗?
“现在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已经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喝茶品茶了,裴先生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看他孤单一人,举目无亲,才说除夕的时候叫他一起来吃一顿饭,热闹热闹。”
他看向她又笑:“没想到被简小姐看到了,真巧。”
孤单一人,举目无亲……
简月垂了垂眼,忍不住心疼。
裴言是很孤独,所谓的亲人,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那您慢用,有事您叫我。”
“谢谢。”简月礼貌一笑。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枝,突然想到几个月前,她枕在裴言腿上午睡的场景。
彼时阳光温柔,枝影摇曳,他们还在一起,她脑子里想的最多的,还是裴言为什么不亲她。
可是现在……
他们已经分开快两个月了。
她沉默地喝完一壶茶,下楼准备离开。
老板听到脚步声,朝她笑笑:“下次再来啊。”
简月想了想,问他:“以后我会多来光顾,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不要告诉裴先生我来过了。”
老板:“……”
他做出为难的模样:“这……”
简月微笑:“谢谢。”
说完,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老板看着简月的背影,一时搞不懂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然裴先生说他们分手了,可看简小姐的模样,分明就是还在乎裴先生,还喜欢裴先生。
他要是不告诉裴先生,他们岂不是……
就这么错过了。
犹豫间,门再次被推开,老板看着走进来的男人,第一次感叹起命运的奇妙。
这么巧,简小姐和裴先生不仅挑同一天过来,前后还只隔了五分钟。
或许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暗示。
赵老板主动上前道:“裴先生,简小姐刚走五分钟,你现在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裴言愣了愣。
老板接着道:“她来坐了很久,就在你们从前坐过的位置,她还问了很多你的事。”
裴言眉心一跳,毫不犹豫追了出去。
*
二月了,吹过脸庞的风不再凛冽,见天色还早,简月在附近散起步来。
与市中心繁华的商圈不同,这条街道充满了生活气息。
一路走下去有花卉市场,水果店,特色的街边小吃,以及住宅区。
她漫不经心地走着,走走停停,走了不知多久,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小心!”
下一秒,身后有人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向后拉去,接着,那人抬起另一只手,替她挡在了前面。
花盆落地,碎得四分五裂,在地上砸出清脆的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擦花盆不小心掉下去了,我马上下去!”楼上惊声尖叫的女人缓过神来,对着他们连声道歉。
然而简月没有听。
她望着将她护在怀里的男人,嘴唇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阳光下,男人的手背被花盆边缘划出一道深而长的口子,此刻血迹渗出,顺着伤口滴答滴答地淌落,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拉出一条刺目的血线。
看着颇为触目惊心。
裴言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问她:“有没有伤到?”
简月摇头,伸手要去看他的伤:“你的手,疼不疼,我带你去医院,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还没碰到他的手,手腕就被他另一只手握住,停在半路。
男人仿佛感觉不到痛,不在意自己的伤,只盯着她问:“你去通幽处,是找我的吗?”
简月的心一阵涩疼,她哽了哽,继续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要向老板打听我的事?”
简月:“……”
她不回答,倒是周围围观的群众陆陆续续凑了上来,关心起他的伤。
他们七嘴八舌,有人问他的伤要不要紧,有人问他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男人皱眉,回了句他没事就握着简月的手腕大步离开。
“裴言,裴言,你在流血你看不到吗,你感觉不到疼吗?你要带我去哪儿?有什么事我们先放一放,先去医院好不好?”简月看着他手背上的血不断滴落,又气又急。
她挣不开他的手,被他带着一路向前,直到远离群众,来到一条僻静的巷子里,裴言才停下,转身看着她道:“不好。”
“简月,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向老板打听我的事?”
他眸色黑沉,固执问道:“你是来找我和好的吗?”
“……”
“不是。”简月回答。
男人的眸一点点冷了下去。
他又一次失望了。
一次次地问,然后一次次地失望。
简月抿了抿唇,说:“我带你去医院,我们打车去。”
“不用。”裴言松开她的手腕,冷冷吐字。
“裴言。”她咬了咬牙,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你能不能爱惜自己一点?”
“你流血了,难受的是你自己,疼的是你自己,你不早点去医院,以后留疤了怎么办?”
不知哪句话戳到了他的神经,男人的眼神蓦然变得复杂。
“爱惜自己?”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说,“我当然会爱惜自己,因为——”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下,然后才继续说道,“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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