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伊林,请收下我炙热的心。”
他怕我不接,继续掰扯道:“我是送给还未出世的小宝宝的。它一定喜欢的。”
我接过来跟他道谢,马克高兴的去追他的朋友去了,学生出来写生那就跟孙悟空进了桃园,总是要胡闹够才开始画画的,这就是为什么老是要嘱咐我们把静物带回去的缘故。
我现在肚子也不适合跑跑跳跳了,我就坐在地埂上,低头闻了下花束,我的肚子发出了轻轻的咕噜声,那应该是我的小姑娘吐了个泡泡。
于是我抱着那捧花笑了,跟她轻声说:“你喜欢鸢尾花吗?那我给你取名秦鸢?
这已经是我取的第一百多个名字了。
我见着任何文字,任何美好的事情都想给我的女儿用上。
有光从我前面闪过,也许是阳光,也许是拍摄的,我没有在意,抱着花坐在田埂上闭上眼睛,跟我女儿一同享受这春日午后的美好。
一个月后的画展,我也去参观了,不仅是去看看我的画作能否获奖,更是要去看看有哪些名作,挖掘一些新锐画家。
小佳已经催促我多次了,急吼吼的要新鲜血液加入,说要不是忙的脚不沾地,都想飞来看我了。
很多很多人慕名而来,每一年的梵高纪念画展都会吸引大量的人来参观,有艺术学院的学生,也有社会上的艺术爱好者。
人多,我就走得慢,也不着急,慢慢听着周围人对这次画展的评论。
“这次chen又出名了,简直一鸣惊人!他画的女神简直惊为天人,我形容不出来,就是看着就美,看一眼还想看,”
“笑容比蒙娜丽莎的微笑不逞多让,”
“真的假的,这么夸张吗?那必须要去看看,走!”
“他这幅画一定能拿奖,模特儿选的好。东方美人,一种沉静的独特的委婉的美,巧笑嫣兮,美目盼兮,绝美。”
“题材是五月,我们这些人只会画鸢尾,为什么没有想到画抱着花的美人呢?”
“因为你不是chen!”
他们讨论的热烈,非常激动。
我也跟着他们的脚步去看这幅让他们惊为天人的画。
那副画在展厅一个很好的位置上,拐角后宽敞的视野里,画幅很大,所以哪怕有很多人在看,我也看到了那副画。
一眼就看到了,因为画中人眼熟,人总会在第一眼看到与自己相像的人。
而这幅画,画中人跟我出奇的相像。
不,应该说比我好看很多,画家有一双美化万物的手,这幅画就完美的诠释了,我从没有想过我在旁人的画中能这么悠然自得,巧笑倩兮。
仿佛我手中的那捧开的正好的鸢尾花。阳光温柔的照着它,让它每一片花瓣都舒适的伸展着,透着无限的生命力。
我剪短了头发,只及肩膀,风吹着半卷起,在脖颈间,每一丝都沐浴在阳光里。
我站在这幅画前默默的看着,我想我应当是走出来了,这就是我曾经的样子,会开怀的笑,会温柔的笑。
我看着那幅画熟悉的笔触也真的笑了。
我在他的画里,在他的笔下都是这么笑的,我甚至有些欣慰,他在画我的时候我走出来了,这样能在他笔下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画的名字叫《五月》
名字旁边有画家龙飞凤舞的签名。
我看着那个名字笑。
身后人的脚步声像我记忆里的样子,轻缓舒适,永远不急不躁。
声音也如往昔。
“秦伊。”
我转过身来,看着面前这个高挑俊朗的青年。
他如我想象中那样,一如往昔的腼腆,温柔的笑着,像是春光的暖风。
我曾想过再次遇见他时的场景,他一定是一个名扬四海的画家,现在果然是了。
他的目光从我脸上缓缓落在肚子上,已经六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它长得快了,没有鸢尾花盖着,它很明显,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我是它的妈妈。
“陈淮安。”
我叫他的名字。
这个曾经让我念着就觉得心口跳的飞快的名字,属于我17岁那年的花季雨季。
现在再次叫着没有了当初的悸动,却还是会让我笑。
陈淮安跟我对视,笑道:“这里人多,我们去这边喝杯茶。”
他贴心的给我叫了蜂蜜茶:“这个可以喝吗?”
我笑着跟他道谢。
陈淮安点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后轻声问我:“孩子多大了?”
“六个月了。”
陈淮安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时却还是笑着的:“你怎么一个人过来看画展?”
我也笑道:“我听说这次的画展上出了一副惊世之作,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大画家,我就迫不及待的来看看了。”
陈淮安笑的腼腆,目光如水:“你不怪我画你?”
我看着他摇了下头:“上个月你也在鸢尾花田?”
陈淮安嗯了声:“我去采风,没有想到会遇见你,那时你笑的开心,就把你拍下来了,抱歉没有征得你及家人的同意就画了你。”
他停顿了下,他说的我的家人应当是指霍明钦。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见了我却没有上前相认,时隔七年,有太多的不确定,如梦一样。
相见争如不见。
我跟他说:“不用跟我说抱歉,你把我画的这么美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旁人就算看见我在画前,等比例放大也不会觉的是我,所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幅画画技精湛,理应获奖。”
我并不是全然的夸我自己,他确实画的太好,我这样挑剔的画商都无法挑出毛病,仿佛每一个笔触都从我心底描过。
他在十年前的画作就让我喜欢,更何况是十年后了。
但陈淮安只是看着我笑,目光如淙淙流水,有一会儿才道:“这幅画不入画展售卖的行列,只展出。我知道你能看到这幅画。”
他的意思是,这幅画就是为了等我来。
可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他声音温和,听不出任何的苦涩:“十年前,我在机场没有等到你,我知道是我能力不够,就想着好好画,有一天能为你画一幅画。十年了,没想到真有这样一天。”
十年前啊,在机场等我如同在机场等一艘轮船,等不到了。
而十年后到今天,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有缘无分大抵说的是这个意思。
我低头笑。
我不能哭,我只能笑。
遇见陈淮安我应该笑。
我拼命的想着我抄写过的那些心经。
这世上本来就有太多无奈的事,十年前我抱着莫大的希望被锁在楼上的时候就知道了。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我不奢求太多。如今能在万人之中再见一面已经很好,很好。
陈淮安,还能遇见你,已经很好,很好。
第19章
“画我看到了,谢谢你,画的很好,我想这幅画一定能拿奖。”
我不要他的画,他看了我一眼,也不再勉强送给我。
后面我们又聊了一些画作上的事,我跟他说了在这里研学两年的事,说有家人陪伴。
他也笑着跟我分享了这些年在这里的收获,他独身一人走了很多地方,画了一些喜欢的画。在一个地方会待几个月,灵感尽了就再继续走。
“这次画展结束后就走,准备去荷兰看看。”
“那期待你成为画坛上一颗闪亮的星。等孩子出生,我告诉她我有一个才华惊绝的同学。他曾经把我们两人入画。”
我笑着跟他道别,这样就很好,让一切停在我们彼此觉得幸福的时候。
第二天的时候,我接到了小佳的电话,她说她也来画展了,可能要给我一个惊喜。
小佳何曾用过‘可能’这种犹豫的词汇,她还带了别人来。
果然我在画廊那幅画前见到了她,还有霍明钦。
霍明钦一人站画下,于是周围一个参展的人都没有,这个展厅都让他清场了,他倒是好大的架子。
见我来,他视线也从我脸移到我肚子上,目光有几分温柔,朝我走过来,我抬手制止了他。
霍明钦之前就来过几次,我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想着瞒他,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爱怎么看就怎么看。霍明钦也很有自知之明,听从了王妈的话,之前那几次都没有露面。
这次露面是因为以我入画的这幅画出名了,展现在了多人面前,因为画我的人是我的初恋。
他对他的初恋念念不忘,就以为所有人都想着跟他一样重续旧情。
我跟他不是一样的人。
我愿我曾经喜欢的人飞翔在天上,不用被权贵折断羽翼。
我愿我曾经喜欢的人,承日月之清辉,看宇宙之浩瀚,所行乘风破浪,所做从容不迫,鹏程万里,名扬天下。
我使劲盯着霍明钦,压着我心里的情绪。
我就算要重续旧情,那跟霍明钦也没有关系了!霍明钦凭什么干涉?
孕妇的情绪起伏比较大,我压不住了,我的语气不好:“霍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霍明钦看着我轻声道:“我来买幅画。小佳说23届梵高艺术展出了一副名画,”
我看着小佳张了下口,一副无语的表情。我也没想到霍明钦能拿别人当挡箭牌。
我给他做了7年妻子,怀了两个孩子让他对我生出了点儿感情吗?
那我还真是谢谢他对我动了这点儿占有欲,我一点儿都不稀罕这种占有欲。
比起回去做他的妻子,为他无休止的繁衍子嗣,为他午夜里泄欲,我更喜欢一个人过。
我跟他说:“那霍先生随意,小佳是我的员工,我带她走了。”
腿长在霍明钦身上,他愿意去哪就去哪,心也长在他自己身上,他是把他的心辟出分成了八分还是十分,都跟我没关系,我不想要。
霍明钦就沉沉的看着我,大约没有想到我现在脾气这么差了。
我转身就走,小佳扶着我胳膊:“慢点儿,都六个月的身子了。”
出这个展厅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下:“真的不管霍先生了吗?”
我嗯了声:“你下次可以不用管他。”
小佳轻轻咳了声:“好,这次是我没有办法,他有点儿可怜。你总不能不让他看孩子,都6个月了。”
我道:“孩子还没有出生,他怎么看,再说这个孩子是我的。”
小佳扶我坐在咖啡店软座上后看着我说:“你现在跟如临大敌一样。伊伊别怕。”
我摸着肚子闭了下眼,我确实担心这个,我怕霍明钦把孩子抢走,我怕霍家人知道我肚子里有他霍家的孩子,等她出生后毫不顾忌的抱走,去培养成霍家的人。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霍家那样顽固冷硬的家族;
我更讨厌秦家那个唯利是图的家族。
我不用想都知道秦家如果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后、会逼着我再回霍家。
不管霍明钦爱的人是不是我。
不管我在那个家里过成什么样。
小佳握着我的手轻轻拍着:“别怕,我想霍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他这次来谁都没有带,只是问了我,这几个月他也瞒住了所有人,秦家伯母他们都不知道,前几天秦伯母还到画廊里跟我说,一个画廊值得你去国外研学,几个月都不回来。他们都不知道。”
霍明钦没有跟秦家人说,大约是怕秦家人烦他,间接的对我也算是有好处,我不用被我父母千里迢迢遣送回家。
这一点儿我谢谢他。
但我还是不想见他。
小佳一下下的拍着我背:“放轻松,乖。不怕。我在呢。”
她跟哄孩子似的,我有这么脆弱吗?我哭笑不得。
小佳笑着说:“我是哄肚子里的宝宝。”
我低头看我的肚子。
大约是因为我放松下来,肚子里孩子也不紧张了,开始活动起来,小佳手放在上面感觉到她有规律的动静一惊一乍:“她...她跟我打招呼?”
我嗯了声,摸着肚子说:“这是小姨。小姨来看你了。”
“干妈!我要做她干妈!”
霍明钦端着牛奶放到桌上时,很克制的道:“我就坐一会儿,今晚8点的飞机赶回去。”
这是变相的跟我说他不会留下来烦我。
我没说什么,咖啡店不是我开的,我也不想无理取闹的跟他不共戴天一样,如果不跟我抢孩子,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小佳看我情绪稳定终于放心了,借口去看画册,站起来到旁边去了。
明明桌上就有画册。
画展里的咖啡店是跟画展一体的,画展周边这里都有,画展宣传册也齐全。
画展展现一周后,名画便收录成册,霍明钦也拿了一本翻看着。
他喜欢的人是大画家,他对画作也应有很深的研究,他停在其中一页折页处轻轻展开了,这一页是这次画展最有名气的一张,以最大画幅做成了折页,就是陈淮安画我的那一副。
他停在这一页上,声音到还算清淡:“那个时候孩子五个月了是吗?”
画的名字叫《五月》。
这次梵高艺术展的主题是五月,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只是画册上有一首诗,来歌颂这副画的。
五月,最美好的季节;
五月,画家最爱的岁月。
鸢尾花装点了画家的笔,
你装点了画家的心。
你是画家笔下最美的一笔。
法国人大多浪漫,一幅画便能写出浪漫的诗。
我看着这行法语小诗点了下头。
“对,五个月。”
霍明钦听着我干脆的回答微微顿了下,在我以为他会质问陈淮安为什么能画我、要找茬的时候,他却就用手指摸着画笑:“那她应该很喜欢鸢尾花,给她取个名字,叫霍之鸢怎么样?”
小瑾这一辈是之字辈。他续的还真是顺畅。
我冷冷的看着他:“不怎么样。她是我的孩子。”
霍明钦终于被我噎住了,我看着他做深吸气的样子,我也想看看他容忍度有多少,无法忍了就赶紧走。
霍明钦到底是不动声色的人,又忍回去了,他看着我肚子好一会儿才道:“好,那叫秦之鸢。伊伊,我能摸下她吗?就一下,我总是她父亲对吧?”
我想我看他的眼神应该是带着很深的戒备的,因为霍明钦脸上有无奈的笑容,他说:“这些日子公司很忙,周年庆很快就到了,下半年又是繁忙季,我可能好几个月都不能来看她了。伊伊,你知道我有多想这个孩子。”
我下意识的往椅背处靠紧,手隆在腹部。我知道霍明钦很想要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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