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姐!”
“好不容易安心修炼了一段时间,一出来还是这么冒冒失失。”林戈摆摆手让身边的人退下,这飞舟马上便要到玉山了。
林见微憨笑两声,便向林扶摇飞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马上要到了,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没有,我马上去!”林见微作势欲趁机抽身,不料一转头差点撞进少年胸膛中。
常潮生抬手虚揽住她的腰,手心摊开,正躺了一枚储物戒指,“已经收拾好了。”
“啊,多谢多谢。”她拿过戒指,默默躲到常潮生背后,只探出一只脑袋。
林戈没好气瞪她一眼,“行了,下船吧,到了。”
常潮生虽是妖族,但他一向对俗世偏见不以为意,也不爱以种族看人,这鲛人于秘境中有奇遇,实力已然今时不同往日,又对小妹忠心,若是小妹有意,两人也算是可堪匹配,他便没有阻挠的必要。
林见微忙不迭跟上。
去时是群舟蔽日,艳阳高照,归来却是孤舟飘零,雪冻三尺。
众人本就是因收到族中消息才急匆匆赶回来,以为玉山出了什么事,更是脚步不停,巨轮刚一停靠,便飞快御剑而出,阵阵光亮划过长空,耀眼夺目。
昭阳殿前。
人迹寥寥,高门紧闭。
“父亲,母亲?”林戈那张玉白的脸上掠过一抹疑惑,以法诀传音进去,毫无回应,便带着众人走到门前。
明明殿内有人,明明玉山一片祥和,怎么看也不像是遭遇外敌的样子……
“怎么回事?”高定之与林戈比肩而立,神色凝重,也觉察到其中异常。
林扶摇眸中闪过寒光,却飞快收敛好,心中隐有猜测,“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但就算落到最差的境地,她也决不能在此时退缩。
那些效忠于她的家臣和部下,都在观望她的处境与态度。
林戈抬手,掌心蓄起灵力,轻飘飘便听得一阵短促的低沉摩擦声,殿门洞开,凛冽寒风刮着几片细碎的雪花飘进去,寒雾缥缈。
而大殿之中,高堂满座,人人衣冠华贵,气氛肃然。
林见微打眼扫过去,这,这些人看着有些眼熟,有些是林氏长辈宗亲,她在认亲大殿上匆匆见过他们一面。
那大殿至高处,坐着的自然是家主林续。
第46章 雪中罚跪
林戈和林扶摇齐齐上前行礼, “拜见父亲。”
“拜见父亲。”林见微也赶忙从人群里站出来,紧跟着二人行礼。
“参见家主。”
“都免礼吧。”林续眉宇间一派深沉,却不露声色,悄无声息地积压着一场肆虐的风暴, 乌云层叠, 凛凛迫人。
林见微初生牛犊不怕虎, 反而敢仰起脸看他,只一眼扫过,忽地觉察出异常, 怎么只见家主,不见夫人?王母呢?
“父亲着急传讯让我们回来,可是家中出了出了什么急事?为何不见母亲?”林戈先一步开口问出众人心中疑惑。
林续下首几个族中长辈站出来,嗤笑一声, 神色轻蔑,“你母亲犯下大错, 图谋我林氏家业, 今日召你们回来,是为了拿下另一个心怀不轨的乱臣贼子!”
说罢,他们将矛头直指林扶摇。
只一个眼神扫过去, 重重威压似有万斤,倾轧而上,猝不及防地, 逼的林扶摇胸口一阵刺痛, 唇边呕出一口血来。
“二姐!”林见微一惊,下意识抬手扶她。
“小姐一颗善心可不要喂给了狼心狗肺之徒。”那为首的族老深深看她一眼。
林戈闻言心下一沉。
当年旧事, 果真还是让父亲查到了点什么吗?
“王氏为谋夺我林氏大权,当年竟不惜动用秘术, 提前测试婴孩天赋,抛弃亲女,抱养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好与少家主对抗!”
“够了!”林戈冷斥一声,“叔公此话过重了。”
林见微此时已彻底被突发状况打懵,虽然已猜到当年原主流落在外可能是王氏的手笔,但……但这是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吗?
剧情里也没有这一段啊……
啊,不对,狗屁的剧情,根本就没几件应验的!
“此言过重?”堂下正襟危坐的另一位族老冷嗤一声,“当年,若非王氏身边的心腹一时心软,放过了尚在襁褓中的小姐,否则到如今,少主你的亲妹妹怕是早不知投胎到哪儿去了。”
“真正的小姐流落在外,倒让一个狼子野心的假货鸠占鹊巢这么多年,可笑,可笑。”
话音落,堂下一阵哄笑讥诮声。
林戈一噎,目光下意识瞥向林见微。
的确,若抱错一事,彻彻底底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计划,那么最最无辜之人,只有林见微。
跟在林扶摇身后的几个近侍面色发白,手已按上剑柄,明知对上这一屋子打算三堂会审的长老占不了上风,但总不能任人宰割。
林扶摇一个目光飞过去,安抚下几人纷乱的心绪,示意静观其变。
到而今,母亲并未现身,怕是已然被他们囚禁控制起来,这林家,到底还有几分支持她们的势力未被清算夺权,尚不清楚。
她决不能轻易舍下多年谋划。
“啊……”林见微眼见着自己倏然成了众人目光的中心,直觉必须得说点什么缓和局面,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话,话也不能这么说。”
转头看向林扶摇,她却越说越没底气,“当年二姐不也是个襁褓中的孩子,她也做不了什么。”
她虽不清楚林氏族中各方势力的利益牵扯,但看如今林扶摇的反应,面上那般镇定,滴水不漏……
而她又是被王添羽一手培养起来,准备与林戈竞争家主之位的天骄,王氏当真半点不曾对她吐露当年旧事吗?
或许到底往事已成定局,她更改不得半分,也无心更改。
林扶摇恰也侧头看向她,一双秋水瞳仁里荡开点点涟漪,只似小小一粒石子投入湖中,涟漪向外扩散了几圈便湮灭不见,茫茫一片似大雪笼罩长夜。
此言一出,堂中寂静片刻。
“父亲。”林扶摇主动卸下手中长剑,面上沉着而坚定,一抹血红点缀朱唇,更显她清丽决绝,风姿无双。
款款走出人群,长跪于殿前,目光遥遥望向高台上那稳坐钓鱼台,默默掌控局势的华服男子,“母亲与您夫妻一场,伉俪情深,多年来,她操持家业,教养子女,数次陪您出入险境,救您于危难之间,为林氏呕心沥血。”
“当年旧事,怎可听信旁人一面之词?”
“小妹流落在外,受苦多年,父亲怜她疼她,若有怒气,扶摇愿一力承担,绝无怨言,还望父亲顾念旧情,母亲身上沉疴旧疾颇多,经不起磋磨,不如让她回遥泽休养。”
高台上,林续眸光一沉。
多年大权在握,他怎会听不出林扶摇话中的意思,先软后硬,先谈昔日情分,后又提醒她们背靠遥泽王氏,若想处置,怕是还要再掂量掂量。
这一对假父女目光相触,林扶摇重重叩首,“还请父亲顾念旧情,所有罪责,扶摇愿一力承担!”
“还请家主开恩,顾念旧情!”林扶摇身后侍从也随她一同叩首,各个眸光闪烁,林续半晌没有回应,大殿中威压沉沉,暗流涌动。
林见微一抿唇,刚想说话,常潮生先一步牢牢攥着她手臂,朝她轻轻摇头。
她回头瞪他一眼,紧接着便听人群之外林扶摇沉声开口,依旧是恭敬叩首跪拜的姿态,“父亲若不应,扶摇愿在此长跪不起。”
紧接着便听大殿主位上便传来一声淡漠孤冷的轻笑,不近人情,“本君可不是你的父亲,这昭阳殿也不是你想跪就能跪的。”
语罢,殿中又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林扶摇终于直起身,仰头看他,一双美目沉着镇定,眸中波澜轻泛,欺霜傲雪,字句铿锵,“扶摇知错。”
她缓缓站起身,衣袂繁复,裙摆流波,一步步朝外走,走入漫天风雪中。
只在路过身后侍从时,脚步微不可察停顿刹那。
眼神相交,伴读朝她轻颔首。
少女便脊背挺直,不疾不徐,停在昭阳殿门口,回身郑重跪下,“扶摇知错,还请父亲息怒!”
漫天飘雪,冰冷刺骨,她没用灵力护身。
她当然可以逃,可以退,但绝不是现在!
此时她刚从秘境回来,与母亲和臣下断联三个月,尚不清楚林家局势,贸然抛下族中势力抽身离开,苟全一条命,将来,这玉山便再无她的容身之地!
或者,将罪责全部推诿到旁人身上,装作一无所知,便失去部下效忠之心,失去王氏背后族亲的助力,彻彻底底沦为一个听话懂事,安分守己的“乖女儿”,任人摆布。
这也不是她想要的!
如今,她只能赌一把。
林见微看她一步步向外,目光飘过层层人群,高耸的门厚而沉,大敞开,冰凌凌的雪花扑簌簌被风送进来,寒意如潮水,而那一道洁白清丽的身影便跪于漫天风雪中,浮雪漂流,愈发迷离幽寂。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看向林戈。
只看得见往日里神色柔和,眸中常含笑意,处理什么破烂麻烦事都能游刃有余,戏谑轻松的哥哥,此时眉宇间一片冷然淡漠。
依旧公子如玉,却冷冽三分。
明明上一秒他们还一同在秘境中历险,并肩作战,可下一秒便到了而今这般惊心动魄的地步。
殿前。
林续漠然收回目光,浑不在意,看向林戈和林见微时才终于缓和了脸色,眼角噙着笑,步下台阶,“在外奔走三月,劳碌艰辛,既回了家,便安心休养。”
说着,他停下脚,特意看向林见微,言语间已然换上了一张慈父面孔,“尤其是囡囡你,半点不知分寸,众人都出发了才变卦反悔,身上也不知多带点法宝……”
“是。”林见微低头认错,神色恹恹,没再替林扶摇求情,毕竟人在气头上,还是少说两句为好。
林续抬手轻点上她眉心,强悍的灵力如春风化雨,轻飘飘的,便将她体内经脉中流动和积蓄的灵力照得纤毫毕现,无所遮掩。
收了手,面上难得露出赞许之色,“外出一趟,修为倒是增长了不少,没有偷懒。”
“那当然。”林见微撇撇嘴,心里嘀咕,她算是知道林戈那总爱敦促她修炼的性子是从哪儿遗传来的了。
“父亲,小妹这一路劳累,不如让她先回落云院休息。”林戈见她兴致不高,主动站出来替她解围。
林见微眼眸一亮,顿觉这便宜哥哥在她心中的形象高大三分,也不厌烦他总爱唠叨了,林戈看着她无奈一笑。
还真是死性不改。
“也好,族中近来有些麻烦事要处理,囡囡不必在意外界风声,安心留在院中休养便是。”林续面上笑意淡去三分。
林见微得了“恩准”,忙不迭行礼告辞,叫上常潮生便脚底抹油开溜。
大殿中,亲眷寒暄,关心着林戈一行人于秘境中的见闻,一片热络。
大殿外,林扶摇依旧直挺挺跪在漫天飘雪中,瑟瑟冬风,萧索凄清,她身形半分未动,只颤动的睫毛偶尔抖落几片细碎的冰晶,便清丽似一副留白甚多的泼墨画,引人频频侧目。
林见微缓缓踏入雪中。
绿色襦裙迎着寒风,泛起涟漪层层,绣鞋在林扶摇身侧停顿一瞬,她偷摸摸掐着法诀,暗戳戳向她传去一句话,“阿姐别担心,等这群亲戚散了,我帮你求情。”
正当她以为林扶摇不会回应,抬步要离开时,便听一道熟悉而清冽的嗓音传入耳中,“去看看母亲吧。”
第47章 寻常事(三合一)
“好。”她低声应下。
刹那间, 心头一动,便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浮现于脑海中,似有若无,挥之不去。
她占着原主这一副身体, 去看望那个狠心将原主抛弃的母亲。
心头不是滋味。
少女一步步踩着咔哧轻响的积雪, 身影拐进不远处的园林, 淹没于漫漫风雪中。
走远了。
林见微拂去落在肩头的雪,雪花大如席,冰凌凌的, 刺激得裸露在外的肌肤下意识收缩,泛起层层起鸡皮疙瘩。
日头偏西。
想到林扶摇还跪在雪地里,也无灵力护体,到底还是不放心, 忽然止住脚步。
“常潮生,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掩人耳目偷摸摸去帮帮她, 这雪这么大, 若是将人冻坏了就不好了。”
“没有。”少年懒懒掀起眼帘,抱臂而立,话语也冷冷然似这无边飞雪。
“我跟三小姐可没这么熟, 咱们还是得把界限划清楚。”他语调上扬,带着几分松散的笑意,反而端起了架势, “一会儿我还要搬出落云院去, 来这儿找罗长老商量重测天赋。”
林见微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摆手, “不!不用搬!”
常潮生却置若罔闻,长腿一迈, 绣金的黑色靴子在雪地上落下脚印,飞快越过她,自顾自向前走,卷起一阵白雾缭绕的冷风,身形肖似雪中红梅,冷艳孤绝。
“等等我!等等我……我错了!”她连连服软,提着裙摆急忙追上去,“不用搬,我真的错了,常潮生,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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