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晦没否认“有事”这个说法,但却是问:[你快期末了吧?]
林一简:[对,差不多了。]
李晦:[等你期末考结束再说吧。]
林一简:啊这……倒也不必。
都到了大三下了,正经需要期末考试的也没有几门课。不过考试周之前是项目验收,最近确实闲不下来。
林一简想了想,点头,[也行。]
她顿了下,又补充,[要是有急事的话,直接和我说就行。]
比如说像上次的那个棉花问题。
不过李晦最近好像回京述职了,应该也没什么用得着农业建议的地方……
李晦随口应下,林一简感觉对方好像松了口气、反而像是心情好了不少的样子。
林一简:?
奇奇怪怪的。
*
李晦下意识地拖延,却没想到林一简那边期末考试还没到呢,他这里先出了变故。
宣义节度使田齐丘攻占息州,安思范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命麾下将领带兵迎击。三年前,朔方和定宁那一仗大军就是走的息州,这一次安思范倒也没有另委他人,而是让安恒德带兵主力、正面迎击。而李晦再次分兵,走禹州锦平那一路。
若是以往,田齐丘这么大张旗鼓地来犯,安思范必定亲自出手,送对方一个有来无回,但是这一次他却毫无亲征的意思。
是不能去?还是不想去?
无论哪一个,其背后的意味都很可怕。
前者是身体的衰败,而后者却是心智的消磨。对现在的朔鄢来说,这完全是往烧得正烈的火堆上,又泼了一桶滚油。
等到来下达命令的使者离开,李晦对着屏风的方向笑了下,“你可都听见了?还打算跟着我走?”
刚刚还抱着李晦大腿,一口一个“恩人”、涕泗横流地想跟着对方回云州的许玄同:“……”
他觉得这事可以再考虑考虑。
原本朔鄢的局势一天比一天乱,许玄同这个地位超脱的“仙师”也有点慌了。他这点超然地位完全是安思范给的,本来靠着一些养生法子和消炎退烧药,那颗金珠子情况倒是勉强安稳了,可谁能想到,这节骨眼上、金大.腿反而出状况了。
眼见着安思范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差,保不齐哪天人就没了,又不知道新节度使上位之后,他到底是“仙师”还是“妖道”。这情况下,许玄同当然得死死抱紧他的“真·大腿”啊!
但是李晦这会儿要去打仗去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的……
许玄同尬笑着从屏风后面绕出来。
待重新在李晦对面坐定,他仿佛先前无事发生,满脸仙风道骨地,“某一定在朔鄢城内消灾祈福,望恩人早日凯旋。”
李晦嗤笑了一声,本来想嘲讽两句对方这满口瞎话的,但是话到嘴边终究咽下去。
这老骗子有一句话确实说对了。
梦总会有醒的那一天。
*
当晚,李晦也把即将出征的消息告知了林一简,林一简听后愣了好一会儿。
好半天,她才晃着神低声:[怎么又打仗?]
李晦纠正:[是一直在打仗。]
顺帝数度奔逃,地方割据林立,各方势力不是在抢地盘就是在抢地盘的路上,摩擦就没断过。也就是李晦这两年被派到了云州,才“清闲”了些日子。
林一简倒是隐隐察觉李晦那边的情况和自己料想的有些出入,但是她这会儿实在没心情关注这些背景信息,她更担心李晦,[你……]能不去吗?
这话终究没说出口,林一简自己都觉得这是句废话。
李晦倒是不在意的笑了声,[别那么紧张,不是什么大事。我在云州不也清缴过流寇?都差不多的,不过这次人数多点罢了。]
李晦是真的没怎么放在心上。
从安思范把他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他就不是打仗就在打仗的路上。一开始是跟着安恒德、后来是自己带着人,带的人越来越来多,便成了独自率军的“将军”,这事在他看来跟吃饭喝水差不多。
李晦说得浑不在意,但是林一简却完全没办法放下心来。
但还没等她想好说什么,却听那边李晦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开口:[等我这次回来……]
[停!!]林一简反应很大地喝止了李晦,震声,[你这是立flag啊!]
要是在漫画里出现了这个分镜,接下来就开始刀了!
李晦闷闷地笑了一声,难得顺着林一简的话说下去,[行,我不立。]
他只是在想,等他这次回来,林一简的期末考试也结束了,那件事也没有再拖下去的理由……这么想想,好像立个flag也不错?
李晦稍稍偏转了视线,注意力落在侧边镜中林一简紧紧拧着的眉头上。
他这么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又缓缓移开,泛着层叠涟漪的心湖也渐渐归于平静。
被人惦念确实挺好的。
但大哥说的没错,人家姑娘日子过得好好的,只是因为他、平白多出这么些烦心事,确实不太合适……
……
虽然李晦说的时候,一股“满不在乎、小事一桩”的语气,但是这可是打仗啊!
林一简接下来几天都心不在焉的。
“一简,想什么呢?电路板都快被你焊穿了。”
林一简被这一声提醒得回神,一低头就看见自己戳在pcb板上的电烙铁,别说焊锡盘还完不完好,连板子都被她烫得变形了。
林一简:!
她连忙把电烙铁移到一边,仔细检查这板子还有没有救。
结果看起来不太乐观。
旁边的欧阳艺也凑过来,把板子拎起来研究了一阵,叹气:“这得连飞线了吧?要不干脆重印一个吧。”
林一简垂头丧气:“对不起。”
欧阳艺拍拍她肩膀,安慰:“没事,项目么、总有意外,咱们这边可比化工楼好多了,出事也没什么生命危险。”
欧阳艺说的是前几天认识的师姐吐槽,新来的小师弟把盐酸拿成了浓硫酸,差点把整个实验室一块送走。
林一简:“……”
完全没被安慰到,不如说压力更大了。
欧阳艺倒也没急着接着修代码,而是拖着椅子坐过来,“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怎么了、是漫画那边出问题了?”
林一简愣了下,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不是漫画。”
欧阳艺“唔”了声,看林一简似乎不想深谈的样子,倒也没有刨根究底,只是表示,“要是有事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了。反正就剩点收尾工作了,也不怎么费事。”
说是这么说,但没有把合作工作全推给另一个人的道理,而且这次项目设计本来就是欧阳艺挑大梁。
林一简深吸口气,摇头,“不,真的没事。”
想那么多也没用,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专心把手上的事做好吧。
出了这么一个意外,林一简倒是终于放弃杂念、专心投入到课程设计上了。又有欧阳艺这个竞赛常客的大佬带着,项目最后当然顺利验收、通过答辩。
虽然成绩不可能现场就出来,但是看旁边导师的反应,结果应该还不错。
从答辩现场出来,欧阳艺忍不住调侃,“有那么紧张吗?刚才台上就算了,怎么现在还在抖。”
林一简愣了一下,瞥了眼手里拿着的打印稿不正常振动幅度,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打哆嗦。她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腕稳了稳,解释:“是这几天都没睡好,可能是有点累了。”
她这几天都莫名疲惫,刚才在讲ppt的时候脑子里懵懵的,反而没多少紧张情绪。
林一简这么说着,又问:“最近是不是降温了?我晚上总觉得冷。”
欧阳艺:降温?
她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大太阳,又想想这会儿接近盛夏的天气,纳闷看向林一简,“没有啊,你错觉吧?”
欧阳艺这么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抬手往林一简脑门上碰了碰,立刻就露出了“果然”的神色,肯定道:“你发烧了。”
林一简:?
她拿自己的手背试了试,迟疑:“没有吧?”她没觉得烫啊。
欧阳艺:“……”
自己能试出什么来?人都烧傻了。
这下子也不用回寝室了,两个人直接改道校医院。
一量体温、直逼三十九度,怪不得人有点晕乎。
林一简做好了留下输液的准备了,但又是验血又是拍ct,一番楼上楼下、头晕眼花的折腾后,被告知,“肺炎,住院吧。”
林一简:??
怎么就到“住院”了?
第47章
——不对劲。
李晦说不上来了哪里不对,但是确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这城拿下得太容易了,仿佛演演戏故意让给他似的。李晦倒不是第一次被人下饵了,他惯用的做法是反过来抓住鱼线,连钩带人一块儿拽下来,也叫背后里的人没法子稳坐钓鱼台。
况且这次息州的主力是安恒德,他更不必有那么多顾忌。
但是这一次,李晦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像以往那样冒进。
大概因为出发之前答应过别人,不立flag吧……
想着,他抬手招呼了一下副手,道:“吩咐下去,原地驻扎、休整几日。”
赵敦益留在云州没一起跟过来,这次的副手是安思范指的人,和李晦没那么相熟,再加上李晦那脾气朔鄢城内都有所耳闻,这副手虽心下奇怪,但也不敢多问,领命去了。
……
另一边,朔鄢城。
一个穿着精致绣衣的小孩子正猫着腰,轻手轻脚地从窗沿下走过,他原本想着突然从窗下钻出来,吓里面的人一跳。但是能真正探出头后,却因里面的情景愣住了。
恭义叔叔是在给爹喂药?
里面的场景实在超出一个小孩子阅历的能解释的范畴了,安金珠只能用自己的稀薄经验来进行判断。
他知道爹爹这几日又病了,所以不能来陪他,病了要喝苦苦的药才能好,他不想喝、爹爹肯定也不想喝。但他可以去找仙师,仙师就有仙术能把苦药变成没有味道的仙丹或者甜甜的糖水。
仙术不能随便用,仙师的法力有限。
可是安金珠觉得,他可以把自己的次数让给爹爹。
安金珠刚想开口,想让恭义叔叔别逼着爹爹喝苦药,里面的正拖着旧伤发作的虚弱身体反抗的安思范终于注意到窗外的探出来的那颗小脑袋。
他瞳孔一缩,冷不防地被灌进去一口药汁。
但安思范此刻却无心于此,他死死地盯着窗口的位置,无声地做着表情——【走!!】
脖颈上的青筋暴起,脸上的肌肉抽动,整个人的表情堪称狰狞。
从没见过爹爹这一面的安金珠懵在了原地,但正灌药的安恭义却像是察觉了什么,回头想往后看。
安思范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骤然暴起,扼住了安恭义的脖子。
药碗被打落在地,剩下的半碗药在地面上泼出一道深色的污痕,安恭义说是不擅拳脚,其实也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对付一个被伤病折磨得形销骨立、又被灌了半碗毒药的安思范还是绰绰有余。
一切变故也不过转瞬之间,看见爹爹跌倒在地,安金珠下意识地想要惊呼出声。
只是那声音还未来得及发出,就被身后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嘴。
——是许玄同。
许玄同觉得他这个坑蒙拐骗、自学成才的不好说,保不齐他师父也学艺不精、看走了眼。就他这运气,真有什么命格,也是八字带煞、霉气冲天:什么事都能让他赶上了!
这次倒不是被诬陷私通主母了,而是“家主”被人鸩杀。
真真倒霉催的!他找个主家容易吗?
问题是许玄同现在想找个新靠山都找不着。
田齐丘进犯息州,周遭势力也虎视眈眈,被调出去的不单单是迎击的安恒德和李晦两人,还要防备其他趁火打劫的地方将领,如今朔鄢确确实实是守备空虚。
而那些仅仅剩下的守备,许玄同也信不过。
废话!安恭义既然敢干出毒杀节度使的事,说明如今的朔鄢必定在他的控制之下,朔鄢守兵九成九是他的人!
安恭义这事不可能干得光明正大,对外放出的消息也多半是病逝。本来就算为了做做样子,安恭义也得表现出一番悲痛欲绝、“善待”旧主独子的模样,他这个吊着安金珠命的仙师也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但事情好死不死的被安金珠撞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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