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地方明显被精心打理过,入目皆是熟悉的画面。
小池塘里蓄养着一簇簇的莲花荷叶,十几尾小红金鱼在其中游曳嬉戏。
和室内的桌椅矮几,床榻窗柩竟然都一比一复刻成了她曾经生活过的模样。
看得槐凉连连咋舌,五条悟那家伙的梦境也未免过于真实了些,记性也是一等一的好,连这些细枝末节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在现实里一一还原。
她隐约感受到了一丝不妙,对方的执念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深得多。
不是,神经病吧!
怎么会有人有这闲功夫,尝试把梦里的景象全部还原的?嫌钱烧手吗?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整个和室里唯一与她记忆中不同的,则是密密麻麻悬挂在墙面上的少女画像。
有躺在矮塌上捧着书卷的;有一手捧着脸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有在厨房里研制糕点的;也有什么都不坐靠着窗柩发呆的……
即便每张画中少女的五官都是空白的,但画面中总会有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环绕在她的身边。
槐凉看得眼皮直跳,她可没忘记自己曾经糊弄过少年五条悟的许愿孔明灯,上面的耄耋图,即猫扑蝴蝶的国画。
她把五条悟比作猫,可这室内的每一张画里少女的周围都围绕了一只蝴蝶,她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读懂其中的意味。
五条悟分明是把她比作了蝴蝶,而他自己就是那只猫!
脑子里一瞬间掠过不少可怖的念头,她不断回想起近段时间里,对方说起的那些看似古怪又似乎并非全无逻辑的话语。
再倒推回以前,那些近乎被她遗忘,却又令她莫名在意,于是被保存在了脑海某个不知名角落里的记忆碎片——
五条悟对夏油杰与她之间关系的过分在意;她没有出现在这条时间线上的星浆体任务结局‘自动’的改变;夏油杰也总被梦境困扰的现状……
还有,系统语焉不详的‘到目前为止最正确的一条时间线’。
她一直在回想,究竟是何种情况,才能让她在其他时间线里做过的行动,影响到现在的这条时间线?
结合一、二周目‘时间回溯’这一概念,乃至她被抛回二十世纪初的五条家,又抛到了现今2017年的世界,如果……并不止她这个‘玩家’才会拥有全部记忆呢?
如果,作为这个巨大的‘游乐场’的主要‘NPC’,也因为某种缘故,觉醒了记忆呢?
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从她的脖颈处往外冒。
在她被槐氏卖进五条家的那段时间,五条悟几乎以一种变态的速度领悟了苍和反转术式,或许就有‘记忆’累积的结果。
她还记得,自己最后跑路时,对方竟然还使出了‘瞬移’这一能力。
那可是在二周目的末尾,五条悟都快成年了才勉强可以操作。
还有他脑海里的那棵古怪的花树,从刚刚发芽的种子,到抽枝成小树,再到现如今长到如此遮天蔽日的程度……该不会正是他原本的记忆在慢慢苏醒吧?
思及此,槐凉不禁冷汗涔涔。
她可没忘记之前和五条悟纠缠的那些过往。
一周目,她是身份存疑的转校生,尝试攻略过夏油杰,和五条悟没什么发展,这周目没什么问题。
二周目,她成了盘星教高层的孤女,还身兼天一教教主身份,接触到了槐氏一族的秘辛。
跟夏油杰打得火热,成为对方女朋友身份的同时,又引来了五条悟的追逐挖墙脚,她顺水推舟提出了和夏油杰结束关系后就和他在一起。
可实际上最后一个月,二人的相处几乎与情侣无异,她并未抗拒五条悟的亲密。
被夏油杰一刀捅死后,又被五条悟‘诅咒’,以灵魂状态进入了跳海自尽的五条悟的未婚妻的身体里,跟对方玩起了青梅竹马的‘过家家游戏’。
也正是从这里开始,她发现了五条悟的偏执和独占欲,考虑到有了一定保命能力,五条家不再适合她追踪缝合线,便策划了逃跑。
——还他X的当着五条悟的面被系统给传送走的!
过往那些她都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反正在五条悟的记忆里,肯定不止她一个人出现,。
一个人在不同的时空做出不同的选择,达成不同的结果……这很合理吧?
即便一、二、三周目的身份不同,也不碍事,这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口,有长得极为相似之人,也不是不可能。
可被神秘力量瞬间透明化传送走……这要如何掩盖啊?
即便她推诿说不知情,也不妨碍对方做出一系列遐想吧?更何况,这人本就极为聪明,脑子一向转得快。
槐凉简直焦虑得快要啃手指甲了,也不知道那家伙回想到哪周目了?还是说,只会记起一些给他造成强烈刺激的片段?
她现在立马跑路还来得及吗?
“哈,原来你在这里啊,凉酱。”
槐凉刚升起这个念头,一道高大而狭长的影子,随着阳光的照射,探进了和室里。
影子的主人歪了歪头,似乎有些困扰。
他抿了下嘴唇,声音低沉而晦涩,“你都看到了呀?”
第216章 爱和X爱的区别
一股寒意,自尾椎处似闪电炸开般蔓延至整条脊柱,迅速窜向四肢百骸。
槐凉到底不是普通人,即便有过出逃被抓个正着的经历,此刻也强行镇定了下来。
她做出一番意外中掺杂着心虚的表情,假笑了两声,随后开口:“哈哈,不好意思了悟。”
“本来我没想进来的,只是听了女侍的说辞后太过好奇了,没想到你还会画画。”
“噢,以前没事的时候随便学的,自然比不得凉酱你的画技精湛。”
槐凉心里一紧,由假笑变为了糊弄的干笑,摆了摆手:“我可从未学过画画,哪里比得上你呢。”
开玩笑,即便对方的确在梦中梦见了‘在她院子里放孔明灯’那晚的画面,她当然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是那个梦中人。
又或者,他回忆起了几周目的记忆,她更不能大大咧咧承认自己同样也有记忆。
槐凉迎着五条悟所站的长廊,想往和室外走,刚一迈腿,对方就严严实实地堵住了门框,往里跨了一步。
“原来是这样,本来想说,如果凉酱会作画的话,今年我的生日礼物就想要你帮我画一幅肖像好了。”
槐凉被堵了个正着,只好故作自然地往室内的矮几前一坐,不动声色地和对方拉开了距离:“如果你真的很想要的话,我可以学,不过——”
她的视线流转到墙面上铺天盖地的一张张画质,故作嗔意道,“这些还是撤掉吧?”
五条悟饶有兴味地跟了过来,挤着坐到了她的身侧:“怎么,难道你也会吃醋?”
槐凉难得势弱,捏着鼻子认了对方的腻歪:“只是有些感叹,我这么大一个活人,还争不过虚无缥缈的‘梦中人’?”
“哦,不过我确信梦里的人就是凉酱呢。”
五条悟挨挨蹭蹭地将人揽进了怀里,“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前世……又或者平行世界吗?说不定我们在好多个不同的世界里都认识呢。”
“就比如我梦里的世界,你还是我的未婚妻,或许……你合该跟我在一起?”
“呵呵,可能吧。”
槐凉一边应付着五条悟一个又一个抛出来的,看似闲聊,实则满满试探的问题陷阱,一边脑子疯狂运作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就没有让对方停止‘记忆回溯’的方法吗?
譬如再度进入他的精神领域里,把那棵树给砍了?
不行,精神领域与一个人的大脑及灵魂都息息相关,万一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譬如脑死亡之类的怎么办?
“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所以只能过来找你了。”
五条悟又似变戏法一般,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长方形木匣子,“刚好前段时间请了京都这边的老匠人给你打了支簪子,看看喜不喜欢。”
“夏天快到了,皮筋扎着伤头发,不如用簪子挽起来。”
槐凉打量了一眼匣内静静躺着的一枚点翠嵌彩宝蝶恋花簪,点了点头:“有心了。”
五条悟来了兴致,直起身,兴致勃勃地就要上手:“我偷偷练了好久,让我试试。”
槐凉倒也不怕对方将她的头发扯痛,事实上只要能够将话题带偏,她就没有不愿意的。
不多时,手指翻飞间一个简单的发簪高盘发髻就弄好了,发簪素雅而精致,成为漆黑发亮的发间唯一的一抹亮色。
可惜的是没有其他夹子辅助,槐凉的长发如云堆叠间,略有些松散。
“原本想送你一枚蜻蜓簪的,但是又冥冥间感觉好似曾经送过了一般,所以便换成蝴蝶了。”
又来了。
槐凉的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依旧装傻充愣:“没有吧,我生日的时候再送我好了。”
五条悟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害怕把发型弄乱,又‘骚扰’起了她的耳朵来,“唔,凉酱的生日是在夏天对吧?要不了多久就快到了。”
槐凉打小就在孤儿院长大,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何日,于是便沿用了上一个身份的生日。
她早就从一开始的黑户,变为了现在的市井良民。
此刻听五条悟说起来,倒也不虚:“没错,跟你在冬天的生日相反,我的生日在夏天。”
“嗯……夏天的纹样,本来金鱼挺好的,但是我不太喜欢。”
寓意不好,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循环,忘记那些过往。
五条悟捏了捏对方如脂玉般的耳垂,“那就等到你生日的时候再送你一枚蜻蜓的簪子,不过这个作为生辰礼太薄了些,我会再准备别的。”
槐凉没有意见,再度假笑营业:“随便你。”
“不过……我还有个疑问,凉酱似乎在语言一道上十分有天赋?”
不等槐凉再度施展‘糊弄学’,五条悟便堵住了她即将脱口的推诿,“还是闲聊时惠提起的,英文好也便罢了,一起看电视里播放的电影——”
“连法国和华国的电影,不用看字幕也可以听得懂呢。”
槐凉心知,自己之前过于托大,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还能有‘NPC’慢慢融合记忆的‘骚操作’的情况存在。
前几周目的穿越,给了她一种每次都是重新开始的错觉,都当作新的一条命在活。
她又不是‘百变小樱’,所有角色在重开后对她表现出来的陌生人一样的态度,更是加深了这一刻板印象。
所以,她根本没有那么小心地掩饰自己的一些行为习惯,口味偏好。
如果五条悟之后真能不断融合获悉几周目的全部记忆,几乎可以盖棺定论她这个‘天外来者’的与众不同。
最要命的就是在他眼前被系统传送,活生生消失的画面。
这不同于咒术,也并非她的‘空间瞬移’,而是躯体一点点变得透明,无法选中,无法攻击的特殊情况。
——她还露出了那样获胜者般嘲讽的表情!
真是想起来就头皮阵阵发麻,若是真被他窥探出了真相……她会遭受惩罚吗?
槐凉抿了抿唇,银灰色的眼眸里浮起了漫不经心的意味:“怎么,你对外语也感兴趣?”
五条悟摇了摇头,顺势低下了头,在被他揉得略微发红的耳垂上烙下了一个滚烫的吻。
“我只是想请教一下凉酱,你知道在法语里……”
低沉的声线酥酥麻麻地滑入了她的耳蜗,宛若情人的絮语低喃,“爱和X爱的区别是什么吗?”
第217章 一个也别想逃
“不错,夏油君你这边修缮得还挺气派的嘛。”
一头利索齐耳短发的年轻女人交叠着双腿,坐进了盘星教主会客室的沙发里。
她的眉目美艳,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与冷傲。
抬眸看向坐于另一侧沙发中的夏油杰,“真是令人羡慕啊,不像我,出行都得躲躲藏藏的。”
“香织小姐可真会开玩笑。”
夏油杰不疾不徐地端起桌面上的一盏清茶,啜饮了一口,视线落到位于正对面长沙发里的三只智慧型特级咒灵。
独眼,脑袋像火山头一样造型,穿着明黄色毛绒外套的矮小咒灵,是由人类对火山的恐惧所凝聚而成,名为漏瑚。
赤裸着上半身,体格高大健硕,眼睛由两根枯枝构成的咒灵,是由人类对森林的恐惧所凝聚而成,名为花御。
至于晃荡着双腿,看起来分外活泼的人形咒灵,则是由人类于彼此间的恶意诞生,名为真人。
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次集会了,他已然将几只咒灵的外形与名字一一对上了号。
甚至连对应的能力,也摸到了不少。
“我想,五条家的如此四处寻人,或许也是为了五条悟的未婚妻的缘故。”
夏油杰将茶盏再度搁回桌面上,不动声色地打探道,“你和她有仇?”
虎杖香织摆了摆手:“年轻人嘛,气性大些,原本我还让真人去和她接触过,想拉她一起上咱们这条船来着……可惜不识好歹,所以我只好使了点小小的手段,想要逼迫她就范。”
“没成想,她的运气竟然这般好,顺势傍上了五条家的家主,六眼神子五条悟——局势不就瞬间翻转了嘛。”
顿了顿,她笑盈盈地开口,“提起这个,我倒有些好奇,听闻夏油君初始也曾四处寻一个从地下拍卖场逃跑的‘小雀’来着,看来没找到?”
夏油杰抿了抿唇,并不搭理对方的试探与挑衅。
漆黑的发丝随着他往后靠的动作滑落至了胸前,“先让她在外面玩一会儿,到了时间,会接她回家的,不劳挂怀。”
“言归正传,香织小姐想来不会为了闲聊专门跑这一趟吧?不知有何指教?”
碰了个软钉子,虎杖香织也不恼,依旧是一副笑模样:“当然,通往薨星宫地下的各道‘门’的变化规律,以及行进密令都已经弄到手了。”
“即便再有变化,天元已于今日下达了召回九十九由基的命令,似乎也要寻人……真是巧了,怎么大家伙儿都有‘寻人’的需求啊?”
虎杖香织轻笑了两声,“大概2周内,九十九由基就会回到东京高专去见天元,咱们可以利用好这次机会……我的术式是反重力,可以克制九十九由基,剩下的……就交给夏油君你了。”
夏油君叹了口气:“战斗之类的我并不担心,只是从当年的星浆体任务获知,想要见到天元,还存在最后一道结界。”
“据说,只有经过天元允许之人,才能进入,否则无论如何攻击,都会被其死死拦住。”
“只是‘据说’不是吗?在我看来,一切所谓的结界防御,都是由咒力构成,都有‘承受的极限’,而夏油君的生得术式使然,你最不缺的就是‘消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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