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尔加点头。
于是她无奈地收好文件去了前殿。
在她走后，卫尔加将手里的琉璃杯捏成了粉末状。
*
柴菜菜本以为见到的会是个丑陋的中年人。
没想到鲨鱼王居然是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眼神凶厉，样貌倒是不错。
但是柴菜菜对他印象非常差，海妖族和人鱼族灾难，都是这个人的野心导致，而且她非常不喜欢他身上的血腥味。
那是灵魂都沾染上的罪恶滋味。
她坐在首位，面无表情的听他对海神和圣女歌功颂德，然后才表达出想要和解的意愿。
柴菜菜看了一眼还是跟着进来，但一句话都不说、装透明人的卫尔加。
对鲨鱼王说道：
“你们残杀了那么多人鱼还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是觉得人鱼族好欺负，还是觉得我好欺负？”
鲨鱼王笑了笑：“圣女殿下这话就不对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您在人鱼族。”
柴菜菜没接话，把玩着手里的权杖。
鲨鱼王盯着柴菜菜：
“海神在上，我是诚心实意来和谈。人鱼族的损失我也认，这样吧，你们清点一下，王宫修缮照价赔赏，至于伤亡的人员……”
“一条人鱼我们赔偿20万贝晶。”
贝晶是海底通用货币，这价格不低了。
柴菜菜默不作声，看到坐在另外一边没有说话的祭祀长动了动右手食指，才点点头道：
“可以。”
鲨鱼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柴菜菜面前，半跪下，轻吻她的衣角：
“圣女殿下，不知我鲨族可有幸邀请您来做客？”
柴菜菜恍然，敢情这才是他的目的？
她毫不迟疑的摇头，直接站起来转身就走，同时也带走了自己翻飞的衣角……
半个多小时候，祭祀长才摸着胡子走进来，满意地看着柴菜菜，恭恭敬敬地说：
“圣女大安。”
*
第二天，柴菜菜签了几个重要文件后，带着一沓书来找卫尔加了。
不识字不行，她迟早要离开这里。
难怪高层们即便因为血脉不得不承认他，也不太愿接受。
恐怕除了卫界，这也是重要原因。
卫尔加柔软的蓝色卷发扎成一个小揪揪，更显得年龄小。
“这是干什么？我不要学习，学习使我不快乐。”
“撒什么娇，好好说话。”柴菜菜鄙视道。
卫尔加说：“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柴菜菜：“……”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只能用力瞪着卫尔加，企图用倔强逼对方就范。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卫尔加眼里是什么模样。
圆圆的湿漉漉的双眸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自己，配上那副妖异的样貌，既无辜又极尽诱惑。
卫尔加突然站了起来，吓了柴菜菜一大跳。
“行了，我学就是。”
卫尔加很聪明，不到一个月就学会了文字，还写得一手漂亮字。
柴菜菜惊为天人。
却又无奈。
因为写有漂亮字的纸团是她从垃圾桶看到的。
看他不耐烦的模样，柴菜菜本来准备好的学习资料就没有拿出来。
不久后祭祀求见，表示自己要离开人鱼王宫了。
柴菜菜不想他走，如果连老祭祀都离开，偌大的人鱼族就落在了卫尔加身上，还有自己……
怎么担待得起？
大祭祀告诉她，鲨族进攻之时，他为了支撑结界，灵魂透支已经油尽灯枯，如果再不回海神殿，自己命不久矣。
老祭祀花白的头发和眉毛肉眼可见的变灰，他握住柴菜菜的双手，半跪在她面前：
“殿下，人鱼族就托付给你了。卫尔加身上的诅咒始终是个祸端，如果他真的不堪大任，人鱼族愿意归附海妖族。到那个时候，您就能得到人鱼族传承，希望您能照拂人鱼族，您的仆人衷心感谢。”
第11章 第十一章
柴菜菜震惊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也知道诅咒的事情？
是了，前段时间卫尔加在人鱼殿接受王族传承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
不过传承却失败了，他没有说，柴菜菜猜测应该是因为诅咒的原因。
老祭祀离开后，柴菜菜走回住所，看到卫尔加坐在她的房顶，手里提着一壶酒。
“老家伙走了？”
“嗯。”
卫尔加没有再说话，仰头喝了好大一口。
隔天，她找到卫尔加，试探着问道：
“人间界有管理学吗，要不要去深造一番？”
她并不知道怎么教导卫尔加，如果人间有系统的学习方式也未尝不可。
卫尔加低下头。
再次抬起的时候，双眸依旧如泉水般清透。
“我不想离开王宫，人类也不会接受一个残废人鱼王。”
柴菜菜想到那些恐惧，厌恶，视而不见的异样目光……
算了，慢慢来吧。
找了一些管理学书籍给卫尔加，却发现他根本不耐烦看，反而很中意少年读物。
柴菜菜焦虑又无奈。
还好因为圣女名头，没有外族捣乱，日常事务倒也应付得过来。
插手别人种族内务不太好，但这些都是暂时的。
起初还担心人鱼们不乐意，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
卫尔加就比较倒霉，除了以侍卫长为首的簇拥，其他高层对他依旧不冷不热。
抽空的时候，柴菜菜给卫尔加讲了很多历史故事，希望他从里面能摸索出一番王之道。
一晃就是半年时间。
卫尔加迎来了自己的十六岁生辰，柴菜菜在这个世界也已经快十八岁了。
半年来卫尔加越发懒惰，柴菜菜简直想吐血。
“明天是你生辰，有什么想要的吗？”
柴菜菜头发绑成了一个高马尾，穿着祭祀袍，脚踝上缠着绿色丝绸，赤脚踩在地毯上，看着端坐在书桌前的少年。
他长高了一公分，面庞依旧是少年人的样子。
卫尔加抬眸看她。
柴菜菜圆圆的脸蛋变得清瘦，巴掌大更显得楚楚可怜娇软俏丽，像……海地盛放的珊瑚，明亮诱人。
卫尔加放下笔，蓝色大眼睛清澈如故：“想要你。”
“呸！”柴菜菜白他一眼，提议道，“不如我们去人间界玩耍？”
卫尔加提醒她：“明天有生辰宴，我必须接受族人朝拜，你也得盛装出席。”
柴菜菜计划落空，板着脸说：
“说好的三万字读后感你写好了吗？”
卫尔加放下笔走近，眼眸锁定她，从怀里缓缓抽出一张薄薄的纸：
“当然。”
纸上六个字。
上面——读后感。
下面——三万字。
柴菜菜快气死，正想义正言辞的指责他，就看到卫尔加将食指放在一个海螺上，白色的海螺上瞬间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
柴菜菜：……
*
第二天一大早柴菜菜来到卫尔加的宫殿。
看到侍女正在给他穿朝服。
卫尔加不喜欢黑金色，朝服改良成蓝白，只有额间的王饰依旧是暗金色，整个人英气勃发，勾人心魂。
她呆了一瞬，笑着将准备好的礼物在卫尔加面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卫尔加微张开双臂方便侍女整理衣服。
柴菜菜等他整装完毕，直接将蓝色大盒子递给他：“打开看看？”
那是一个乐高拼盘。
散落在盒子里面的零件散发出柔和光泽。
是用……贝壳做成的？
卫尔加惊讶地看了看柴菜菜，一枚枚金沙调配成颜料染出来的贝壳……
明显是纯手工制作！
入目的数千块零件让卫尔加的心脏狠狠跳动起来。
脑海中浮现出有几次去柴菜菜寝宫，她脸上的慌乱。
那时候他还以为……
颤抖着指尖从盒子里面抽出一张灰色纸筏——
是手绘的金色城堡，有些简陋，但可以想象拼出来之后会多么令人惊艳。
他小时候特别喜欢玩乐高，因为没人和他玩耍，他只能自己和自己玩。
直到那一年遇到了会紧紧拥抱自己的小姐姐。
听到她一声又一声喊着哭着。
他的世界从此有了光。
等待了很多很多年终于如愿等到了她。
“想什么呢？”柴菜菜推他一把，也将他从回忆中推了出来。
想问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个？不，不重要了。
“谢谢，我很喜欢。”他说。
柴菜菜开心不已，总算心血没有白费！
狡黠一笑：“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卫尔加点点头，又心下叹了口气。
“等到你把它拼好的那一天，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柴菜菜摸了摸他柔软的发。
*
巡游完毕，晚上的生日宴会上柴菜菜再一次见到了鲨鱼王。
柴菜菜用眼神问卫尔加，卫尔加耸耸肩。
鲨鱼王送上礼物后，居然再次邀请柴菜菜去鲨王宫做客。
柴菜菜礼貌拒绝了。
鲨鱼王说：“那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请您带我在人鱼王宫参观一下？”
人鱼贵族们一个个都看过来，连卫尔加也没有直接拒绝。
柴菜菜觉得确实不好太过于得罪他，毕竟这半年大家都相安无事。
于是点头答应。
鲨鱼王礼貌对着王位上的卫尔加点点头，微笑着站起身，对柴菜菜半弯起腰，做出“请”的姿势：
“早不如晚，何不就现在？听闻人鱼王宫美轮美奂，世所不及。”
海底本身没有白天夜晚之分，他的提议并不过分。
珊瑚从中，柴菜菜突然转身：
“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鲨鱼王微微一笑：
“不如殿下您先说？”
“卫界是不是你杀的？”
“殿下心中已有答案了，何必多此一问？”
柴菜菜愤怒了，猛地揪住他的衣领，冷声吼道：
“我要去曝光你！你知不知道卫尔加为你背了多久的黑锅，他遭到整个人鱼族诟病！”
鲨鱼王也不挣扎，笑得随意：
“你去吧，老人鱼王为什么会承认是我杀的卫界你想过吗？”
柴菜菜一愣，用力的五指渐渐变得苍白，松开了他。
鲨鱼王继续说：
“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替我背黑锅，所以我去查查，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笑了起来，却并不得意，反而带有些微恐惧。
柴菜菜心里一紧，突然就想堵住他的嘴巴。
鲨鱼王轻声‘赞叹’：
“真是没想到，人鱼新王，居然是天生带有诅咒的人鱼，他会让海神彻底厌弃四大种族，会毁灭整个海洋！”
似乎怕惊动了什么，停顿半晌后，他缓慢又不容拒绝的凝视着柴菜菜：
“不管是鲨鱼族还是海妖族，都会灰飞烟灭。”
“没有海神，我们终将消失。”
柴菜菜低头看着自己脚尖：
“所以你这次不仅仅只代表鲨鱼族吧？”
鲨鱼王躬身行了一个贵族礼：
“您很聪明，我的小殿下。海妖陛下托我问好。”
回到宴会厅的时候卫尔加已经离开，柴菜菜弯了弯眼睛，坐得笔直。
*
十二月的寒冬，对于海底世界来说并无特别。
不说有结界在，人鱼和海妖们的恒温体制，也导致他们压根就不畏冷，所以柴菜菜看到自己面前的一套羽绒服，她是有些嫌弃的。
很少女孩子会喜欢这种显得身材臃肿的服饰。
——尤其是，这还是一套深黑色的。
“嘛意思？”她一遍啃着玉米棒子一边看文件。
“你不是一直说要去人间界？”卫尔加挑眉看她，穿着同款黑色羽绒服，头发也变成黑色，更显得那双浅蓝色大眼睛水汪汪诱人。
像漫画里面的日本少年。
柴菜菜“啪嗒”一下放下笔……
然后“哎”了一声，又苦恼地把他往外推：“好好好，那你等我一个小时，不，半小时，呃，或许二十分钟，我把这几份文件签好。你别站在这里打扰我！”
卫尔加：“您还真敬业。”
他瞅了瞅托盘上的衣服，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衣角，笑得愉悦又眷恋。
*
现在的人间界是现代社会，应该高于柴菜菜所在的地球。因为她看到了行驶在天空的交通工具。
但除此之外，却意外没有太多高科技。
卫尔加食指划了一个大圈：“花神节的时候，这里，还有那里，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花……全季节都有哦，非常漂亮。”
柴菜菜：“你见过？”
“没……书里说的。”
柴菜菜拍拍他的肩：“没事儿，还有一个月就到了，到时候我们再来。”
卫尔加低声说：“我没机会了。”
柴菜菜：“你说什么？”
卫尔加的眼眸里突然盛满了哀伤：“我说，如果明年的时候你有机会来这里，一定要想起我。”
柴菜菜踮起脚尖，看神经病似的摸了摸他脑袋：“冻傻啦？”
卫尔加拿下她的小手搓了搓，放进自己羽绒服口袋里面：“没你傻！”
柴菜菜发现卫尔加真的是个心机男，为嘛自己的衣服就没口袋呢？！
两个人来到咖啡厅，居然还有星巴克！
柴菜菜吵着死活要去买一杯，卫尔加警告：“人间界的东西不能吃！你爹没告诉过你？！”
他语气严厉，吓柴菜菜一大跳。
是了，他们的体质根本承受不了香精色素还有防腐剂等物质，她这不是看到星巴克就忘记了嘛。
委屈地瞅着卫尔加，眼泪都要出来了。
想家想的……
卫尔加看着她，重重叹气，将她的手拿出来贴在自己脸上，让她坐在没有风的台阶上，然后半蹲在她面前：
“我去给你买，可以闻一闻，但不许喝，知道吗？”
柴菜菜眼眸亮晶晶地点点头，轻轻揪了一下他黑色的卷发：“遵命！陛下！”
卫尔加将自己灰色的围巾取下来递给柴菜菜，转身推开了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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