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芒挣脱开，揉揉微微泛红的手腕，嚷嚷，“喂，我们两兄弟刚见面就下这么大死手！”
他好像是真的变了。
变开朗了。
顾妄盯着他想。
没注意到他的目光，顾芒像是想到了什么，边摸索全身，边问，“我忘了问，你们来人间干什么？”
一个魔王、一个天使……应该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吧？
顾芒挺奇怪的。
至少姜澄是这么觉得的。
明明问了问题，却丝毫不好奇的样子，只顾着自己找到收集灵魂的水晶球。
顾芒拿着水晶球，自言自语，“呼，还好没丢。”
那是搜集人间游散鬼魂的水晶球，他的这一颗里面大概有一百多个魂魄，清一色是要送去天堂的。
他没说话，像是急着在哥哥面前证明自己，黑袖一挥，一道很长的桥出现在地平线上。
他转过头，眼睛里面亮晶晶的，“这是阴曹使者专用的通道，可以直达天堂，你们要一起吗？”
躲在男人背后的娇小忽然冒出来，表情凝重的拒绝，“不行！”
顾芒歪头，表示疑问。
姜澄咽了下口水，依旧对他心有余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我还要给城堡里的魔王送信呢！”
话音落下，顾芒沉默了两秒钟，迷惑眨眼，指着顾妄，“你……旁边的这位，不就是魔王吗？”
阴曹使者接送灵魂的专用通道是一条很长很长的桥。
桥的附近什么都没有，眼里所及的除了这桥外，就只剩下满眼的青烟白雾。
行走期间，青烟白雾中会不断伸出女人的手或者是前世有所迷恋的东西，诱惑你，一旦没经受住诱惑就会立刻死亡，据说这是考察阴曹使者坚定和忠心的重要指标。
姜澄唯唯诺诺跟在两个大男人身后，悄悄对其上下打量。
顾芒的顾妄长得有那么一点神似，不过看久了就会发现，顾妄的颜值更胜一筹。
她不管，顾妄全天底下最帅。
悄咪咪的视线渐渐从男人宽阔的背移动到窄臀上，裤口袋中那封刚冒出头信件惹眼。
实际上，那封信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白纸罢了。
毕竟，乔月当初也只是不小心将德灵阁的秘密泄漏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她离开天堂。
专心致志的偷瞄最终被肚子里冒出的咕噜噜叫声打败，姜澄揉揉干瘪的肚皮，无奈的扁扁嘴。
就在那个时候，一只抓着烤鸡翅的手从桥边的茫茫白雾中伸了出来。
不知名的声音从雾中浮起，空灵又飘渺，“不想尝尝吗？免费的哟。”
姜澄下意识停下脚步，眼巴巴盯着散发着诱人气味的烤鸡翅，咽了口口水。
那人的手凑近了些，在她的鼻子底下晃了晃，“真不想尝尝吗？不要的话我可就吃喽？”
那哪行？
姜澄皱了下眉，几乎猛虎出山似的朝着食物扑过去。
却扑进一个结实的怀里。
她抬头，看见顾妄淡漠的脸，有些尴尬的笑。
顾妄挑眉，低头舔了下嘴唇，“你要是再禁不住诱惑……”
男人的鼻息缓缓靠近，“我就一直亲你，亲到你晕为止。”
老流氓就是不害臊！
姜澄脸皮子薄，加上现在又不是只有二人独处，更是羞的不行，推着男人的胸膛，后退一步。
就是这向后退的一秒钟里，姜澄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盯着男人的眼睛，“……为什么你的吻技这么娴熟？”
语气像是刑警上身。
“……”顾妄沉默了两秒，笑得痞又邪，“要不你多吻我几次消消毒？”
他默认了！他的初吻居然不是自己的！
女孩的腮帮子一下变得气鼓鼓的，表情在说“我不开心了，哄我！”
顾妄轻笑着去拉她的手，“难不成鸟妹现在要把我抛弃？”
姜澄别开脸，依旧不说话。
男人牵起她的手，舔舐她的手指，“别生气了，嗯？”
她被他舔的很痒，却又无法抽出自己的手，闷沉沉问，“那你们有……嘛？”
“嗯？”
“就那个！”她瞪着眼睛看他。
“哪个？”
她气鼓鼓向前走，不理他了。
“没有，我眼光很高的。”顾妄皱了下眉。
姜澄回过头，“那你还和她们接吻！”
这是……绕不开这话题了？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呀？”
女孩的嫉妒心瞬间被点燃，颇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气势。
“......”顾妄愣了两秒。
“为什么不说话呀？”
女孩子都是水做的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假，饱满的泪珠像是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姜澄蹲在地上，将脸埋在手臂里，抽抽嗒嗒，“呜呜呜大坏蛋......把人家的心偷走了却什么都不说呜呜呜......”
男人的身体僵直了几秒钟，将外套脱下盖在少女头上，喉结滚动，吐出两个字，“喜欢。”
他别开脸，可以避开和她的眼神交流，“特别喜欢。”
少女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吸了下鼻子，“真的么？”
他神色不太好，“姜澄。”
连名带姓。
“嗯。”姜澄有点委屈。
“你没哭还好，现在哭得我想亲你。”
他皱着眉摇头，“有点忍不了。”
顾芒：“……”
顾芒：HELLO？这里还有人哦？
第39章
如果说，天使象征着光明，恶魔象征着黑暗，那么阴曹使者便是他们之间的摆渡人，永远生活在不被人尊重的灰色地带，永生永世都无法转世轮回成为人类，只能被人们遗忘千年。是天堂职务中分支出来的最下等的工作之一。
暗紫色碎花裙包裹纤细的腰身，乔月挑眉看着面前诡谲的三人组合，“你们......”
三个是怎么搞在一起的？
没等她的话说完，像一只巨大的金毛，顾妄朝她扑了过去，一把将女人抱在怀里，撒娇似的叫唤，“月月，你有没有想我呀？”
乔月在他怀里动了两下，没挣脱开。
那一刻，姜澄有种错觉，顾芒其实是一只被驯服的家养大奶狗，似乎下一秒就要伸出舌头去舔乔月的脸。
顾妄挑了下眉，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天神还在大殿里？”
乔月伸出手背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算不上友好，“是。”
天神瑞文，是一个神话。
沉迷于纸醉金迷和放荡的神话。
即使身居掌舵洁白天堂的最高统治者，他的行为并不洁白。
他残忍，和当权者勾结玩弄刚入职的新天使。
他放荡，死去之时恰逢年过半百，身边的女人却貌美如花，一个又一个替换。
家养大奶狗感觉到顾妄的冷冽，停下了舔舐的动作，难得严肃，“哥，其实做阴曹使者也挺好的，你没必要为我鸣不平。”
“……我已经放下了。”
不可能。
顾妄几乎是舔着后槽牙冷笑。
十八层地狱，他是如何一层层尝过来，如何一步步爬上王位，又是如何在地狱生存了一千年啊……现在告诉他这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纸从未兑现过的承诺？
太晚了。
顾妄一言不发，身后饱满的黑色羽翼一下出现，将他带上半空。
肉体撞击的沉闷声响彻整个宫殿。
瑞文抱着怀里的年轻姑娘衣衫不整，眼里满是不悦的盯着仓皇闯入卧室的士兵。
瑞文很高，很壮，皮肤又黑。
因怒气而翘起的两根胡子让他显得更加魁梧。
听说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头小子前来报仇？
他将怀里的女孩扔到一边，丝毫不顾她身上的衣服仅能遮羞，慢吞吞穿好自己的衣服。
眼里的愤怒逐渐朝着戏谑的方向转变。
颓废半跪在地上被士兵拉去地狱的场面他差点就快要忘记，一千年过去，这小子居然能够出入天堂了？
他从床边上站起，高大的影子将士兵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这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挑战啊……就让我来看看这块刀俎上的鱼肉如今还是不是千年前的那般软弱。
天神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纯白长袍不整不齐，残留着方才春光的余韵，“又见面了。”
少年的黑翼上带着血丝，眼睛红红的瞪着他。
“别这么凶嘛……”瑞文笑着走上王位，坐下后依旧是千年前那样居高临下，“我一个老人家会害怕的。”
“原因。”顾妄不想和他废话，
“原因啊……”瑞文双腿交叠，不怀好意的笑，“原因当然……就是我一时兴起了。”
“你要知道这天堂的日子是很无聊的……”
“像你这样愿意替别人受苦的天才医生……更是少见。”
漆黑羽翼翻腾，掀起巨大的风波。
顾妄闪现在瑞文面前，铁链勒紧瑞文的脖子，将他从神坛上拽了下来。
沉重的体重迫使瑞文重砸地面，粗糙的手背擦过嘴角的血液，瑞文踉跄的站起，将铁链扯成碎片。
他也不是好惹的，纯白的羽毛从身后冒出，飞在和顾妄相平的高度。
粗壮的大腿一脚狠狠踢向少年的左腰。
可惜他的动作迟缓，高瘦的少年一下便躲开，往前一步，一拳砸在他的胃上。
翻云覆雨，他几乎快要吐出来。
少年的下手很重，瑞文的膝盖骨从高空坠落，撞击地面，跪在地上。
还没结束，顾妄从天空飞下，一手抓起他的头发猛的往下扯，单膝朝着他的小腹哐的撞上去。
瑞文下意识捂住肚子，一对纯白色的羽翼上夹杂着几颗漆黑的羽毛，蔫巴巴的。
他不甘心，双手抱住少年的小腿，利用体重的优势将少年扑倒在地上，用尽全力猛压他的胸腔。
他成功了。
顾妄的嘴角沁出丝丝血迹。
瑞文的鼻孔里还滴着血，啪嗒啪嗒滴在他冷白的脸上。
顾妄扯着他头发的手还没有松开，像是要把他的整颗头都拽下来。
修长的双腿拼尽全部力量，无意将瑞文踹向宫殿的柱子上。
“轰隆”一声。
白金的柱子被撞得粉碎，废墟堆砌在宫殿中央。
顾妄的双腿用力过猛，似乎感觉不到下.身的存在了。
不过他敢肯定，瑞文的伤势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的确，瑞文的整个背部镶嵌在墙壁里，满身是血，奄奄一息，无力反抗什么。
两败俱伤。
顾妄喘着粗气躺在地上，恍惚中，他看见姜澄冲进来抱着他哭，看见乔月走上最高统治者的王位，看见瑞文被几十名士兵围堵逮捕。
啧，眼皮好重。
他没能再看下去，慢慢闭上眼睛。
好像永远都没再醒来过一样。
乔月天生傲骨，自带女王气场的颁布指令，“旧天神瑞文，不遵守天堂法规，私自践踏下层，被判下十八层地狱，拔舌地狱。”
“而魔王顾妄，”她的眸子扫过悲泣的少女和昏死的少年，以及包围整座宫殿的天使们，薄唇轻启，“破坏天堂秩序，有罪。”
“不过，”她话锋一转，“在捉住旧天神这件事上有功劳。”
她瞄了一眼顾芒的反应，犹豫了两秒，“功过相抵。”
“送入轮回，重生为人。”
姜澄哭得快要晕厥，在听到重生为人这句话后才回到现实，她几乎是爬到乔月的脚边祈求，“不要……不要……不要让他离开我好不好。”
梨花带雨的模样叫谁见了都会心疼，乔月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门外的天使们，轻声安慰，“这是目前最好的决定。”
纤盈的手抚过少女消瘦的脊背，却抚不平姜澄的悲伤，她哽咽，“不要……”
拼命的摇头将她眼角的泪水甩在地上。
年轻的士兵将顾妄抬起来，不知送往何方，她阻挠却无果，顿了顿，姜澄想到什么，带着哭腔，“我、我也可以重生对不对？”
“难道我在捉住旧天神这件事上没有功劳吗！”
“这……”乔月顿了顿，“你想清楚了？”
眼看着顾妄即将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姜澄重重点头，“想清楚了！”
“我可要提醒你，天使重生是不会有前世记忆的。”
“也就是说，即使你重生为人，也不可能记住顾妄这个人。”她阴着脸警告。
“没关系……”姜澄垂下眸，吸了下鼻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
乔月拧不过她，叹息着点头，朝着一边的士兵，“带她去吧。”
明媚午后。
小女孩趴在草地上，手中拿着根狗尾巴草，认真挠小男孩鼻子下面。
男孩皱了下眉，打喷嚏，“喂，姜澄，你再这么胡闹我就揍你哦。”
他们还不过五六岁，说话还带着一点奶声奶气的尾音。
“略！”被叫做姜澄的女孩子朝他做了个鬼脸，从草地上站起来，拍拍白裙子上的泥土，“老师明明让我们抓小青蛙做实验，你却在这里睡觉偷懒！还要揍我，真是厚脸皮！”
男孩双手枕在头下面，继续闭上眼睛。
女孩有些气急败坏的跺脚，“你别再睡啦！你长大之后不是想做医生吗！想做医生的人居然还不好好实验！”
她的话起作用了，男孩懒懒掀开眼皮子，困倦中带着认真，“是啊。”
他转过头，看向女孩的脸，“姜澄，你的理想是什么啊？”
女孩子低头看他，脸颊在烈日的背面，叫人看不太真切，“我？……我还没有想好耶。”
“不如……做我的新娘子吧？”
男孩也没想听她的答案，笑得痞又邪，伸手拉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这算哪门子人生理想啦！”
姜澄的话还没说完，一下子跌进男孩的怀里，红着脸想要爬起来。
男孩戏谑的声音传入耳中，“你脸红了。”
她反驳，“太阳太大了！晒的！”
“你以前好像就这么害羞。”
“以前？”她站起身，疑惑又局促。
他们明明刚被分到一个班，怎么就以前了？
“你说的是两个月以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姜澄问。
“是吗……”男孩朝她眨眨眼，“就不告诉你。”
姜澄气鼓鼓的，“顾妄！你别卖关子快告诉我啦！”
“略，我就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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