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耳边的坤灵还在喋喋不休:“阿治阿治,领养需要很多麻烦的手续和证件,而且我们年龄也不够……你有什么办法吗?”
太宰治叹息:“灵酱,我可是一个黑手党。”
言下之意,那种东西当然没有,他什么手续都没准备。
坤灵思索一秒,有了应对方式。
“不要紧。只要那孩子点头同意,我们抢了就走。”
“哇,不愧是坤灵。很好,就这么办吧。”
一分钟后。
乌泱泱的一群人朝大门走过来,大约是四五名成年人、和一群从七八岁到十五六的孩子们。
然后,坤灵懵然地看着为首自称是孤儿院院长的男人打开门,迎接她和太宰治进入院内。
她满腹疑问地跟着众人走在路上,听着太宰治和院长的寒暄,明白了。
――她又被阿治捉弄了,根本不需要抢孩子。
总之,也不知道太宰治是如何做到的,孤儿院院长早就通过了他要领养孩子的要求,并约定了今天这个时间来领人。
现在站在院长身边的,就是按照太宰治的要求“十一二岁的男孩子”而提前筛选好的孩子们。
他们有大有小,又高有矮,有怯怯不安的,也有面带希冀的,他们整齐的、安静的、像是橱窗里的人偶那般横向展列在太宰治和坤灵面前,脚尖始终不曾超过院长本人的那条线。
坤灵看得不适,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适。
她像是只被缠在毛线团里的猫咪一样困惑的蹙眉,然后习惯性地看向太宰治,希望他能为她解惑。
太宰治若无其事地转过视线:“院长先生,所有符合条件的孩子都在这里了吗?”
那个面容僵硬有着仿佛石雕一般恐怖眸光的院长,回答说:“是的,先生,11岁男孩4名,12岁男孩7名,11-12岁年龄段共11人,孤儿院所有符合年龄条件的孩子都在这里了。”
他甚至将超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也带来了,从七八岁到十五六,他们站在更靠后的位置上,安静地凝视着这边。
石雕伸出一只手,指向货物一般被排列整齐的孩子们:“请辨认一下吧,哪个孩子是你们想要带走的家人?”
太宰治轻扫了一圈孩子们的面容,没有立刻回复,他转头看向坤灵:“灵酱,你说呢?”
坤灵觉得整件事都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
她想象中的“接新崽”,可不是眼前这个氛围。
压抑,沉默,这个孤儿院中的每个人都仿佛在深深的压抑着什么。
就连远处那些更小的、理应处在更活泼好动的年纪的小孩子,好像都在无形的恐怖中学会了安静。
坤灵的眉头渐渐皱起。
不对劲。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不对劲。
这个孤儿院的确是肉眼可见的贫穷,但只是单单的贫穷――可以让这群年纪理应猫嫌狗憎的小鬼,安静或者说顺从到这种程度吗?
他们的模样不像孩子,像……
“灵酱?”耳边传来太宰治的声音。
坤灵看了他一样,太宰治回以无辜的目光。
她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但也配合地收回心神,去辨认这里面是否有自己要找的孩子。
片刻后,坤灵抿唇:“阿治,抱歉。”
太宰治轻笑:“为什么突然道歉?”
“因为……这群孩子,好像没有我想要的家人。”坤灵如实说了。
虽然每个孩子都向她投以希冀的目光,但她可能是看久了有点花眼,总觉得那些孩子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区别。
他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和后面树上食腐的乌鸦也没有什么区别。
就生活环境来看,他们确实‘需要’她,可那种‘需要’不像中也他们几个不容于世,因异类找不到同伴而孤独的‘需要’。
这些孩子像想要从她身上汲取到什么东西……
她直觉不喜,不想要这样的家人,一个也不想要。
但――
坤灵认真地说:“但是,阿治选择了谁吧?不管你选择谁,我愿意接纳他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也会爱屋及乌。
“我知道了。”太宰治说完并没有做选择,而是挑眉看向院长,“院长先生,你确定所有的孩子都在这里?”
院长想也不想地说:“对,都在――”
“奉劝你一句,欺骗黑手党,罪可是很重的哦。”太宰治笑容温和,“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院长听着他话里的威胁,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你……你是为了――”
“没错哦。”太宰治欣赏院长的表情变化,“我这趟为了哪个孩子,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呢。”
院长陷入沉默,内心活动全都反映在了脸上。
太宰治没催促,哼着变调小曲,踱来踱去。
每一下脚步轻响,都重重敲在院长的心头。
片刻后,太宰治说:“院长先生。考虑好了吗?”
“我……”院长吐露一个字,没了下文。
“啊啊,给你的时间也够久了。”
“不――”
“拒绝吗?你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当然有说不的权利。”太宰治环顾厅堂内部,似是单纯地闲聊,“说起来,我曾听闻,一家受关注度不够而善款不足的孤儿院,因为建筑维护不到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一起倒塌事件……”
顿了顿,他又说:“这样不幸的意外非常少见,令我至今记忆犹新。所以院长,你可得引以为戒,不要让这样的惨事重现。”
太宰治笑容看着纯良,可在院长眼里犹如恶魔。
院长心知肚明,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并且对方的确有能力做到又大概率不会受到惩罚。
――就因为他不想交出那个孩子。
足足沉默了三分钟,院长无力地叹口气。
“跟我走吧。”
“院长先生果然是个聪明人。”
见状,坤灵超小声吐槽:“阿治,你看起来好像是个反派角色。”
太宰治幽幽:“我听见了。”
坤灵大声说:“我什么都没说!”
太宰治:“呵。”
而院长明显不在意他们嘟嘟囔囔些什么,心情非常复杂,神情甚至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沉重和恐惧。
太宰治背对着他,警告了一句:“别想搞什么小动作,我可是清楚去年这里发生的故事”。
被点破想法的院长变得更僵硬了,随后呵退明显不想离开的孩子们,带着坤灵和太宰治往一处楼房走去。
走在路上,他开始尝试从侧面劝说两人放弃领养的打算,细数那个孩子的缺点。
不外呼就是一些蠢笨、没用、无能、无价值的贬低言论。
喋喋不休,可以看出这个院长已经说过这些话很多次了,说得他自己都信了。
坤灵则快烦死了。
她懒得思考这里面究竟有多少内情,反正这些事都有太宰治帮她思考。
她只知道,那是阿治看上的孩子。
只要有这一点就可以了。
――足够她无条件的去维护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了。
所以她语气冷然地说:“闭嘴。”
院长:“小姐,我说的是――”
“用单纯的价值衡量一个小鬼,你真的是孤儿院院长吗?”坤灵打断说,“那不是猪肉,也不是牛肉,我以为我们说的很清楚了――我想要一个家人,而不是什么奴隶。”
院长滞愣一瞬,却意外的没有生气,眼神变得更复杂。
他说:“那孩子总犯错,性格也不好,和其他孩子关系差劲。”
“可我也不喜欢刚才的那群孩子,也不喜欢你。”坤灵直白说,“所以,被那群孩子和你共同讨厌的孩子――说不定就是我想要的那个,不,是一定。”
而且一个人被所有人排斥,就一定是他的问题?
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她相信太宰治。
能让阿治主动领回家的孩子,绝对不是坏孩子。
而且――就算是,那又怎样?
大概院长也看出他们的坚决,默然了会,没再劝说。
过了会,这个如石雕般冷硬的男人下定决心般说:“既然你们特意要带走他,想必是知道那个秘密,那你们知不知道这孩子很危险,会给你们带来灭顶之灾,我不建议――”
太宰治:“不劳费心,这是我们的事,比起这个――”
他话音未落,面前的大门缓缓开启。
此时他们三个站在一扇沉重的大门前,院长打开门,太宰和坤灵也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房间?不,这是一间封锁严密的监牢。
沉重的石墙封锁了一切声音,铁质的栅栏被特别加固过,无光,无声。
这里很冷,只有一扇很小很小的窗户被镶嵌在高高的、靠近天花板的墙面上,而在监牢的最深处,则蜷缩着一个纯白的孩子。
他看起来很瘦小,远比正常十一二岁小孩瘦小一圈。
白发,穿着边缘破烂明显不合身的单薄衣衫,他的双手被锁链禁锢,脚部被钉子贯穿,蜷缩在墙边坐着,看不清还有没有意识。
太宰治站在坤灵前面,眼神微凉:“――比起这个,院长还是先解释一下,这是发生了什么。”
孤儿院院长:“孩子们指认说,他从仓库里偷走了糖果。身为院长,我需要教育他。”
太宰治:“证据呢?”
院长眼眸微垂:“孩子们的证言就是证据。”
太宰治冷笑:“据我所知,在这所孤儿院以分数决定食物资源。”
“是。”
“分数的来源呢?”
“服从指令。不管是学习还是劳动,只要能完全服从指令就能得到足够吃饱的分数。”
“无法服从呢?犯错了呢?够不够听话的标准是怎样?吃不饱的话又要怎样?会被扣分吧。”
院长沉默。
太宰治:“难不成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好恶全看管理者和院长你一人的心情吧?”
院长沉默。
“除了不会汪汪叫,这完全就是训狗的模式嘛。”太宰治浮现出略显冰冷的笑,“所以可想而知,这样的环境里一定存在一个固定猎物,一个其他孩子赚取分数的工具。”
他说:“院长,那孩子有没有偷东西,你其实知道真相吧。”
分数,分数,或者说是大人的脸色,博得院长的喜爱其实才是这家孤儿院唯一的生存规则。
而没办法让院长喜欢的那个人会得到怎样的对待就可想而知了。
孩子最会看大人眼色,作为明面上最不受院长喜爱的人,理所当然地会被所有孩子欺负。
被孤立,被虐待,监.禁,饥饿……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霸凌。
从打开这扇门开始,院长就始终没说话,男人用沉默作为答案。
其实真相是什么的不重要,在这里的人也没有人在意真相。
太宰治不知不觉落在了最后,而第一个站在铁栏杆前面的,是坤灵。
院长因何而沉默无人可知,她却是因愤怒而怒火高涨。
他们怎么敢――?!
哪怕这不是阿治看中的孩子,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幼崽,他们又怎么敢?!!
坤灵在沉默中大步走到栅栏前,这种连野兽都能防范的铁栏杆却完全拦不住她。
她好似完全没看到那粗硬的铁门一样,身形一闪就到那孩子跟前。
坤灵无视院长惊异的神色,慢慢半蹲下,黑发落在尘土上,动作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
动静很小,但还是惊醒了虚弱、又因恐惧而下意识发颤的小男孩。
他抬头:“你……”是谁?
和院长老师一起来的人……
他又要被惩罚了吗?
“我没有……我没有偷糖果……不要――”
有着漂亮长发的女孩子:“抱歉。”
“……G?”男孩搞不懂眼前的人为什么道歉。
然后,他看见对方朝自己伸出手,语气缓慢而又郑重。
“抱歉,我来晚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他像是正在做曾经只能是奢望、连想都不敢想的美梦一样。
他听见她说:
“别害怕,我来带你回家。”
第126章
“你是被所有人抛弃的孩子。”
“被双亲抛弃, 被社会抛弃,你那颗心脏仅仅为了让你存活而跳动。”
“你只是个垃圾,没有任何价值的蠢货。”
以上这些残酷又带有贬低意义的话语, 是院长不断灌输给中岛敦的东西。
而中岛敦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也似乎完全呼应了院长的说辞。
他一直被抛弃, 苟且偷生,没有人对他抱有期待……
中岛敦不知道自己是谁, 只知道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放进垃圾袋里扔掉,幸运地被院长捡回了这所孤儿院, 然后加倍不幸地长大。
有记忆以来,他从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疼爱,只有无尽的呵斥与毒打、吃不饱饥饿难耐、同伴的集体欺凌、以及大人们只针对他的残忍话语。
因为院长和老师……不喜欢他。
或者说, 他们非常厌恶他, 厌恶到连孤儿院最年幼的孩子都能看得出来。
可偏偏这个小小的孤儿院,院长是支配这里所有孩子的国王。
所以理所当然地, 在这所用分数决定食物分配的孤儿院里, 中岛敦是所有食不饱腹的孩子们共同用以赚取分数的猎物。
他的分数总因各种缘由被扣掉,饥饿便成了家常便饭。
更糟糕地是, 与饥饿如影形随的是还要受到严苛院长的惩罚。
惩罚方式包括不限于掌掴毒打、用烧红的烙铁惩戒、被关、几天没有食物、被注射不知名的毒药针剂……
以上随便一种惩罚, 都能轻易让不幸经历的孩子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
然而, 中岛敦却全部都体验了个遍,并经常重复经历。
今天,他受到的惩罚比以往更残忍。
只因为他捡到被人扔到垃圾桶的糖果,恰好被喜欢折磨自己的院长看到了这一幕。
彷佛已经认定了事实, 院长不停地冷声逼问他, 糖果是从哪里偷来的。
不是的,他没有偷。他不是小偷, 糖果是打扫卫生捡来的……
可是听了他的辩解后,院长却呵斥说在这所孤儿院里,他没资格拥有‘自己的东西’。
接着,院长的拥趸――喜欢拿教鞭抽打他的老师,询问围观的孩子们是否有人看到真相。
其他孩子为了分数,毫不犹豫地选择说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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