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他在仓库里偷糖果!”
说出‘真相’的孩子得到应有奖励,如愿以偿地加了八分。
推断得到证明,院长也满意了。
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唯有无助又对同伴撒谎茫然不解的中岛敦,被院长抓住头发拖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吧……”
像往常一样,无论中岛敦怎么道歉哀声求饶,回应他的都是一成不变的使自己鼻青脸肿的掌掴,以及被关禁闭。
他因恐惧和疼痛而本能颤栗,一边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忍一忍,很快就过了。
可他错了。
这种程度的惩罚,似乎已经不能满足这个院长的疯子。
院长将一把锤子和铁钉放在中岛敦的手里,命令他握住。
然后他说:“用那个去钉住自己的脚。”
他说:“这不是惩罚。像你这样无用的废物,如果想要在这个抛弃了你的世界存活,必须学会忍受痛苦,不然你会轻易死掉。”
中岛敦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握着锤子的手在颤抖,很快便无助地大声嚎哭。
什么啊……这是什么道理啊……
院长怒斥:“动手!”
这道命令式的声音炸响在中岛敦耳边,震得他身体颤栗幅度越来越大。
以往的经历告诉他,绝对不能反抗院长的命令。因为不服从的下场,绝对会换来更加可怕的惩罚。
如果不想要受到更多痛苦,他应该照对方的命令,砸下去……砸下去……
可是……可是……
锤子失去支撑力,从中岛敦的手中滑落,砸到地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他泣不成声,眼泪没出息地成串从眼眶中滑落。
亲手用钉子贯穿自己脚背这种事,他才十一岁,没有这样的勇气……
三秒后――
“不要……对不起……啊啊啊,不要――”
在中岛敦惊惧万分的瞳孔,锤子重新被人拾起,然后用力砸下,钉子还是贯穿了……
“啊啊啊啊啊――!!!”
“你就保持脚被钉住的状态,给我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说完,那个可怕的恶魔又留下一句话。
“像你这样的家伙,不如赶快去死!”
然后恶魔关上了阳光的缝隙,一丝温暖也没给他。
去死什么的,他不要。
他不想死……
.
昏迷又苏醒,中岛敦蜷缩在禁闭室实际为牢房的屋子里,反省了三天。
这三天他滴水未进,期间还被恶魔强行注射一定是毒药的针剂。
中岛敦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忍受这种程度的痛苦折磨。
就连为什么院长总说学会忍受痛苦,他都不知道。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为什么。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
饥饿、疼痛,以及为现状而迷茫疲惫,这些每时每刻消磨中岛敦的意志。
所以在院长又一次过来注射针剂时,他说了心里话,即便这可能会被惩罚。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禁闭吗?”院长面色黑沉。
“……”中岛敦说,“因为,你讨厌我。”
这是他很久以前就明白的事情,难过和委屈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转变成另一种情感。
院长承认了。
“没错,我确实讨厌你。”他难得平静地问,“敦,你讨厌我吗?”
中岛敦没回答,生平第一次表露出憎恨这种情绪。
“答案写在脸上了,蠢货!”
院长猛地抓住他的头发,厉声道,“那就恨我吧,睁开眼睛好好看――”
中岛敦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脖颈也卡在铁栏上,快要无法呼吸,却还要被迫望向表情藏在黑暗中的男人。
那个男人说:“这就是用暴力欺凌虐待弱者的丑陋姿态!这个世界像我这样恶鬼般的存在,多如草芥!”
……
那之后院长还说了什么,中岛敦已经没心神去听了。
外面的世界……
仅是眼前这个地狱一般的孤儿院,他都没有逃跑的勇气,怎么会有机会见到外面的世界呢?
说不定没等到长大,他就被折磨死掉了。
院长不知道走了多久后,中岛敦眼神空洞地坐在潮湿冰冷的角落,满身的疲惫和疼痛让他连小声哭泣都没力气。
可即便如此疲精竭力,他也不敢睡。
只要一睡觉,他就会控制不住地陷入院长用各种惩戒编织的噩梦,无法逃离的梦魇。
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像地狱,也没有什么比院长老师更可怕的存在。
想到这次惩罚还没到尽头,中岛敦只能充满绝望地祈祷:
“拜托,哪怕是鬼也好,请带我离开这里吧……”
声音细细的,小小的。
明知无望地祈求着。
想要活下去是一切生物的求生本能。
不管这个过程多么痛苦,中岛敦相信,只要活着,就能有机会见到光明,找到人生的出路。
他才不是院长和老师所说的“没有生存价值的废物”、“只会带来不幸的人”,他也肯定存在着活下去的理由。
未来一定会找到的!
所以无论院长和老师怎么说,中岛敦还是想要拼尽一切活下去。
在此之前,他绝对――要撑下去,撑到能离开的那一天,撑到希望来临……
……
中岛敦独自待在幽暗的禁闭室,忍受着饥饿,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限漫长。
彷佛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实在招架不住身体和意识一起发出的抗议,再次坠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而后被恐惧和无望包围的梦魇紧紧缠住。
意识消失前,中岛敦在心底小声啜泣,忍不住发出微弱又无助的请求。
谁来……救救他?
“吱呀”一声,夕阳从大门倾泻进来。
带有温度的光线,斜斜地躺在中岛敦脚下的不远处。
他昏睡了过去,不知道院长去而复返,还来带来了两名陌生人。
这几个人的交谈声隐约在中岛敦耳畔响起,却没有惊醒他。
直到他察觉到有人进入牢房,并靠近了自己,才惊恐地挣扎着清醒了过来。
是院长吗?
不会、不会是……又要惩罚他了吧?以前的惩罚,一天只有一次的啊。
难道惩罚手段升级,次数也要增加了吗?
等等……这是谁?
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向他这样的人道歉?为什么说来晚了?
还有……带他回家――?!
像是短暂失去了理解他人言语的能力,中岛敦脑子一片混乱,不敢呼吸,眼神胆怯又隐含一丝希望地望着陌生的长发少女。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可能的吧?绝对是听错了吧?
像他这样不讨喜又没用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的……
然后,中岛敦听见长发少女轻声地重复了一遍。
“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中岛敦没有立刻回答,视线颤抖着从她的肩膀滑过,看见院长正站在另一名黑衣大哥哥身后,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院长……”
没用的,他逃不掉,只要院长不同意。
或许是长发少女看出了自己的顾虑,中岛敦听见她说:“不用管他,只要你愿意离开,没人拦得住我。”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她又说:“所以跟我回家吧。成为我家的一份子,不会有人骂你打你,不会挨饿,更不会再被关起来。”
中岛敦声音很小,还有些发颤:“……我、我现在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想到头来再被抛弃。
“你还是个幼崽,家里什么工作都不需要你做。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是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她说,“当然,不爱学习也没关系。”
她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家里的大家就会喜欢你。”
安静了会,中岛敦像是想得到某种认同,嗫嚅着说:“但是,院长和老师说我没有任何价值,不是――”
“你有没有生存价值,轮不到他们判断。”她手放在他的头上,轻声说,“除了你自己,谁都没资格否定你存在的价值。你认为自己有吗?”
“我认为……我有!”中岛敦说了会被院长斥责恬不知耻的发言。
可她却认真地说:“那你就有。”
中岛敦看着对方的长发垂在脚边,毫不在意发尾沾染灰尘,只为和自己平等对视。
他鼓起勇气说:“……那个,院长冤枉我‘偷’了糖果,所以我才被关进这里。”他不是坏孩子。
“小孩子吃个糖而已,怎么能用‘偷’?而且――”她说,“我知道的,你没有偷。”
“你相信我?”
“当然。”
“……为什么?”
“你是阿治选择的家人,也是我想要的家人。”她说,“你说‘冤枉’,我不信你难道要去信外人吗?”
“……即便所有人都这么说,你还是信我?”
“嗯,即便这样,我还是会相信你。”
“理由呢?”
“不需要理由,百分百信任家人是最基本的事情。”她又问,“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愿意。”
中岛敦眼泪不争气地留下来,“拜托,带我走吧。”
根本不需要思索,哪怕她说的是假的也无所谓。
然后他看见她又朝自己靠近了一些,说着:
“好,马上带你回家。”
“乖,闭眼,别看。”
中岛敦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却还是下意识地选择听话,闭上眼。
下一秒,他感觉到手腕上的锁链存在感消失,脚背上的铁钉也消失了。
没有任何声音,一个瞬间发生的事情。
中岛敦微微睁开眼,看向束缚自己的刑具,手腕脚背没有,地上也什么都没有。他同样没感受到一分剥离刑具的痛苦。
然后他又望向长发少女,听见对方说:“我不会治疗,先忍一忍,回家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岛敦没从别人眼里见过,觉得十分陌生。
但……被那样的眼神注视,他莫名想放声大哭,像电视里小孩子向大人诉说委屈时那样的哭泣。
“我们走吧。”
中岛敦看见对方朝自己伸手,想也不想地将手伸过去。
在伸到一半时却又倏地停住。
他的手沾满了灰尘血液汗水,和对方白皙的手对比鲜明,相形见绌。
中岛敦停顿的这一秒间,见她也缩回了手。
他习惯性地道歉:“对不起,我……”
“G,道歉干嘛?这个习惯不好,要改。”她说,“刚才是我粗心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牵着你走不行,我还是抱着你走吧。”
“G――!”
来不及反应,中岛敦落入一个从未体验过的怀抱里。
他没敢挣扎,只是仍挂着泪水又惨白的脸有些发红:“我我我可以自己走。”
“别逞强,小孩子不需要这个。”
“……但是我的衣服很脏。”
他的衣服破烂老旧,三天没有换洗,沾满了因严酷承接造成的血迹汗水脏污,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会把她的衣服搞脏,不想因此被讨厌……
“对不起,我――”
“我不在意,脏就脏了。”
“就算这样,我――”
“这个姿势不会加剧你的伤势。”她说,“而且只是一件衣服,幼崽比衣服重要一万倍。”
被某个字眼触动到,中岛敦没再说话,视线落在地面。
漂亮的长发依旧落在灰尘里,却在阳光的照耀下近乎灿金。
他好像……真的得救了。
“睡一觉吧。”拯救他的人说,“睡醒后,一切都是新的。”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怀抱有安全感,还是她做了什么,中岛敦在她话音落下后没几秒就睡着了。
这一次,梦里没有院长那张可怕的脸,也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空间。
他只感觉到这个梦像是注入了无数颗糖果――不是分到、或者捡到又被污蔑是偷的糖果。
而是被人亲口认证的、只属于他的糖果,填满了梦境。
他第一次希望,梦不要醒来。
第127章 二合一
中岛敦现在身心完全放松下来, 仍挂着泪痕的稚嫩脸颊上,如今满是恬静安心。
因为坤灵施予的安睡咒,他陷入了深度睡眠, 完全不知道坤灵和太宰治与院长在之后的对话。
“睡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阿治。”
坤灵抱着睡着的瘦小男孩, 缓缓站起身,抬脚朝门外走去。
那道阻隔孩子逃离希望的铁栏杆门, 在她面前却形同虚设,完全阻挡不了轻飘的步伐。
坤灵没有费一丝力气去破坏或打开门。像是直接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一样, 不到一秒,她就出现在院长和太宰治的眼前。
“就是这个孩子。他,我带走了。”
坤灵略略偏头, 看向院长的眼神淡漠, 语气也非常平静,“那么现在, 轮到我们聊聊了吧?”
院长保持着一刻前的僵硬姿势, 没有做出回应。
他那如同刻上去般死板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望向坤灵和中岛敦的目光, 充满了震惊恍然等杂揉神色。
中岛敦没发现坤灵进来的禁闭室一直是封锁状态, 听了她的话闭上眼, 也因此没有看见束缚自己的刑具是怎么样消失。
他全部没看见,可这些超越认知的不可思议现象,院长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院长亲眼看见,进出禁闭室时, 坤灵抬起脚, 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落脚的下一瞬便到达了房间另一侧。
而中岛敦手腕脚背上的寒铁刑具, 强度能束缚住另一形态下的他的金属,她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就无声地蒸发消失……
院长还是没回应坤灵刚才的发言,而是声音发虚地问:“这种神奇的能力,你也……你和敦……是一样的?”
坤灵冷淡地看着他,没说话。
她有些看不懂,为什么眼前这个虐待幼崽的男人问出这件事时,会第一时间看向她怀里的幼崽,而且他的眼神还好似是那种父亲猛然得知孩子有出息后的欣慰、意外、还有……高兴但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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