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余光瞥到牧野唇畔似乎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嘲讽意味十足,
就好像上赶着认关系似的。
“遗憾感谢回不去的昨天”①
近在咫尺的振动和音乐打断姜D询问,季知春掏出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瞬间心提到嗓子眼。
抓起包,蹭一下站起:“我妈电话,出去一下。”
说着,片刻都不敢耽搁,起身就往外冲。
走出酒吧大门,确保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才按下接听键。
“干什么去了!!都第三个电话了!怎么才接!?”
“没干嘛。”
所幸,电话那头的李女士现在并不在乎她到底在做什么,照例下达指示:“周五,明天不上班吧?”
“不上。”
“回家一趟吧,隔壁钱奶奶家的孙子回国了,就牧野,你回来欢迎一下
“他回国,我回去欢迎做什么?”
牧野回国,管她什么事?
“诶呦,你这小孩,人家跟你从小玩到大,出国六年,回来你都不来见见?”李女士每句尾调都在上扬,好像她是个不要亲戚、不要朋友的白眼狼!
“那还需要我三跪九叩,前去朝见圣上吗?”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管你那么多!现在还不算晚,今晚给我麻溜滚回来!”
看着挂断的电话,季知春上一次那么无语,还在今天下午病人骂她是汉奸的时候。
天杀的,她要枪毙老天爷!
季知春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江宁大学的家属院,江宁大学远在老城区边上,是城西,
而她所在的酒吧位于城东郊区。
一西一东,她如何能在一个小时内赶回去?
茫然地看向自己锁在树上,上了八把锁的公路车。
她就是把车轮子蹬冒烟了,也赶不到。
况且,李女士要是知道她花两万买辆车,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这事真不好说。
还是先打车回去,至于锁在树上的车
她掏出手机准备给姜D打个电话,还没解锁,肩膀就被姜D拍一下:“阿姨打电话有事吗?”
“没事,让我回家。”
“这么着急吗?演出不看了?”
“不看了,要是让她知道我来酒吧,估摸连人带盒加起来只能有三斤。”
“那挺可惜,还没到你最喜欢的那首歌呢。”
“没办法啊,”她点开打车软件:“我的车你能帮骑回去吗?或者打个车带回去。”
末了,又加上一句:“我报销车费。”
“车你放心,魏谦昀一会就到,他车能放得下。不过”姜D顿了顿:“你一个人这个点打车回去,能行吗?又不是在市里。”
话音刚落,伴随着“祝您一路平安”的机械女声响起,一辆车型锋利,通体黑色的轿跑从酒吧车库驶出。
驾驶座敞开的车窗里,牧野的侧脸一闪而过,
还没等她收回视线,身旁的姜D已然扯着嗓子开口:“牧野!!!”
车子缓慢在她们身前停下,在她的角度,只能瞧得见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分明的手。
“刚刚你说要回江宁,知春也要回去,正好一起走呗?”
姜D话音还没落,她赶忙开口:“不用,我打车回去就好。”
“这几点了,再晚点别怪你妈起疑啊。”
“不是”她压低声音:“我不想坐他车回去。”
“啪嗒。”车门解锁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中,牧野没开口,只是抬手示意她上来。
“不”
“诶,知春交给你了啊。”姜D抓过她手里的钥匙,转身就接上电话:
“你到车库了?我这就去”
望着姜D匆匆离去的背影,季知春徒然从心里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一车一人两厢对望。
季知春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拉车门怎么拉不开?
她暗暗发力,又尝试几次。
“副驾。”牧野凉凉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稍顿,她站到车窗前,十分温和开口:“我坐后面就好。”
牧野淡淡瞥她一眼:“我没有给别人当司机的习惯。”
这股少爷劲,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熟悉。
深吸口气,她温声解释:“坐副驾可能不太合适,你要是有重要的人,有误会不太好。”
都干这个了,说不定是金主送的
更何况,视线落在牧野那张脸上,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厮的外形条件,确实出色。
属于靠脸吃饭不会饿死,说不定还能挣得盆满钵满那一挂的。
嗤,视线落在车上,现在不就挣得盆满锅满?
牧野轻笑一声,看过来的神色了然,几乎是同时,她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牧野手臂半搭在车窗上,眉眼中带上几分张扬:
“这么在乎我的感情状况?”
还没等她解释,又自顾自转过去,慢里斯条地开口:
“放心吧
“暂时单身。”
那股子骄矜劲,噎得季知春说不出话
行。
今天晚上一个两个,都听不懂人话。
她咬着后牙,打开副驾车门,坐上去,从牙缝里挤出句:“谢谢。”便不再言语。
一路无话。
头顶暖色路灯,藏在繁茂的梧桐之中,一盏接着一盏,树影与光亮交错,蜿蜒在深夜看起来没有尽头的归家路。
浓郁夜色糅杂生命的翠绿,伴随暖色笼罩,显得整个世界柔和起来。
初夏季节,就连晚风都是缠绵缱绻,温和又舒服。
季知春坐在副驾,静静看着车窗外景色,气氛安静到让人觉得安心。
不知是不是巧合,进入老城区的时候,路过星德高中。
也是她和牧野共同的高中。
略略抬眼,车内后视镜映着牧野专注的眉眼,
心绪早在这一路上平和下来,眼前眉眼逐渐和多年前熟悉的少年重叠起来。
那时候牧野是什么样子?
记忆的时间轴在此刻拉远,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又好像近在这几天。
高中时的牧野鲜活而又明亮,也是初夏季节,校运会上男子两千米;
牧野在拉开赛前挑衅他的第二名一圈,即将到达终点十几米时,
在全校所有人注视下,放慢脚步,双臂张开,从容地迈过终点那道象征着胜利的红线――
全然不在乎第二名已经只差他几米的位置。
自信张狂,嚣张至极,
时至今日,初夏肆意热烈的阳光下,少年不可一世的姿态,难以掩盖的锐气,
以及,一眼就锁定坐在看台上的她,无声地做出个口型。
这么多年,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她看着后视镜中的牧野,六年时间,年少时眉宇间的桀骜恣意收敛不少,褪去少年人的青涩,剩下的,除了轮廓分明的线条,还有成年人特有的沉稳。
是不一样了。
高中时,她是怎么形容牧野来着?
哦,对。
死装。
忍不住勾起唇角,心情莫名好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最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全然不吃牧野那一套。
可惜,最是时间回不去。
现在的牧野,应该
不期然,后视镜中,她撞进牧野点漆般的瞳仁,顿了下,只见他略一挑眉,
记忆中不可一世的神情,又出现在熟悉的脸上。
看得她眉心一跳。
下一秒,牧野闲闲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想看呢,就大大方方的看。”
【作者有话说】
小春:你他丫的让金主误会就不好了,
牧狗:巴拉巴拉,你有女朋友吗?巴拉巴拉巴。
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她在乎我!
大宝贝蛋子!喜欢的话,就给作者来个收藏吧!(厚脸皮)
①歌词
第3章 约定
“季知春,又见面了。”
他言中之意,几乎都不用想。
季知春都知道是什么。
我,貌美绝色,帅得惨绝人寰,
你呢,爱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大大方方的,
我,接受,你的,欣赏。
她是近视,又不是眼瞎!
她能惯着他?
她――
还真能。
毕竟已经是成年人,该有的涵养还是要有。
抿下唇,她委婉开口:“你的思想还挺独特的,跟我认识的一个人挺像。”
“嗯?”
“一个认知障碍的老头。”
“嗤。”牧野瞥她眼,继而轻笑一声。
车速减缓,抬眼看去,已经驶进小区,牧野把车停到居民楼前那棵巨大的梧桐之下。
车子还没停下,她一眼就瞧见站在单元门口的牧爷爷,钱奶奶,
以及她的母亲,李女士。
现在,问题来了,
自己去酒吧然后遇到回国当男模的竹马,该怎么解释?
这和宫女去逛青楼,结果发现里面小馆是自己一个宫的太监,两人一起回宫有什么区别?!
就在她磨蹭下车这会子空档,
牧野已经利索下车,打开后备箱,拎出几箱礼品。
慢吞吞下车,面对迎面走来的李女士,她小声喊一句:“妈,我”
李女士却径直越过她,在钱奶奶身后站定,一脸欣慰地打量牧野几番:“好孩子,几年没见,长得越发帅气了。”
昏黄路灯下,牧野站在几人中心,挺拔的身形微微朝前倾,神色专注,还是那副闲散的姿态,只是眉宇间的锋利在暖色的光线调和下,柔和许多。
不多时,李女士终于发现站在车前的她,满带欣慰的眼睛也转化成实质的疑惑:“你怎么和牧野一起回来了?”
钱奶奶也在一旁附和:“是啊,知春怎么和这小子一起回来了?”
“偶遇。”她睁着眼说瞎话:“我们在外面正好偶遇,就,一起回来了。”
话落,她正对上牧野看来的视线。
面无表情地迎上他的目光,
你也不想让人知道你在酒吧当男模的事,对吧?
她挂上一个淡淡假笑,眸中隐含威胁。
可惜,李女士不会那么轻易被她糊弄过去:“在哪遇见的?”
轻飘飘一句询问,差点打碎她强装淡定的面具。
面对三双眼睛,她唇角那抹笑维持不住:“在”
“外面。”牧野闲闲开口,随即提出几样东西:“李姨,这是带给你和季叔叔的护肤品和营养品。”
李女士眼睛都弯成月牙,语气里的惊喜怎么也藏不住:“哎呀,你这孩子怎么想着还给我们带东西!”
“李姨从小看着我长大,怎么也不能忘了您啊。”
牧野唇角噙着一抹笑,语气真诚。
这幅模样,她敢断言,李女士绝对抵抗不住。
果不其然,李女士眼尾笑得都炸出朵花来:“好孩子,好孩子。”接过东西,李女士斜瞥她眼,话锋一转:“还是小野这孩子可人疼,不想我们家那个,平时空着两只爪子来,再提着东西走,跟鬼子进村似的。”
“妈,你身上衣服,我买的。”
“那我脱给你?”
“。”
两家人说说笑笑,往楼里走去,在打开家门的瞬间,
一团白色影子直冲冲往她怀里撞来,一把捞起,柔软触感塞个满怀。
“喵~”
“是棉花呀~想姐姐了吗?”遇到棉花,声音不由自主地夹起来。
雪白的狮子猫睁着它那双蓝色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她,看得她心都要化了。
钱奶奶笑着摇头:“棉花啊,就跟知春亲。”
还没来得及蹭蹭棉花,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将要落在棉花头上。
棉花转头就是一个哈气,
牧野缓缓收手,她抬眼瞧他一眼,看不出他什么情绪,
顿了顿,抬手捋捋棉花炸起的毛,不免为它辩解两句:“那么长时间没见,棉花不熟悉味道怕生也是正常。”
牧野像是无所察觉,抬手又逗棉花两下,逗到棉花别过头不理他,才慢吞吞开口:“还挺凶。”
话落,瞥她一眼,转身走进家门。
顺手把棉花还给钱奶奶,季知春转身走进对面,刚关上门,李女士教导声从厨房传来:“你这孩子,见人也不知道热乎一点,跟牧野怎么也不说话?”
“那都多少年没见了。”她不以为意,自顾自的换鞋。
“就算那么多年没见,你也不能说话刺人家一下,你们之前关系那么好,从小”
关系好吗?手上动作顿住,
不期然,思绪回到十八岁的那一天,
盛夏傍晚,乌云满天,低得迫人,楼道里白炽灯忽明忽亮,光线委实算不上好。
空气里黏腻潮热夹杂着土腥味,几乎要粘在人身上。
一副风雨欲来的灰败光景。
牧野站在她身前,素日张牙舞爪的头发也耷拉下来,他只定定地盯着她,脊背挺得笔直,
一切恍如隔世。
她记得,牧野最后一句话,轻得低不可闻:
“季知春,你就不能听我一次?”
他当时脸色算不上好看,而当时的她,却偏偏毫无所觉,只沉浸在刚刚争吵的愤怒。
那是牧野出国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自此,杳无音讯。
“现在人也回来了,在和之前一样相处不行吗?”
不行啊,妈妈。
那天,她答应牧野的承诺,没做到。
很多事情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更何况,中间还有六年的时光。
李女士端着一盘子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瞥她眼:“杵那当门神啊?来吃水果!”
她迅速换上鞋子:“哎呀,就知道我的妈妈最好了!”笑得开怀:“我最最最喜欢葡萄了!”
“德行,洗手去。”
在家两天,她刻意避开,没再见到牧野,时间也很快到了周一。
刚忙完上午的病人,同事杜玉荇就凑上来:“你因为实习生的事和刘建国的家属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季知春有些惊讶:“那天你不休息吗?”
“唉,”杜玉荇摇摇头,投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王姐被医务部叫去了,你猜说什么事?”
2/4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