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一阵风吹过,你不禁打了个冷颤,几个深呼吸后战战兢兢地抬起眼皮,试图从台上三人的动作里捕捉一些蛛丝马迹——
此刻,法兰的眼睛正来回扫视着台下,尽管表现的漫不经心,但只要稍微留神就能发现,他眼神活动的范围始终在埃尔文和蕾伯蒂附近,那道笑意浅浅的目光,在带着记忆重生的你看来,就像毒蛇正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完蛋,真要命!
你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借着手臂的掩护,偷偷观察了一下蕾伯蒂的反应。她似乎对台上的几人充满好奇,浅棕色的眸子里透露出几分探究,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嘛……好奇也算合情合理,”你瘪了瘪嘴,在心里默默吐槽道,“毕竟那么矮的男人在调查兵团也屈指可数……”
这么一想,你不禁有点想笑——明明还没认识,就开始吐槽身高了。念及此,你抬起眼皮,想好好观察一番这个时期的利威尔,却在看向高台的瞬间,撞上了另一道极不友好的视线。
伊莎贝拉·马格诺利亚,三人组中唯一的一名女性,此刻正带着呼之欲出的敌意,直勾勾地与你对视。
“?”
“??”
“???”
“我靠救命啊——!什么情况?!!!”
“难不成我也被列进了死亡名单吗?!!!!”
头顶接连冒出的问号在凝滞的空气中缓缓扭曲,它们分离、变形、重组……最后拼凑成一张张简笔画,画的内容千奇百怪,主题却都是你遭遇偷袭、暗杀后的惨烈死状。
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令你猝不及防,又一阵凉风不合时宜地吹过,吹起了后背上的一大片鸡皮疙瘩。
“不应该啊!!!”你在心中哀嚎,“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参与兵团作战任务是你身为一名调查兵的职责,总不至于因为这点被人盯上。而拉赞助、运送物资等工作都是暗中进行的,整个过程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你的身份也应该不会因此而暴露。
最大的可能,就是罗沃夫知晓了你与蕾伯蒂的关系,可见过你们在一起的人只有山姆·穆勒和他那几个喽啰,这些家伙在剿匪任务里都被你们噶了,就算这世界再魔幻,你也不相信死人能够开口说话。
至于福利院那边,伊柳塞拉的离职手续是安洁莉娜的管家去办的,那位麦克贝斯夫人虽然为人刻薄,但也绝对没有胆子和壁内著名的贵族世家对着干,况且,她也没有渠道将相关信息传达给罗沃夫。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你感觉脑子要炸了。
在你头脑风暴的同时,伊莎贝拉仍然毫不掩饰地盯着你。
在过往的几个轮回中,她至死和你都是陌生人,你们的全部交流加起来甚至不超过三句话,更不必说什么个人恩怨了。
思考无果,你只得默默承受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绿眼睛中流露的恶意,浑身不自在到开始抓耳挠腮。
“尤利西斯!你扭来扭去地干什么呢?!”
“报告团长!我昨晚没洗澡!身上痒痒!”
或许是你动作的幅度太大,基斯团长终于忍无可忍地发了飙。周围传来一阵哄笑,你面红耳赤、眼神乱飞,却无意间看到法兰抬起手肘,轻轻戳了伊莎贝拉几下。在那双绿眼睛终于挪开视线后,高挑的金发男子向你抛来一个风情十足的媚眼。
“……”
谢谢,有被安抚到。
你扭动的幅度变得更大了。
最终,这三位新人和前两次一样,被塞进了弗拉刚的分队。
简短又漫长的“欢迎会”终于结束,你只想拉着蕾伯蒂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却在准备开溜的前一秒被埃尔文叫住。
“你刚才似乎和他们‘相谈甚欢’啊,交流出什么心得了吗?”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泰然自若,和惴惴不安的你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呃……两个心得,”你向他比出两根手指,“第一,罗沃夫好像狗急跳墙了;第二,某些人最好保重自己,好自为之。”
“呵,简洁明了啊,真不像你的风格。”他笑了笑,见你一副如芒在背的样子,又故意补了一句:“你该不会以为第二条里的‘某些人’只有我一个吧?”
“……我和安吉鲁斯会谨慎行事。”想到未来可能会面临的麻烦,你这句话回的毫无底气,一瞧埃尔文那副胸有成竹的架势,又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明白,我并不处于事件的核心位置,身份也应该没有暴露才对,为什么感觉莫名其妙地被牵扯进去了?”
闻言,埃尔文没有立刻回复,而你由于内心焦虑,也没有留心去关注他的反应。但后来,蕾伯蒂向你透露,在听到你的问题后,分队长脸上闪过了一丝百年不遇的心虚之色。
而他在思忖片刻之后给出的答案是——
“谁知道呢。”
“或许是从哪听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吧。”
第24章 22 老鼠和玫瑰 地下街三人组的“密谋”
“啊啊啊……真是够了!!”
“你们俩该不会忘了我们来这儿的目的了吧?!!”
寝室里回响着法兰郁闷的嗓音,此刻,他正揉按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面带不满地望向同行的两名同伴。
罗沃夫以医治腿伤为借口,挟持了他们一位地下街的同伴,并用“地面居住权”作为交换条件,半交易半胁迫地勒令几人潜入调查兵团,为他盗取一份秘密文件,顺带抹杀埃尔文·史密斯和蕾伯蒂·安吉鲁斯的存在。
即便对己方实力颇有信心,但无论如何,他们此时正身处敌营,在摸清情况、明确文件位置之前多小心都不为过。然而,现在三个人中似乎只有法兰自己有这个自觉,他严重怀疑另外两个家伙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以致于仍保持着从前那幅唯我独尊的姿态。
作为地下世界盘踞一方的地头蛇,三人成立了自己的小团伙,通过特殊渠道私购立体机动装置和宪兵周旋,长久以来都没吃过太大的苦头。
或许是因为日常接触的宪兵都是一群表面光鲜的草包,他们本以为调查兵团也拿自己无可奈何,直到几小时前被那两个高个头的金发男人截胡。
调查兵团并不简单——这是法兰刷新认知后的观点。虽然宪兵都是训练兵中的佼佼者,但比起空有成绩的“精英”,显然身经百战调查兵才是真正的强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然而大摇大摆的进入“虎穴”,也只能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他本想低调行事,可利威尔和伊莎贝拉方才的表现,实在是令人眼镜大跌。
作为新任领导,弗拉刚将他们带到了未来的寝室。然而这位上司显然是对来自地下的几人抱有偏见,刚进大门,连脚都还没站稳,他就指桑骂槐,借维护卫生问题暗讽几人的出身。
本就有洁癖的利威尔哪受得了这份气,他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床板,将沾着灰尘的手掌伸到弗拉刚眼前,以挑衅回应着对方的奚落。一时间,氛围剑拔弩张,要不是法兰打着哈哈把事情糊弄过去,估计明天兵团里就会传出“新人殴打上级”的新闻。
想象着那样的情景,法兰只觉得脑仁发烫,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利威尔,希望这位地下街最强混混能收敛一点自己的行为。
可对方只是阴沉着脸回了一句——
“哈?你不觉得他是在说我们很脏吗?”
无语。
真的是大无语了。
法兰仰天长叹,正想开口讲道理,却被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床的伊莎贝拉打断了正欲出口的话。
“别限制利威尔大哥啊法兰!”
“像在地下那样,把他们全都揍翻不就得了!!”
她不吭声还好,一说话,法兰更是感到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你倒先数落上我了是吧?!”他额角暴起青筋,然后一拳敲在伊莎贝拉的脑袋上,“头脑简单的家伙!你刚刚在台上发什么疯?!自我介绍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莫名奇妙就和那女人较上了劲?!”
没错,这是令法兰觉得此行甚危的另一件事。
伊莎贝拉刚才看你的眼神实在过于直白,尽管罗沃夫派来的人完全没有提及有关你的任何信息,但据他的观察,你和第二目标蕾伯蒂·安吉鲁斯的关系十分亲密,极有可能成为此次任务中的意外因素。
况且,你刚才是从一驾马车上走下来的,看那马车的外型就知道租赁价格不菲。他特别留意了你的穿着打扮,一身骑马服虽然风格朴素,但用料看起来十分考究。凭这两点,法兰判断你虽然表面上平平无奇,但背后肯定大有来头。
本来做任务就烦,他并不想节外生枝,给自己制造额外的麻烦。
只可惜,伊莎贝拉此时并不能和他共情。
“哈——?!我就是看她不爽啊!!”她将碧绿的眼睛瞪得溜圆,毫不示弱地反驳道,“怎么?!多看一眼会死人啊?!”
“所——以——说——你是笨蛋吗!!我都说了别和任何人产生正面冲突!更何况那女人来头不小,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见伊莎贝拉完全不体谅自己的心情,法兰也有些暴躁。但他没有将过多情绪发泄在同伴身上,而是忿忿地靠在扶梯上,嘀嘀咕咕着转移了火力。
“妈的!都怪那个金发男……”
“嘴巴那么碎,一上来就给我们找麻烦……”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也就是埃尔文、米克与你和蕾伯蒂在兵团门口偶遇的时刻。
虽然只交锋过一次,但法兰也并非对调查兵团毫无了解。在他的心中,放着安稳日子不过,成天往巨人嘴里送人头的家伙,不是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就是脑子多少有点问题。无论如何,在这样一个过激的组织中应该没几个正常人,更不必说有钱又体面的正常人。
因此,在第一眼看到你时,他并没有将你和这个组织联系到一起,直到听见身旁那两个领头士兵的小声调侃——
“呵,大小姐探亲回来了啊。”留胡子的金发男人说着,冲你的方向吸了吸鼻子,“看来这几天歇得不错,身上那股‘娇贵气’又重了不少。”
“是啊,希望她这次休息够了,接下来估计有的忙。”埃尔文·史密斯似笑非笑,他先是和米克看着同样的方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瞥了眼身后一脸不爽的伊莎贝拉。
出于好奇,法兰也以同样的路径来回看了几眼,他瞬间就明白了埃尔文这一行为的原因——
伊莎贝拉和你的长相十分相似,都是红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脸上也都带着几分与面容不符的倔强。
可是伊莎贝拉并没有这份自觉,她也不像法兰那样擅长察言观色,不仅无法理解埃尔文的视线,还感觉自己被他盯着十分不自在。
“喂,金毛,”于是,她开口道,“你看你M呢?”
“……”
“?”
“!”
“……?!”
一时间,埃尔文愣了,米克愣了,法兰愣了,周围的士兵都愣了。
“喂……喂!”
“你这女人!!说什么呢?!”
“不过是地下的老鼠!!居然敢这样和分队长说话?!!”
“别太嚣张啊混蛋!!”
几秒钟后,终于有人脑子转过弯来,几句话的功夫,空气里就漫起浓厚的火药味,只需一颗火星,哦不,或许只需有人放个屁就能点燃。
见状,法兰正想发挥自己和稀泥的本事,谁知埃尔文抢先做了那个放屁的人。
“哈,真是有趣。”金发蓝眼的男人低声说,“原来地下街和史托黑斯,本质上也没什么不同。”
不仅是个屁,还是个闷声响屁。
尽管硝烟随着你和蕾伯蒂的走近而无声散去,但这句话,还是引燃了伊莎贝拉心中的敌意。
她将目光定格于逐渐靠近的你身上,又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一股不平衡感油然而生——
一样的火红色头发,一样的碧绿色眼睛,甚至连身型都大差不大。明明处在相似的年纪,她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摸爬滚打,而你却沐浴在阳光下,享受着亲人朋友的关爱与呵护。
她当然不了解你的为人,但她也不需要了解,若不是受到罗沃夫的驱使,你和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就在几小时前,她才被身旁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反剪双手,粗鲁地钳制押送,原本就有些毛糙的头发变得更加蓬乱,身上的衣服也因挣扎而变得皱皱巴巴。而那时的你,或许刚打理好一头柔软顺滑的头发,穿着那身被熨烫到没有褶皱的骑马服,迈着从容的步子走上体面的马车。
原来这就是地上与地下的区别。
原来这就是阳光下和阴沟里的差异。
由此,伊莎贝拉又想起一件事,那件事发生在几年前,却一直令她耿耿于怀——
那是漆黑天棚下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出门闲逛,半途却被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截住。他们东拉西扯地找着茬,试图轻薄于她,在被伊莎贝拉唾了口唾沫后,那群杂种揪着她的头发骂她是“不详的女人”,然后生生剪掉了她一根辫子。
她就顶着那被狗啃了似的发型走回家,一路上没人安慰她,甚至还有不少人在一旁幸灾乐祸。
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她深吸一口气,发泄般推开门。屋里,正讨论着下周行程的利威尔和法兰都因此而震了一下,而伊莎贝拉就像没看见两人似的,冲进房间把门一关,将整个人埋进被子,眉头一皱便开始放声大哭。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啊啊啊啊——!”
“混蛋!!”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都是一群混蛋!!!!!”
她一边哭,一边痛骂那些苟活在地下的井底之蛙,骂他们的无知粗鄙,骂他们是井底之蛙。
在她看来,出生于地下,是一种原罪。
如果能生活在地上……
如果能生活在地上,她或许就能成为你的样子。
单看距离,地下街和史托黑斯的距离并不远,在更加古老的时期,那里是达官贵人们为了躲避巨人而建造的大型避难所,它坐落在希娜之墙内部,从位置上说,甚至比史托黑斯更加接近中心。然而,在建造计划被终止后,那里逐渐成了贫民窟和法外之地、瘾君子和罪犯的聚居所、阳光不愿光顾的老鼠窝。
她是阴沟里的老鼠,而你是阳光下的玫瑰。
她知道自己的恶意并没有什么道理,但情绪,本来就不需要道理。
时间回到此刻——
方才还吵吵闹闹的寝室变得格外沉寂,见伊莎贝拉别过脸去不说话,利威尔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啧”,随后伸出手,像逗小猫一样挠了挠女孩的下巴。
他看懂了她的别扭,不仅是因为她天性单纯,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也因为自己作为大哥,对年纪最小的伊莎贝拉格外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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