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儿疑惑地转头看了眼傅明泽他们的方向,不太确定地问:“傅知青、郑知青那边吗?”
王秋彤马上点头:“对,我想跟你们一起。”
沈茉儿点点头:“行啊,那走吧。”
她其实想说既然你想跟他们一起干活,之前怎么不过去,不过想想那边好像只有傅明泽和郑嘉民,估计之前王秋彤一个女同志,不好意思主动过去和他们“搭伙”。
王秋彤听她答应,顿时高兴得不行,马上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自从上回溪涧落水的事情后,杨青青整个人就变得又暴躁又阴郁,她没有和石伟处对象,但是两人经常躲在菜园子里吵架,王秋彤很倒霉地又碰见过两次,每次偷听到的内容都让她非常震撼。
她现在真的是很怵这两个人,尤其是在某次偷听时,听见石伟说“我找你结婚还不如找王秋彤”,杨青青回答“你帮我弄死傅明泽我就帮你弄王秋彤”后,她简直看到这两个人都要发抖。
真的太吓人了,呜呜呜。
她不想跟杨青青一起干活啊!
更不想跟石伟一起干活!
郑嘉民对沈茉儿以及跟着沈茉儿过来的王秋彤表达了热烈的欢迎,王秋彤感动得不行,马上撸起袖子投入劳动。
沈茉儿奇怪地看了眼王秋彤,心说不就是换块地干活吗,这姑娘怎么高兴成这样。
她把带来的竹篮放到一旁的田埂上,转身往回走,就见傅明泽往旁边退了退,把他自己原先那块位置让给她了。
沈茉儿也没跟他客气,整了整脑袋上的草帽,过去开始割稻子。
伴随着机械的唰唰声,金黄的稻子成片成片地倒伏在地,弯腰,向前,再弯腰,再向前……很快,沈茉儿感觉汗水从额头流了下来,顺着额角滑过眼角,眼睛被刺激得有些睁不开。
两辈子都没有这样因为劳作而汗流浃背过。
“初赛怎么样?”
某一瞬,身旁响起男人清润的声音,沈茉儿恍惚了下,才站起来,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回答说:“听他们自己说,好像发挥得还不错。”
傅明泽也站了起来,扭头看着她因为烈日和劳作而汗湿嫣红的脸,点点头:“那挺好。”
接着又问:“你要不要先坐着歇会儿?”
沈茉儿回看着他,认真问:“我这割了有半小时吗?”
就好意思跑去坐着歇会儿了?
傅明泽:“……”
喘了口气,沈茉儿于是又弯腰开始干活。她体力还是不错的,只是缺乏干农活的经验,照着原主的记忆调整技巧,慢慢地也就熟练了起来。
学过那么多农人劳作辛苦的诗,到底不如自己亲身实践一回。
要是在大凉,她高低得跟皇伯父建议,让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亲身去干几个月农活,保管再动搜刮民脂民膏这种歪心思的时候,都得在心里掂量掂量会否有损功德。
大概干了一个多钟头后,沈茉儿他们坐在田埂边歇了会儿,各自拿出杯子、水壶来喝水,沈茉儿从竹篮里拿了包子分给其他人:“吃点点心,一会儿能干得更快。”
郑嘉民欢呼雀跃地就接过去吃上了,王秋彤有些傻眼,推辞了几下最终还是被沈茉儿说服接了过去,才咬了一口,就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沈茉儿:“沈茉儿同志,这包子做得真好,比国营饭店的还要好吃!”
沈茉儿笑道:“那你一会儿再吃一个。”
傅明泽安静地吃着包子,时不时看向身旁的人,看她笑着和王秋彤说话,看她捧着硕大的搪瓷缸慢吞吞地喝水,因为出汗太多而有些干的嘴唇变得红润……他垂了垂眼眸,收回视线。
郑嘉民和王秋彤吃喝完后劳作热情更加高涨,很快又重新投入了劳动。
沈茉儿把搪瓷缸当回竹篮里,整理了下东西,正准备起身回去割稻子,忽然听见傅明泽说:“保哥弄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收进来五十块钱,修了二十几块钱,你要的话,八十块钱。”
顿了下,他又说:“钱不凑手的话,可以先欠一部分。”
沈茉儿马上说:“要的,钱我们能凑出来,嗯,尽量,尽量不用欠。”
傅明泽点点头:“那我晚上来找你。”
说完就起身去干活了。
沈茉儿
:“?”
不是很明白买二手自行车和晚上来找她之间,存在什么关联?
第40章 满怀喜悦奔赴向他的希望(修……
割了一下午的稻子, 沈茉儿手都快抬不起来了,回到家也懒得再做别的了,干脆把中午剩的包子蒸了蒸, 然后切了点火腿肉, 洗了几颗自留地里拔的菠菜,又打了个鸡蛋, 做了个咸肉菠菜蛋花汤。
秋收这阵上工的时间长,沈茉儿回家比平时晚, 汤还没做好沈绍元就回来了。
沈绍元见她拿汤勺的手有些僵硬,洗了把手就过来接过了汤勺,拧眉看她一眼:“旁边歇着去。”
沈茉儿握拳敲了敲手臂,叹息道:“干农活可真累啊!”
沈绍元皱眉, 要不是窑厂的工作也不轻松, 他甚至都想把窑厂的工作换给沈茉儿了。
说回来这个世界也是挺奇怪的, 工作不但能“子承父业”地接班,还能心照不宣地暗中买卖,也可以互相调换……沈绍元不太能想象王府里的丫头干着干着就要换家里姐妹或是什么别的人来的场景,这不是乱套了嘛!
“明儿我不上班, 我替你一天。”沈绍元说。
自己一手带大的闺女, 沈绍元自然是心疼的,想着从小到大堆金叠玉膏粱锦绣地养大的, 如今竟要受这样的苦,顿时眼眶都红了。
沈茉儿瞥眼一看, 哎哟, 不得了,她爹来了这世界以后可是很少抹眼泪了,连带的突然看到他爹这副样子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哎, 我可怜的小茉儿……”
沈茉儿一听这开场白,更不对了,马上打断沈绍元说:“爹,替倒是不用你替我,我明天上午还去上课呢,也就干一下午的活儿,其实也还好。不过这阵咱们都忙碌,饮食上倒是应该弄点好东西补补,我之前不是在宝库里找着了不少海参鱼胶什么的嘛,正好你明天不上班,看着炖一点?”
沈绍元被岔开了注意力,想了想,说:“正好这阵儿攒了点肉票,我明天跟大队长借个自行车,去公社买半只鸡来,炖个海参花胶鸡汤。”
这个倒是不难做,放点姜片料酒小火慢炖就行了。
吃过晚饭后,父女俩照例闲谈了会儿。沈绍元从进了窑厂,就一直忙得团团转,不但要忙窑厂的事,还要时不时被公社各单位借用去帮忙,他性子温和风趣,和谁都能聊两句,跟哪个单位的人关系都处得不错,公社那边甚至暗戳戳地露口风,说是想把他调走。
徐卫国当然不干,他自己就不擅长搞宣传工作,好不容易挖到个人才,这几个月他的日子不知道好过了多少,哪能就这样被人挖墙脚?
“他说会跟厂里争取给我早点转正。”沈绍元说。
他现在的工资是每月十八元,当然,因为干了不少额外的活儿,厂里也给加了些补贴,这两个月拿到的都有二十几。
不过转正的话,就能拿三十六元了,然后级别上去,每年还会加一点,除此之外,粮油副食等各种票也会多一些,节日福利也是。
两个拥有不知多少奇珍异宝的人,说起转正后能加的工资和各种福利,高兴得不行。
沈茉儿捧场地鼓励了几句:“不愧是我爹,真厉害,哪怕换个世界也还是混得风生水起。”
沈绍元笑呵呵的,虽然没说话,但心里可得意着呢。
*
明天还要上工,父女俩闲扯了一会儿,就各自洗漱回房了。仍旧住的是原先的老房子,前阵子太忙,接下去又是秋收,所以准备干脆等秋收完了再收拾收拾搬到新房去。
虽说还没搬去新房,但东西还是陆陆续续地置办了不少,沈茉儿睡觉的房间,原本只有空荡荡的一张床,现在已经多了一张写字台和一把椅子。
沈茉儿靠在床头,忽然想起傅明泽下午时说的话,他说晚上来找她,可是到现在也没出现。
沈茉儿猜测他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想着反正明天上工也会见到,到时候再问问他有什么事好了。
这么一想,沈茉儿就放平了枕头,躺下准备睡觉。她今天真是有点累着了,虽然精神上还不是很困,但身体已经极度渴望休息了。
不过,她躺下没多久,正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地,就听见窗户方向传来笃笃、笃笃的声音。
夜深人静,突兀的声音,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沈茉儿突然想起上回沈家几个小辈大半夜跑来偷砖头的事,心头一惊,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凝神细听,笃笃的声音中,似乎还有清脆的“嘀铃铃”声,沈茉儿心里奇怪,不过她向来胆子大,起身随手拿起墙角的木棍,就过去轻轻拨开了窗户的插销。
“是我。”
窗外响起熟悉而清润的声音。
沈茉儿心头一动,一把拉开窗户,就见素白清浅的月光下,傅明泽侧身靠着一辆自行车,一只手轻轻揿着车铃,微扬唇角向她看过来。
清亮的眼睛里,好似倒映着月光。
“出来。”他轻声说。
说着又拍拍身后那辆自行车的坐垫,笑着说:“你的自行车。”
沈茉儿眨了眨眼,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神奇。
这人,大晚上的跑来给她送自行车?
不过她还是很快蹑手蹑脚地跑出去了,毕竟这人再摁几下车铃,她爹估计就会被吵醒了……嗯,没准左邻右舍,右边牛棚里住着的老汪、左边大队部后院住着的小地主母子俩,也会被吵醒了。
等她走出去,傅明泽已经推着车到了院墙外,走得近了沈茉儿才发现他额头上都是汗,身上的衬衫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几乎都要怀疑他不是从哪儿骑着自行车回来的,他是扛着自行车回来的。
“我去给你倒点水。”
沈茉儿说着又转身回了院子,进灶间拿了搪瓷缸和暖水瓶出来,借着月色在窗台上倒好水,捧着搪瓷缸再次出了院子。
“水不烫,现在就可以喝。”她把搪瓷缸递给傅明泽。
傅明泽大概是真的挺渴,接过搪瓷缸后什么也没说一气儿喝了大半,然后才解释说:“我傍晚去公社找保哥拿了自行车,顺便又给车子再拾掇了一下,回来就晚了。”
其实也可以不用这么着急,明天再送来给她也是可以的,或者说,从一开始决定今天去公社拿自行车的时候,他就知道回来得不会太早,却还是跟她约定了今晚的见面。
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几乎都没有见过她,哪怕下午才见过,明天也会继续见面,可今天晚上,傅明泽还是想再见一见她。
果然,争分夺秒地跑去公社把保哥还没彻底拾掇好的自行车一点点都弄好了,再用最快的速度把车骑回来,没有丝毫犹豫地敲响了她的窗户……看着秋夜清凉月光下她明亮的眼睛,傅明泽就觉得自己冲动做下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甚至做好了她开窗之后骂他一顿把他赶走的心理准备。
而就在刚刚,就在他骑着自行车飞驰在夜晚的村道上,白色的月光洒落在寂静的田野上,自行车轮毂转动的声音机械地响起,远处还有不太清晰的蛙声虫鸣,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那么的自由——
傅明泽莫名想起下乡之前的那个夜晚。
那天,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他下乡后想办法保全自己,劝他接受现实实在不行就在乡下安家,他心里烦躁,黑着脸回房收拾行李,没过多久,父亲进来了,在一旁沉默地坐了半天。
父亲起身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明泽,苦难或者辛劳并不会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但是绝望会。到了农村以后好好生活,好好生活,就会有希望。”
傅明泽那时候并不明白,什么叫好好生活就会有希望,分明这混乱的时代,并没有留下多少可供人好好生活的罅隙。
但是,
就在刚刚,当他满头大汗地在村道上飞奔时,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好好生活就会有希望。
他分明满怀喜悦在奔赴向他的希望。
*
沈茉儿看了几眼自行车,忍不住轻轻揿了下车铃,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她赶紧放开了,抬头喜滋滋看向傅明泽:“就是这台自行车吗,八十元?”
自行车的价格她早就注意过,除了自行车票分外珍贵稀少,自行车的价格也不低,普通牌子的自行车大概要一百五十元左右,凤凰、永久之类的大牌子,甚至要卖到一百八十元左右。
哪怕是国营工厂的正式工,也要不吃不喝攒上好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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