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明等孩子出月子,抱来给朕瞧瞧。”
他要看看孩子有多像程明昱。
陆栩生又带着赏赐回了宁济堂,如此孩子名字定下为陆九思。
程亦安对着襁褓里乌溜溜睁着眼的儿子道,“九思,九思?”
程亦安的月子坐的比别人长,有足足四十来日,这段时日夏芙几乎是片刻不离,没人比她更明白女人坐月子时的艰难,她当年便是因此郁郁不堪最后到寻死的地步,所以程亦安坐月子时,夏芙不敢掉以轻心,她这个做岳母的如此慎重,陆栩生等人只会打起十二精神配合。
幸在孩子也乖巧,四十来日几乎是吃了睡睡了吃,除了尿裤子会嗯了几声,其余时候安安静静睡,以至于父子俩这么久了还没对上一眼,每每陆栩生回府,孩子皆睡得香。
这段时日,程家老祖宗带着程亦歆和程亦乔来探望过程亦安,老祖宗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快笑得合不拢嘴,
“像,跟你爹爹生出来时几乎一模一样。”
有了老祖宗亲口认领,陆栩生彻底死心了。
夏芙亲自送老祖宗出门,老祖宗挽着她的手,慢慢往外踱步,
“在陆府住得可还习惯?”
夏芙搀着她道:“还好,我当年跟着老王妃四处看诊,什么地儿都住过,没有择床的毛病。”
老祖宗听了心疼得滴血,眼眶就忍不住发酸,
“芙儿,你知道的,你如今在我这里比我儿子比我女儿还叫我怜惜,上了年纪都盼着有个伴,你旁的也别想了,就伴着明昱好好过吧。”
夏芙笑道,“是啊,安安给我准备了一个宅子,这大半年我时常过去,将它修整成我喜欢的模样,得了空,我带家主过去瞧瞧。”
她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
老祖宗能理解,“只要你肯要他,带他去哪儿我都乐意。”
夏芙笑红了脸。
出了月子,便进入了四月,日子暖和起来,小九思爱发汗,只用穿两件衣裳,还别说得多亏了长公主准备那些小衣衫,为何,这小子挑的很,程亦安吩咐针线房给他绣的小衣他不爱穿,一旦上身,便扭动小身板皱着眉看她,程亦安没法子,只能给他换上长公主聘重金让江南名家给他织的衣裳,不得不说,滑溜溜的,柔软有光泽,孩子上身很舒适,乖乖入睡。
夜里陆栩生回来,照旧往摇篮瞅了一眼,便往程亦安跟前来,程亦安正在给孩子整理小衣,陆栩生瞅了一眼床榻上鲜艳的小衣衫顿时皱眉,
“给他穿女孩子的衣衫作甚?”
程亦安无奈道,“这是殿下预先准备的小衣裳,哥儿一百套,姑娘一百套,咱们这不是生了个哥儿么,这些姑娘家的小衫就浪费了,你这儿子挑的很,不肯穿家里的衣裳,非要穿这些,我没法子,只能将这些姑娘家的小衫给他顶上。”
“这么挑啊。”陆栩生气笑了,“不愧像你爹。”
“哎哎哎,”程亦安不高兴了,“好事你往自己身上兜,不好的事你就赖我爹爹。”
“没准这是像你呢,我记得谁告诉我,你小时候也穿过小裙子。”
陆栩生:“......”
程亦安记得陆栩生的奶娘徐嬷嬷告诉过她,陆栩生少时喜欢娇艳的打扮。
陆栩生不服气,“有这个家底挥霍的,除了你爹还能是谁,定是像你爹。”
程亦安瞪他,“那你倒是长点本事,攒些家底来呀。”
陆栩生甩摊子,“这个儿子我可养不起,叫他寻他外祖父和干祖母。”
翌日下朝打东华门出宫,正巧遇见入宫的长公主,陆栩生驻足与长公主施礼,顺带埋汰了她一句,
“殿下将孩子养娇了,害得我们好苦,男孩子家的糙养些才好,身子骨结实。”
长公主没好气道,“你以为人家是你?人家未来可是咱们京城第一美男子,吃穿用度能不讲究?陆栩生,养不起就把九思送来公主府,本宫亲自养。”
得了,陆栩生可不敢,无语地摇摇头,摆手回府,立即着人前去江南,请名绣上京。
东华门这事传到程明昱耳朵里,程明昱不能委屈了外孙,吩咐程家针线房的掌针娘子亲自去了一趟陆府,将小孩儿的衣裳尺寸合好,便回府给小九思做衣裳。
衣裳便罢,孩子的玩具长公主也给包了,比如九连环,拨浪鼓等,长公主审美多绝,口味多叼?她送来的东西就没有差的,就连那面拨浪鼓挑的都是最细软的皮面所制,拒绝吧,长公主不高兴,收下吧,这孩儿眼界被养得不是一丁点儿刁钻。
夜深人静,陆栩生抱着孩儿给他扇风时,就在唠叨,
“九思,快些长大,长到三岁,爹爹带你习武,你外祖那些毛病,咱一个都不能学,明白吗?”
应着这句话,长公主次日便着人送来了一把琴,
这是一把特为小孩子量身定制的琴,无论力度和长短均适合给小孩子玩,程亦安每日均要让小九思趴一会儿,锻炼他抬头,趴着时,白皙的小手就搭在琴弦上摸,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小家伙,竟然罕见咧了咧嘴。
陆栩生扶额。
程亦安乐得直笑,“等孩子三四岁,就把他送去程家,交给爹爹教养吧。”
身侧,陆栩生劈来一道眼风,“做梦!”
不过这一笑,倒是叫陆栩生发现了新天地,他在孩子身侧蹲下来,逗他道,
“九思,再笑一个。”
小九思笑起来很像程亦安,母子俩笑眼弯弯的弧度一模一样,陆栩生可爱看了。
怎料,孩子抓起身侧一块尿布,扔了爹爹一脸。
臭小子,力气不小。
程亦安笑岔了气。
午膳过后,程亦安带着孩子午歇,陆栩生去了衙门,这一觉睡得迟,至申时三刻方醒,程家送来了一批小衣裳,程明昱的意思是,孩子往后的衣裳就让程家来做,他不信任陆家针线房的手艺,程亦安头疼,与李嬷嬷道,
“不是咱们针线房娘子做的不好,实在是没打算给他穿那么名贵的衣料。”
爹爹宠起孩子来也是没边。
程亦安当然不缺银子,她去年在京城也开了一家钱庄,金陵,京城两地联动,钱庄名声渐渐打出去,年底金陵那边的钱庄已经开始盈利了,不出三年,百万银子是能挣回来的。
撤换一批管事后,陆家本家的产业也经营得有声有色。
只是陆栩生军人出身,作风没程家和长公主那么奢靡,他在白银山什么苦头没吃过,不想把孩子养废。
李嬷嬷笑道,“咱们小世子有这个福气,就是他命好,也不能没苦硬吃。”
程亦安被“没苦硬吃”四个字给打败了,
“行吧。”
正收拾着,明嫂子忽然进了屋来,神色深深道,
“禀二奶奶,表姑娘来了。”
程亦安还没反应过来,坐在罗汉床上回眸,“什么表姑娘?”
明嫂子道,“王家的表姑娘王韵怡。”
程亦安神色一顿,立即回过味来,“何时来的?”
明嫂子道,“昨日王家一家进京,今日清晨王家家主领着阖家老小入宫拜见太后,午后王韵怡姑娘便来给咱们二太太请安,人如今在太太院子里,二太太的意思是请您过去见客。”
李嬷嬷闻言立即沉下脸色,“一个表姑娘而已,身份哪够格让咱们郡主去见她?若是王家知礼,见过太太,该她来跟咱们郡主请安。”
明嫂子颔首,“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方才太太打发人来时,我便使出去了。”
程亦安淡淡颔首,继续整理孩子的衣物,没有作声。
千呼万唤,这个王表妹终于现身了。
第93章 陆栩生,你慌什么
程亦安见过王韵怡吗, 没有,只是从二太太和下人嘴里听说过这个人,过去总被人拿在嘴里比, 要说不介意那是假的, 可细想来, 她与这位王姑娘其实无甚关联, 没必要因为这个人跟陆栩生置气。
她吩咐明嫂子,“她初来乍到, 我身为当家主母当有表示,你把前一阵子宫里赏下来的绢花, 拿一对给表姑娘送去, 权当是陆家的见客礼。”
前段时日皇后给各勋贵府邸赏了些绢花, 府上每位姑娘和年轻媳妇均有,程亦安这一对还没用上,王韵怡是府上表姑娘, 送给她正合适。
明嫂子亲自将绢花送去明熙堂。
进去时,瞟见二太太正与那位表姑娘说话, 那姑娘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裙衫, 外罩对襟薄褙, 下裳是一条色泽丰富的百褶裙,头戴点翠镶宝石的头面,十分明艳张扬的装扮, 坐姿也很端正,没瞧见正脸,光看侧脸是一位极有气场姑娘。
明嫂子将东西带到,便退下了。
二太太着人将绢花递到王韵怡跟前,笑道,
“你表嫂的好意,你戴着玩吧。”
身侧五姑娘陆书芝也盯了一眼绢花,“我也有一对,我那对是粉色的,嫂嫂这对是孔雀蓝的,我瞧这对很合表姐的气质。”
王韵怡不动神色掠过那对绢花,拾起茶盏喝茶,问二太太,“姑妈,祖父吩咐母亲两日后举办赏花宴,以示咱们王家回归京城,届时姑妈可要带着陆家女眷过来捧场。”
“这是自然的。”
二太太见王韵怡对着这对绢花无甚兴趣,便知她这是对程亦安有想法了,
“你还没见过你表嫂吧,天仙一样的人物,与你表兄十分恩爱,最近刚得了个孩子,那孩子可爱极了,你待会去瞧一瞧,一定喜欢上。”
王韵怡与陆栩生青梅竹马,过去两家属意让二人亲上加亲,后来两家立场不一,被陆昶回绝了,可是她心里一直遗憾,直到程亦安嫁过来,这份遗憾已经淡的几乎没有,如今得了个宝贝的小孙子,就更将当年的念头抛诸脑后了。
二太太这句话有两层意思。
其一,陆栩生跟程亦安很好,让王韵怡死心,其二也是提醒王韵怡,待会得去给程亦安请安。
王韵怡听明白二太太的意思,默默啜了一口茶,
“那我恭喜表兄娶得贤妻。”
二太太暗自打量侄女,姣好的摸样,出色的才学,这样的姑娘还留着未嫁实在可惜了,
“你的婚事如何了?不如趁这次进京把婚事敲定?要不要姑母帮您相看相看?”
王韵怡笑容勉强,“算命的师傅说我不宜早嫁,祖父还想留我两年。”
二太太着急道,“再留两年就二十二岁了,届时就没有好郎婿给你挑,”说到这里,二太太叹了一声,扶额道,“怪我,当初耽误了你。”
当初在青州有人与王韵怡提亲,可惜她那时生了让王韵怡嫁给陆栩生的心思,所以阻了那门婚事,怎奈最终婚事落空。
王韵怡见姑母面露愧疚,抚着她手背道,“姑妈,都过去了,兴许我与表兄无缘吧。”
“那你赶紧寻个好人家嫁了,我这心里才好受。”
王韵怡温婉一笑,没接这话。
陆书芝见二人停下话茬,便开口问王韵怡,
“表姐,表兄来了没?大后日赏花宴表兄在吧。”
王韵怡有一对双胞胎兄长,二人出生间隔一盏茶功夫,过去陆书芝在王家住时,这位表兄会带着大家伙骑马射箭,陆书芝很喜欢他。
王韵怡深深看了一眼表妹,失笑道,“书芝,哥哥比我们晚出发,也不知能不能赶到。”
陆书芝面露失望,牵着母亲的衣角,“娘,您还说表兄已到了京城,结果还没有呢。”
这一年多登门求娶陆书芝的人家比比皆是,她是陆栩生嫡亲妹妹,在京城抢手得很。
但二太太却留了个心眼,王家想跟陆家联姻的意图一直没断,王韵怡嫁不成陆栩生,二太太便想把陆书芝许给王云修。
故而一直等着王家人上京,好当面商议婚事。
二太太安抚女儿,“急什么,不过几日功夫的事,”言罢又告诉王韵怡,
“明日我先去府上给你母亲帮忙。”
顺带与嫂嫂提一嘴。
王韵怡沉默一会儿,应下了。
既然明白姑妈的意思,王韵怡就不愿再闲谈,借口时辰不早告辞,
“今日时辰晚了,母亲还等着我回去核对宾客名录,改日再去给表嫂道安吧。”
二太太也没强求,送她到院子穿堂,吩咐女儿送她出门,走时让王韵怡把那对绢花给捎上了。
王韵怡前脚离开,陆栩生后脚进了家门,照旧先去书房沐浴更衣,换了家常便服方来宁济堂,过去程亦安也没这般要求他,如今有了孩子,怕陆栩生风尘仆仆熏着孩子,遂让他洗了再过来。
陆栩生进了屋子,见程亦安安安静静坐在摇篮旁,轻声问道,
“还没醒?”
程亦安时不时给儿子打一打扇,回道,“醒了一个时辰,方才喝饱又睡了。”
小九思很肯长身子,不到两个时辰便要吃上一回,程亦安给他寻
了两个乳娘。
陆栩生接过她的扇子,替孩子摇扇,男人力气大,扇一下那风便盖面而来,
程亦安忙提醒道,“别摇这么大风,凉着他了。”
陆栩生只能缓一缓。
小九思越长眉眼越开,也越好看。
可惜就是寻不到他的痕迹,陆栩生自嘲一声,兀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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