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栩生咬着后槽牙,“这范玉林也不过尔尔嘛。”
眼看程亦安脸色一黑,忙不迭改口,“行行,咱们从十步缩至五步,再不成,你就站球门前得了....”
程亦安依言赶着逐电再往前几步,球门近在咫尺了,再射不进说不过去啊。
赶第一回 有些偏,赶第二回摸着球门了,程亦安越来越得心应手,正要赶第三回,
身后传来陆栩生的嗓音,
“做好准备,球要来了...”
此刻程亦安杆下的球是借来习练的,做不得数,闻言立即将球往草场外一扔,做好准备接球。
陆栩生稍稍调转马头,左手拎着月杆面朝众人的方向。
前方姑娘们赶着球往球门来。
看清陆栩生的意图,五位少爷立即纵马往前,齐齐朝陆栩生攻来。
五人?
五人算什么?
他在北齐阵
中曾以一敌百,还要躲避对方的暗箭,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那一身精壮肌肉有着天生的敏觉性,瞅一眼对方排兵布阵,月杆忽如旋风般往前一扫,精准地预判了马蹄前进的方向,咚咚几声,月杆打水漂似的在几人阵前地面连击,马儿行进受阻,调转方向逃窜,人群散开,还有一人行声东击西之计,意图越过他给姑娘们开路。
无妨,立夹马肚一个纵跃,月杆直取对方马腹,迫得那位公子哥不得不后退三步,陆栩生将他败退的方向也给预设好了。
他这一退,正巧将尾随而来打算进球的姑娘们给冲散。
马球往东扑落,陆栩生再一个挑杆,在半空将马球截住,随后飞快往程亦安方向赶来。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潇洒地要命。
程亦安艰难地接住了这势如破竹的一个球,却是因着毫无进球经验,慌张之余没能成功。
“不打紧,再来!”
陆栩生也没指望她一次能中,毕竟范玉林那点本事怎么可能教出好学生?
公子们眼看陆栩生方才腿都不曾动,身子也不曾歪,便将他们给击退,顿时懊恼至极。
“陆栩生,你欺负人哪。”
陆栩生也没法子,那头程亦彦虎视眈眈盯着呢,今日不让程亦安进球,收不了场,可是也不能坏了姑娘少爷们的兴致,于是他干脆把眼阖上,
“我连双眼也让,成了吧?”
人家让得只剩左手了,再打不过是技不如人,少爷们哭笑不得。
第二球开始。
照旧是姑娘们先运球,五陵少年们干脆将陆栩生团团围住,有法子你就冲破人墙出去夺球。
陆栩生真是无语了,这群笨蛋非要送到他眼前来。
睁眼偶尔会被干扰,阖上眼听风辩位,他的月杆更为灵敏啊。
蜻蜓点水般将身侧五人给解决,陆栩生听着马球前进的方向,纵马过来。
赶球的是姚玉妆,眼看那高大的男人毫无预兆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一慌,马球脱手。
陆栩生轻轻松松将送到手的球往程亦安那头一运。
又没中?
陆栩生还没说话,场外的程亦彦鼓励妹妹,
“摸着球门了,下一次准进。”
程亦安懊恼的情绪瞬间得到安抚,咬咬牙准备下一局。
第三球,少爷们这次学聪明了,散开成五点式,形成一字长蛇阵拦在陆栩生跟前,这下你无法一网打尽了吧,等他各个击破,那边姑娘们已进了球。
计划很完美。
但陆栩生是听人调派的人吗?
指挥的最高艺术指挥敌人。
他掉转马头,轻而易举从姑娘们手中将球夺来,随后忽左忽右,忽东忽西,将所有人引得离球门越来越远,到陆栩生掐算好的位置,他再将马球往后一抛,马球被稳稳送到程亦安脚下。
真的,不差一厘一毫,那球仿佛长了眼睛,循着程亦安月杆的方向,主动黏了上来。
如果说方才还有姑娘们时不时干扰,那么眼下所有人离她足足有一箭之地,这下总能进球了吧?
程亦安不负众望,艰难地将球赶进球门。
锦棚处爆来雷鸣般的欢呼声。
当然除了程亦乔和长公主等人,其余人的喝彩送给的是陆栩生。
虽说这只是一场并不起眼的马球赛,却让他们领略到了这位边军主帅的风采,动动手指头便将在场所有人逗得团团转,三十六计,他玩得炉火纯青。
大晋脊梁,名不虚传。
偏他本人浑不在意,目不转睛盯着妻子,好似妻子进个球比什么彩头比什么夺嫡重要多了。
虽说程亦安跌跌撞撞进球的摸样没眼看,但陆栩生不能打击她,很给面子地朝她竖个拇指,
“不错,咱们再接再厉。”
程亦安终于进了球,心情很不错,姑娘立在炽烈的午阳下,朝他咧嘴一笑,那明媚的眼梢映得这飒飒寒风也温柔了。
陆栩生远远望着,忽然想,宠女人的滋味也不错。
程亦安越打越顺,连着进了三球。
中场休息,少爷们聚在一处,决定想法子破局。
总不能任由陆栩生猖狂下去,石飞越毕竟是将门虎子,制定了一连串的对策,只是等再次上场时,他们寻不到陆栩生的人。
陆栩生做什么去了?
他在打指导赛。
范玉林那点子功夫也配教程亦安?
既然已经让妻子过足了进球的瘾,是时候授予真正的马球技艺,训练新兵最好的法子将她扔去战场实战。
于是程亦安便跟姑娘们起步,开始正儿八经打马球。
陆栩生呢,月杆都扔了,环手于胸,端坐马背跟在程亦安身侧教她如何运球,如何勾球,如何夺球。
“手臂带动手肘用力,手肘再带动手腕,没错,就是这样,将球运出去!”
程亦安又不笨,熟能生巧,渐渐找到手感。
姑娘们欲哭无泪,敢情她们都是陪练?
陆栩生当然不仅仅是来陪妻子过过瘾的,时不时指挥程亦安干扰孔珍,一眼识破石飞燕等人的策略,成功将郑颖送上魁首的宝座。
皇帝那点心思他能看不明白?
做臣子的要学会领悟上意。
皇帝看到结果笑得不动神色。
“好,很好,这场球赛十分精彩。”
事后,郑颖牵着那匹火红的赤兔马来到程亦安跟前,笑得有几分腼腆,
“谢谢你了,若不是你们夫妇相让,今日我得不到这匹赤兔马。”
谁知道户部尚书的小女儿实则是个马痴,专好收集各类名马,她马厩里各种品类的马驹已齐全,唯独缺一匹赤兔。
程亦安很大气地摆手,“你打得很不错呀,倒挂金钩都能打出来,若不是我夫君搅局,你今日也必赢的。”
前世石飞燕使了下三滥的手段,着人打伤郑颖,将她逼下场,今生有陆栩生的加入,石飞燕功夫都在应对他们夫妇上,顾不上欺负其他姑娘。
郑颖笑道,“那赶明咱们再约,我带你瞧瞧我的马厩,咱们一块儿打球。”
程亦安道好。
太后也不是吃素的,离场时云淡风轻地扫了一眼场上,
“依哀家看,若不是陆栩生出场,今日打得最好的就是陈家那个丫头了,皇帝,哀家瞧这场马球赛算不得数,不如改日设宴,召姑娘们进宫献艺,再给宁王挑一位更合适的人选吧。”
成功地在皇后心中扎了一刀,离间了帝后。
皇帝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四平八稳回,
“母后说的是,这几个孩子都极好,朕也着实都喜欢,只是做父母的有时也不能独断专行,还得过问孩子的意思,若是孩子喜欢,二人又有缘分,朕也只能成全。”
宁王又不笨,为了大业着想,郑颖无疑是最好选择。
太后扯着唇角深深看了一眼皇后,转身离开了。
程亦安今日累得够呛,上了马车便倚着车壁假寐。
这一回陆栩生学聪明了,将人慢慢揽过来,拥在怀里让她睡得舒坦些。
等她醒过来,已是下午申时末,强打精神起床,沐浴更衣,出来便问如兰,
“二爷呢?”
如兰想起午后程亦安睡迷糊被陆栩生抱进来的样子还很想笑,抿嘴道,
“二爷送您回来便入宫去了。”
程亦安看了一眼丫鬟红透的脸,再联系这句话便知自个儿怎么回来的,顿时有些害臊,柔声问,
“没被人瞧见吧?”
如兰忍住笑,“当然没被人瞧见,一路上仆从都低着头呢。”
那就是都看见了。
程亦安小脸一垮。
罢了罢了,总归她现在也不当家,不必立威,笑话就笑话吧。
“只是...”如兰为难地说,“二太太回来脸色不大好看。”
这是程亦安预料当中的。
王云香被长公主的人当众掀飞,不仅害得王云香没法上场打马球,更丢了王氏一族的脸面。
果不其然,片刻过后,来了一位嬷嬷,说是二太太有令,
“让二奶奶歇好了去明熙堂一趟。”
程亦安只得梳妆打扮,换了一身鹅黄的家常袄子披上一件银色的斗篷,带着丫鬟前往明熙堂。
进去时,三奶奶柏氏和五小姐陆书芝均在。
陆书芝回想起今日
程亦安打马球的憨样,还觉得很有趣,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程亦安看了一眼二太太的脸色,不便回应,上前给二太太行礼,陆书芝和柏氏也起身给她见礼,二太太摆手示意程亦安坐在自己下首,开口便问,
“今日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挑唆了长公主教训云香?那云香如今还在榻上躺着动弹不得呢。”
程亦安听了这话毫无表情,长公主是为她出头,所以长公主出手与她出手没有区别,
“今日王姑娘挨打是事实,不过是她出言不逊在先。”
“她说什么了?”
程亦安直言不讳道,“她说我不该嫁给二爷,这世间配得上二爷的只有她堂姐王大姑娘。”
二太太顿时噎了噎。
这种话当着程亦安的面说出口着实不妥。
程亦安道,“也并非我要赖在陆家,若是太太说服二爷,给我一份和离书,我即刻就能走。”
二太太再度噎住,大有一种招来程亦安训斥却反被将了一军的憋屈。
不过眼下程亦安着实有说这话的底气。
紧接着程亦安又道,
“况且,我嫁妆至今还未拆封入库,走起来也便顺。”
二太太这下脸色就火辣辣的了,所以早在新婚夜她身世还未大白前,她便动了和离心思?
“行了,别提这些有的没的,这是陛下赐婚,也由不得你我。”
二太太还想着替王家挽回颜面,以婆母身份吩咐她道,
“云儿终究在你手里吃了亏,你着人送些赔礼过去,大家面上都好看。”
程亦安面色淡淡起身,“太太恕罪,我做不到...”
眼看事情陷入僵局,而婆母脸色越来越难看,柏氏立即出来打圆场,
“想是娘误会了,今日之事着实跟二嫂无关,是那长公主堂而皇之占据了陆家锦棚,毫无预料对了香儿表妹出手,别说我,就是二嫂也始料不及呢。”
二太太沉着脸不吭声,她今日心情不大好,太后将她宣进慈宁宫,狠狠训斥了她一番,言下之意她御子无能,没能管住陆栩生和程亦安,让陆栩生堂而皇之倒向皇帝,处处跟太子党作对。
二太太日子也不好过,一面是母族王家铁了心支持太后,一边是亲生儿子忠贞不二唯皇帝马首是瞻,可怜她夹在当中左右为难。
这不在宫里受了气,回来拿程亦安撒火。
可惜程亦安今非昔比,她是程家掌门人的幺女,今日前往上林苑的路上,还遇见了那程亦彦的妻子卢氏,卢氏告诉她,“我家姑娘养得是娇了些,还望太太多担待。”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许她欺负程亦安。
那卢氏向来是北府老祖宗的传话筒,这话等同于北府老太君在敲打她。
罢了,威风摆不得,总归还是要叮嘱几句的。
二太太与程亦安道,
“你如今是栩儿的妻子,都说枕边教夫,栩生在外头行事,你也看着些,你们程家向来不参与党争,你也该规劝栩生,让他别掺和进去,他什么都不做,凭着他的功勋,无论谁做皇帝,都短不了我们陆家的荣华富贵,何苦搅进去呢。”
程亦安笑着回,“母亲,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这刚过门没多久,岂能做二爷的主,您是他的母亲,您都管不住他,遑论是我?”
二夫人何尝不知,这不是被太后逼急了,病急乱投医么?
程亦安又劝她道,
“儿媳反倒觉得太太不必为此事忧心,外头都是男人的事,无论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倒反东风,横竖碍不着您,与其盯着自己左右不了的事,不如将府内打点好,您本是国公夫人,这个家合该您来做主。”
程亦安这般说是有目的的。
谁说媳妇只能听婆婆调派,也要学会向上引导,比如调教夫君,比如调教婆婆,她与二夫人是要长处的,总不能日日针尖对麦芒吧,人有的时候要学会祸水东引。
果然,这话说到二夫人心坎上。
她可不是这么想的。
太后赢了,她是王家女少不了她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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