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除了左都督石国公,右都督秦国公,从官衔往下就是陆栩生了。
而前头两位国公,论功勋还比不上陆栩生。
今日前两位国公没来,陆栩生当做客座第一席。
贺侯是这般安排的,其余人都视为理所当然,唯独贺青云见惯了妹婿在程家伏低做小,还没习惯他的八面威风。
魏舒亭在贺府见到孟如川还很意外。
“孟贤弟怎么有空来赴宴?”
孟如川人虽憨直,却又不笨,察觉魏舒亭的防备,直言不讳道,“不瞒魏兄,今日是为乔二姑娘而来。”
得知并非父亲算计崔函,孟如川便释然了,他争也得堂堂正正争。
魏舒亭当然知道他是冲程亦乔来的,整个总督府均是不请自来呢,上回孟如川当众离席,他还以为孟如川放弃了程亦乔,没成想又卷土重来。
他有些牙疼,“她姓程,该称程二姑娘。”
孟如川抚了抚后脑勺,“怪我错了嘴。”
实在是他爹娘在家里,左一个乔乔右一个乔乔,害他下意识便唤成乔二姑娘。
魏舒亭虽有些忌惮孟如川,却也不至于没风度跟他别苗头,甚至客气给他引荐同窗。
孟如川常年待在益州,对京城并不熟悉,很盼着能结识几位兄弟,回头可以一道骑马射猎打马球。
“多谢魏兄,魏兄好风度。”
在他看来,来程家求亲的男人,个个人品贵重,一点都不携私,果然好人家连招来的备选女婿都是好的。
终于有点明白,爹娘为什么非程家不可。
魏舒亭对着无比赤忱的少年哭笑不得。
午时正,顺利开宴。
陆栩生用过膳便要离开,他实在公务缠身脱不开,遣人去后院问程亦安,随不随他回府,程亦安说是要用了晚膳再回去,陆栩生便先告辞了。
这边总督夫人见程亦歆更为关照城南侯夫人,便知程家怕是要定那边了,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一时没想到好法子,不好再硬着头皮留下,临走时也没去打搅程亦歆,只与程亦安话别,
“我与国公夫人一见如故,望夫人不嫌弃,赶明来我府上吃个酒。”
程亦安言简意赅道,“等事妥,一定来。”
等事妥,那就是等程亦乔婚事定下来,在此之前不便走动。
一定来,可见她很给面子,也有意结识总督府。
总督夫人一面愁一面喜,心情复杂离去。
客人三三两两散去,最后只留下城南侯夫人。
程亦乔听说她在这,就避去了里间。
程亦歆见侯夫人没走,可见有话说,便招呼程亦安留下来陪坐。
侯夫人先客套两句,便说明来意,
“都说长姐如母,老祖宗身子贵重,我实在不敢去打搅,能否托世子夫人帮我问个话,我们家亭儿是诚心求娶二姑娘,不知贵府彩礼有何要求?”
程亦歆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这话让她怎么回?
贺家娶她是举一半家财,足足一百五十抬,差点把半个贺家都给了她。
既然是诚心求娶,就该直接拿出诚意,列个单子让媒人上门。
而不是在这边试探。
说高了,只道姑娘家拿乔,是卖女儿。
说低了,显得上杆子似的,也中了夫家圈套称了他们的意?
程亦歆觉得这位侯夫人不大厚道。
她便不软不硬地回,“侯夫人说笑了,什么彩礼不彩礼的,相看还没个定数,问彩礼为时过早了。”
侯夫人闻言顿觉失言,面色讪讪,“瞧我,见着乔姑娘便高兴坏了,一时忘了分寸。”
“时辰不早,世子夫人忙了一日想必累了,那我先告辞。”
程亦歆和程亦安送她到门口,待她身影消失不见,两姐妹相视一眼露出忧色。
既然老祖宗下令命程亦歆试探侯夫人,程亦歆便想了个主意,方才与程亦安合唱了一出戏,让程亦安招待总督夫人,委婉拒绝总督夫人,而她这边呢,便热情招待侯夫人,看看侯夫人什么底细。
果不其然,这侯夫人“没叫人失望”,定是见程亦安拒绝了总督府,而程亦歆这边也很拿自己当个人物,只当这事十拿九稳,程亦乔非她儿子不可了,便来程亦歆这里套话。
城南侯府再有家底,也远不及程家,侯夫人听闻这位二小姐骄纵奢靡,生怕程家狮子大开口,故意来试探。
结果反而被程家姐妹试出深浅。
姐妹俩暗暗摇头,折回暖阁内。
那程亦乔已气冲冲奔出来。
“亏那魏舒亭说自己母亲性子软,胆小,连话都不敢大声,她确实腔调儿柔软,可那话却呕得人死。”
程亦歆见程亦乔已看穿,也不藏着掖着,
“好妹妹,不是姐姐要打岔,实在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原先那婆婆就是这般人物,人前脾性别提多好,没有不夸的,可她就是这样偶尔哭一声委屈巴巴一句,我公爹心就软了,指东不敢往西,这样的人
才不好对付呢。”
这时,程亦歆身侧一管事嬷嬷也道,
“方才老奴瞧见魏公子亲自搀着母亲送来垂花门,是千叮万嘱,连一点小事都要交待,可见在魏公子眼里,他这位母亲是顶顶柔弱善良不能自理的,咱们二小姐又是热性子,遇着这样的婆母,恐吃暗亏。”
程亦乔本来都已经认定了魏舒亭,今日忽然来了这么一遭,顿觉扫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委屈。
忍不住哭红了眼。
“不嫁了,不嫁了,等爹爹百年,我去做姑子!”
程亦歆见她又任性,气道,“今个儿初八,不许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程亦安连忙坐过来,将她搂入怀里,
“二姐,好事多磨,越磨越能看出真章,孰知最后遇到的不是最好的呢?”
程亦安这话很能安抚人心。
程亦乔抹了泪,
“你说的有道理,没必要因为外人坏了心情,对了,翠姐儿呢,一整日忙着没见她,可别磕着碰着了。”
程亦歆左拉一个,右搂一个,往后院去,“在后院次间玩呢,我没功夫照料她,便让姐儿画画去了,这会儿想必已画好。”
后院正屋烧了地龙,热乎得很,已立春,没有年前那般冷了。
程亦安进屋觉得热,退去围脖交给如兰收着,自个儿便往外甥女的桌案前来。
程亦乔帮翠姐儿画她没画完的部分。
程亦安见翠姐儿沾了一手颜泥,帮着乳娘给她洗手,一面洗一面逗,
“我们的小手谁最白,翠儿最白...”
翠姐儿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程亦歆吩咐管事几句话,进来东次间,程亦安正弯下腰给翠姐儿擦手,侧面脖颈处现出一块暗红的印子。
程亦歆是过来人,一眼就明白端地。
程亦乔打算帮着翠姐儿将画挂起来晾干,路过程亦安身侧,眼尖便看到了,“咦,安安,你这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程亦安身子一顿,俏脸一下涨得通红。
完了,忘了混账干的混账事了。
她慢腾腾坐起来,抚了抚那印子,将衣领往上牵了牵,
“我也不知是什么虫子,不是什么大事。”
程亦乔发觉自己说完,屋子里的仆妇丫鬟各有异色,慢慢回过味来,嘿笑一声,
“哦,印子这么显眼,定是个很不好对付的大虫子。”
程亦安晓得她已看穿,恼了,扭眼瞪着她,
“保佑你也遇见个大虫子。”
翠儿憨憨问,“姨妈,什么大虫子呀,冬日有大虫子吗?不是夏日才有么?”
程亦歆见二人越说越不像样,示意嬷嬷们把孩子领去净室更衣,程亦乔跟了过去。
程亦歆来到程亦安对面落座,剜了她一眼,
“也不注意一些。”
程亦安慵懒地往炕床一靠,疲惫道,
“他要南下,便有些不知节制...往后我会注意。”
程亦安以为姐姐是责怪她不知轻重,便解释了一句。
程亦歆却怔住了。
她不止一次想过,旁人家夫妻在那事上是怎样的。
只是性子素来稳重内敛,不好将这种事宣之于口。
可现在嫡亲妹妹就在眼前,程亦歆心里蠢蠢欲动。
第50章 女儿代娘亲谢过爹爹……
“你跟我来。”
待会孩子要在东次间玩耍, 程亦歆示意程亦安跟她去西次间。
程亦安瞌睡顿时醒了,长姐这是要教训她啊。
讪讪随她进了西次间。
程亦歆将丫鬟使出去,一转身便看到程亦安巴巴望着她, 像个犯错的孩子。
程亦歆顿时哑然失笑, 指了指对面的圈椅, 轻声道,
“你坐,我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程亦安摸不准她意图, 挪着臀坐了一角,想起程家姐妹们私下最怕遇到程亦歆, 因为她跟爹爹一样严格。
程亦歆静静看了程亦安一会, 往她这一侧倾了倾,
“安安,你别多虑,我就是有些好奇你们夫妻...”其实这种事总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咬了咬牙,嗓音又放低了些, 尴尬问, “你们那事频繁吗?”
程亦安一愣, 原来是扯闲呀,早说嘛。
她于是挪着身坐的离她近了些,“算是吧...”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家那位什么事都能依我,就这事得依他。”
程亦歆呆住,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咽了咽嗓,“有多频繁?”
程亦安凑近她肩膀处, 无奈道,“每月除了月事那几日,他都能要,这不要离开,就更频繁了些。”
也就是说一夜不只一次。
天哪。
程亦歆若非定力好,手指都要嵌入掌心了。
她以为一月有十来日就已经算频繁了,毕竟他们新婚那会儿一月也就几次,而现在程亦安告诉她,一晚上都能几次。
男人与男人差别这么大的嘛。
程亦歆苦涩几乎已掩饰不住。
程亦安经历了前世今生,一看她这副神色迅速反应过来,这下意识到自己可能捅了篓子,
“长姐...”她轻轻握住她的手,眉心紧蹙,“你们....”
程亦歆见她已猜到,难为情地摇摇头,“我们很久都没一次。”程亦歆为了贺青云面子,说得很含糊。
程亦安第一反应是安抚她,苦笑道,“其实这才是常情,你跟姐夫都成婚这么多年了,渐渐力不从心实属寻常,谁知我们家将军过两年又是什么光景,我原先遇见一位,她丈夫头两年还好,后几年也不成了,一月也就那么两三次。”
她说的是前世的范玉林。
程亦歆听前面那段还好,一听最后一句,几乎要哭出来,
原来一月几次就算不成了。
这么说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大成。
程亦安见姐姐不吭声,顿感事态严重,紧握着她替她焦急,
她开始找原因,
“是不是长姐过于端肃了?”
程亦歆素有威严,程亦安担心她在丈夫面前过于端着,不利于调情,男人嘛,都喜欢柔情似水的女人。
程亦歆苦笑,“怎么会?我岂能不懂这个道理,夜里还是有甜言蜜语的。”
程亦安讶了下,原来长姐私下也有这般柔情的一面。
回想她跟陆栩生,她别说甜言蜜语,就是夫君都没唤过。
那陆栩生照旧跟狼一样,看着她就能扑上来。
贺青云看着也不像是不喜欢长姐的,程亦安沉思道,“那就干脆寻个郎中瞧一瞧。”
程亦歆为难道,“我也提了,不过他到底好面子,有些抵触,我想着干脆去外地寻个郎中,若是靠得住我们就去看一看。”
程亦安还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前世范玉林后来是不那么行,却是照旧包养了外室,也许是腻了图新鲜呢。
可见有的男人在外头吃饱了,回到家就没兴致。
只是这个猜测多少有些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程亦安有些踟蹰。
“平日姐夫在家里时辰多,还是外头时辰多?”
“守丧前在翰林院撰书,偶尔要作画,在外头时辰多,不过一回到府上几乎都在我身旁,守丧这一年那是日夜不须臾离。”程亦歆何等聪慧,很快就猜到程亦安在怀疑什么,她摇头道,
“安安,我不认为他心里有别人,他对我是真的好,什么都豁得出去。”
程亦安只能道,“那就先找个大夫看看吧。”
这一处,程亦歆又犯难了。
贺侯府有人手,却涉及主君威严,恐下人轻看他。
她手底下的人均是程家带来的,难保走漏风声,若是传到爹爹和祖母耳朵里,又是一场官司。
程亦安看出她的为难,
“长姐你信我么?你若是信我,这桩事交给我来办,你放心,绝不走漏风声,今日之事我也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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