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你总算回来了,一点挫折不算什么,程家永远是你的家,你这是遇难成祥,往后一片坦途。”
能不难过吗,但老祖宗有化悲愤为力量的胸襟。
一句话冲淡了所有人的忧愁。
程亦歆脑子还有些晕,慢腾腾来到她身侧,抱住了老祖宗,
“祖母...”
换做别人家不知该多么灰心丧气,但程家长房不一样,老祖宗将这化作一场喜庆的回归,每个人都在说,
“回来的好,回来的好。”
簇拥着程亦歆到了老祖宗的院子,她一进去就寻孩子,程亦乔揽着她道,
“你就放心在这里歇着吧,三个孩子在一处,高兴着呢,我帮你去看着。”
孩子还小,又惯来程家住,一点糖果玩具就哄住了,翠姐儿照旧跟在哥哥身边跑,闹着要爹爹和娘亲的时候,被程亦乔一搂一哄也好了。
老祖宗关怀程亦歆身子,再唤老太医瞧,又亲自看着她用了吃食和药,便嘱咐卢氏送她去歇着,
“先好好睡几日,旁的都别想。”
程亦安待要跟过去,被老祖宗叫住了。
“今日多亏了你,你歇着吧,别把自个儿累坏了。”
老祖宗拉着她坐在身旁问,“夜里雨大,今日在这里歇着?”
程亦安红着脸道,“姑爷回了京城,我不放心,得回去。”
“哦...”老祖宗了然,这才露出笑容,“回来了好,”又唤来几个仆妇命仔细送程亦安回去。
程亦歆这边由嫂嫂亲自送回闺房,卢氏搂着她宽慰许久,
“孩子们都在老祖宗院子里,你不管,今夜只管歇着,我陪你。”
程亦歆勉强露出笑容,“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嫂嫂陪?”
卢氏却是嗔了她一眼,陪着她坐下,认真望着她,抚着她红肿的眼和面颊,
“歆儿,母亲不在了,常说长嫂如母,我就是你最亲的人。”虽说卢氏和程亦彦待三个妹妹素来都一样好,只是程亦歆到底还是不同些,她是程亦彦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是最亲的骨肉。
卢氏一字一句告诉她,“只要我在一日,我就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这个时候回到娘家,娘家嫂嫂的话比任何人都有分量。
程亦歆哽咽道,“嫂嫂....”
卢氏将她搂在怀里,“不要怕歆儿,你过去什么担子往自己身上揽,连我看着都心疼,该歇歇了,从现在起,你不做贺家少夫人,你做程亦歆,做你自己,再做一回我们程家的姑娘。”
程亦歆终于被她说得心里暖洋洋的,抱着她阖上眼。
程家真的很好,每每一回来,她什么都不用担心,热水吃食都是现成的,孩子有人管,她就像是倦鸟归巢,无比舒适自在,而在贺家就不一样,什么事都要她操心,她闲不下来。
这下没了负担,整个人睡得沉沉的。
她这边睡着,老祖宗院子里还亮着灯。
不多时,程亦彦回来了,拿回和离书递给老祖宗看。
老祖宗看了一眼,叹道,
“那贺青云没说什么吧?”
程明昱入宫之时,就知会程亦彦料理和离后续,程亦彦从皇宫直奔贺家,得知妹妹受了这么大委屈,气得咬牙切齿,
“他不肯和离,求了我许久,我告诉他,若是不签字,就去京兆府告官,未免影响孩子,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老祖宗也觉得很惋惜,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今日夜深,你就不去打搅了,等明日你亲自去探望你妹妹,这个时候就该你这个做哥哥的担当的时候,不能让她有任何后顾之忧。”
程亦彦苦笑道,“我恨不得养她一辈子,哪里还需要祖母您来吩咐。”
“我就怕我没机会养她一辈子,先前她跟贺青云好时,还有同窗问起她,说是当年来我们程家对妹妹一见钟情,若是贺家待她不好,就告诉他云云,贺青云不成,我给她寻十个八个不在话下。”
老祖宗被他说得一笑,“少耍嘴皮子,小心被你爹爹听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
程明昱冒雨而回,回来就问程亦彦和离的事可处置妥当,在爹爹面前,程亦彦就严肃许多,恭敬回了他的话。
程明昱点点头,又问起程亦歆如何了,老祖宗说很好。
程亦彦又道,“儿子已安排陈嬷嬷和张嬷嬷在收拾嫁妆,不出三日全部能搬回来。”
程明昱想了想道,“常用的搬回她闺房,其余的搁到东北坊那套宅子里。”
那是过去程家一栋私宅,此前一直租给旁人,今年初空下来,程明昱已做好长留女儿在身边的主意,这栋宅子就在程家园附近,转过去一条街走一刻钟不到就是。
程亦歆性子不比程亦乔,她内敛沉稳又骄傲,不习惯在人前低头,额外给她安置一栋宅子,她有自己独立的府邸,不必受制于任何人,心里痛快,住在程家也不会觉得寄人篱下,就当回娘家做客似得,两厢便宜。
程亦彦闻言不高兴了,
“爹爹这么做,置儿子于何地,我通共就这么几个妹妹,我还能嫌她们不成,哪个我都可以养一辈子,爹爹这是在防我。”
程明昱确实有这个念头,“你好,那是你做哥哥的担当,但她做妹妹的,也会有自己的顾虑,为父必须让你们都没有后顾之忧,方是长久之道。”
程亦彦朝老祖宗瘪瘪嘴,很不乐意。
老祖宗笑了,“你就依你爹爹吧。”
“还有一句话为父事先也要给你交个底。”程明昱严肃看着程亦彦,到了这个当口,索性将话都说明白。
程亦彦还为方才的事心存埋怨,嘀咕一声,“您说吧,儿子听着呢。”
“经此一事,为父不得不为你几个妹妹长远考虑,男人再好,也不如自己可靠,所以,程家家产将来她们都有一份。”
程亦彦连连颔首,
“都听爹爹的,都听爹爹的。”
老祖宗见他答应得痛快,促狭笑他,“你不心疼?在旁人家可都是嫡长子继承,更何况你这是外嫁的妹妹。”
程亦彦道,“祖父在世时,家业远不及爹爹这会儿大,孙儿既然是程家未来的掌门人,就该拿出自己的手段,跟爹爹一般创出一番事业,程家人未来都靠我呢,我若还存依赖之心,程家将来靠谁?”
老祖宗颔首,“言之有理,我就知道我们程家不会教错孩子。”
程明昱督导儿子的毛病又犯了,“那你倒是说说
,你打算如何闯下一番事业?”
程亦彦这就有话说了,指了指东面,“父亲,江南豪族已平,人口释放出来,商贾之业必将发达,有姑父在,海波荡平,海路畅通,咱们得将目光放在海上,儿子在户部,时常能阅到各地抽分局的档案,外商来华与日俱增,将来通海之业大有可为。”
“儿子打算在通州靠海的津口建个船厂,营建港口,拓展海贸。”
程明昱满意道,“很好,为父呢,也上了年纪,家中产业慢慢都要交给你。”
程亦彦朝他一揖,“儿子领命。”
等程亦彦一走,老祖宗问程明昱,“贺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程明昱疲惫摁了摁眉心,
“交给陆栩生去处置吧。”
老祖宗闹了一夜也乏了,打发程明昱去歇着,已过子时,过去这个时辰程明昱早睡了,今日诸事繁多,又过了时辰,反而没了睡意,沐浴更衣来到琴房。
一人轻轻拨动琴弦,不成曲调,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
他这个年纪,晨起身子尚有反应,那贺青云年纪轻轻怎么就不成,女儿成婚近八载,他难以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也罢,往后再替她寻个俊俏郎君便是。
随着这一个念头落下,程明昱指下琴音如流水,像细涓入海,渐渐汇入夜的深处。
第62章 娘
程亦安这厢出了程家大门, 就看到裘青架着马车,低眉臊眼地坐在车辕上,看样子像是被人训了。
再看车驾旁的如兰, 满脸气鼓鼓的。
程亦安眨眨眼, 一阵疑惑。
方才人多, 如兰就没跟进去, 与陆家其他人一道在倒坐房歇着,这会儿婆子传话出来, 如兰等人便准备接着她离开。
雨已停,地面淌着一层水渍, 婆子将程亦安送到马车旁, 程亦安瞪着如兰,
“你骂裘青了?”
如兰极为不痛快道,“可不是,怪他没留个心眼, 多带几人来贺家,害您差点出事。”
程亦安看向裘青, 裘青已满脸通红, 五大三粗的汉子, 好像无地自容来,
“少奶奶,如兰姑娘骂得对。”
程亦安笑, “她往后常这么骂你,你也乐意?”
裘青嘿了一声,抚着后脑勺笑出满口白牙,“就怕少奶奶舍不得?”
程亦安朝如兰看了一眼,如兰羞得跺脚跑去后面那辆马车。
程亦安便上车, 裘青调转马头往陆府赶,程亦安乏了,听着车辘滚滚的声音渐渐入眠,不知到了何处,马车似乎停顿了一下,又重新开动,程亦安晃了晃神,忽然面前罩过来一道黑影,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程亦安来不及睁开眼,他的舌轻而易举撬开她齿关探进去,她下意识抵住他胸膛,蝴蝶骨往后瑟缩,陆栩生思之若渴,重重握住她后脑勺,深深吻进去。
程亦安被他禁锢在滚烫的胸膛喘不过气来,整个唇仿佛被他叼着,含弄着,嬉戏搅动。
慢慢的,暌违已久的清冽强势主宰她的感官,她身子软下来,双臂不由自主缠着他脖颈挂在他身上,大约是用力过猛,他呼吸急促到跟不上,突然缓了力道,程亦安反而拱身上来压住他唇边不舍他抽离。
陆栩生见状恍若被勾起了天雷地火,彻底将她身子往怀里一搂,让她贴的严丝合缝,两人就这般你来我往,吻从她的唇游离至耳珠再往下,程亦安思绪仿佛被巨浪吞噬,直到一抹炙热的舔舐划过心口,程亦安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在马车,外头还随行一帮侍从,才手忙脚乱推开他,
“别...”
因着方才她歇息,车内并未点灯,程亦安看不清他,只感觉到有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犀利又痛恨地盯着她,怪她坏了他的好事,好似要吃了她。
程亦安哭笑不得安抚,“你是国公爷,不要面子的嘛。”黑暗中伸过手,替他整理衣襟。
陆栩生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
听到里面动静停下,裘青将转了一圈的马车使回陆府小门。
程亦安问他,“你在江南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刺客呢?你有没有受伤?快些一五一十告诉我。”
陆栩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冷着脸将她打横抱起,兜在怀里,上手掂了掂皱眉问,“瘦了?”
程亦安哪有功夫与他讨论瘦不瘦的事,拍他的手,“放我下来,好好说话!”
陆栩生不理她,抱着她下车,一张俊脸阴沉得跟水似得,沿途仆从唬了一跳,谁也不敢吱声,倒是如兰手脚快,先一步奔回宁济堂吩咐李嬷嬷备水。
程亦安恼死了,虽说夜深无外人,随从也不敢乱看,但她还要面子,小声命令,“放我下来。”
陆栩生无动于衷。
程亦安无奈,只能埋首在他怀里。
“问你话呢。”
胸膛处传来她闷闷的嗓音。
跟羽毛一般挠他耳廓。
陆栩生眼神愈深,跨入宁济堂,哪儿也不去,径直将人扔去浴室。
进了屋子,程亦安生龙活虎从他怀里跳下来,虎着脸瞪他,
“还不肯说话?再不说话就出去。”她扶着腰立在浴桶旁,那热呼呼的水汽蒸在她周身,衬得她跟仙女似的。
陆栩生往后退开一步,慢条斯理退下自己的官袍,深邃的目光始终凝在她身上,轻声问道,
“怎么瘦了?”
“先把刺客的事告诉我。”程亦安眼眸挣圆,不肯让步。
陆栩生退得只剩中衣,慢慢颔首,“解决了。”以防程亦安担心,他只能撒个谎。
他骨子里还是有些大男人,不愿意家里女人给他操心。
程亦安放心下来,又上下打量他,“受伤没?”
陆栩生看着她,眉眼撩出笑意,“脱了瞧不就知道了?”
程亦安脸一红,气得捶了他一下。
陆栩生还真脱了,程亦安脸红归脸红,也细细检查一遭,仿佛检查自己所有物,“添了两道伤疤。”
不算太深,应该没有大碍。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洗了澡,便出了浴室。
程亦安在程家用过一点晚膳,问陆栩生,“你吃了没?”
“在宫里陪陛下吃过一些。”比起用膳,他现在更想吃别的。
已近子时,程亦安实在累得慌,便往床榻去,夏日拔步床换成了架子床,四面敞开,凉爽得很,却还是挂了薄薄的纱帐,以作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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