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眉骨耸起,沉下脸时,比平时平添了一股肃杀。
夏大山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时硬生生的站住,但仍旧外强中干的挺胸抬头:
“姓秦的小子……你和夏棠干出那种事儿来,就不怕回了村子,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我怕什么?”
秦越皱眉,想到夏大山之前那样对待夏棠,心里头的火气更盛,
“你一个做大伯的,拿着她爸妈的钱不干人事儿,你都不怕,我和夏棠正经交往的男女关系,有什么可怕的!”
“你!你!你!”
夏大山气语无伦次,
“你们这样伤风败俗,还要把我这个做大伯的赶出家门,在那个时候,是要被捆麻绳游街的!”
“哟,夏大哥,你难道还不知道,时代变了吗?”
陈敏芝忍不住嘲讽,
“人家小对象正经交往,倒是你这样亏待侄女的,在那个年代,也捞不着好吧!”
“至于那房子,是你的吗就又唱又跳的?”
夏大山被几个人挤兑得脸红脖子粗,当场就不管不顾的要上去抽夏棠。
可秦越心里早憋着一股气,一把将他拦下来。
手拿住他的双臂,随便一送,夏大山便趔趄着一屁股坐在了大门处,整个人瞬间张到了门后头。
夏大山跌得不轻,又气的急了,当场便大喊大叫:
“夏棠!你个亏心的白眼狼!”
“你拿了我的钱还收了我的院子!你丧良心你!”
“你以为靠个秦越就能对付我是吧!我告诉你,等秦越不在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夏,你这是要怎么收拾她?”
这时,门里头突然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
夏大山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顾岩和其他人一起,走了出来。
他认识这个人事科科长啊……
之前夏冬提前来厂子给他接班,就是顾岩网开一面才办下来的!
他……他怎么也会在……
顾岩皱着眉,脸色也是阴沉不已:
“之前我体恤你三个孩子压力大,还主动提出照顾厂里的遗属,这才让夏冬提前接你的班儿。可我却没想到,你是怎么对待夏大有的孩子的!”
“我……不是……顾科长……”
“夏大山,你太让我失望了!”
顾岩严肃的摇头:
“看到你这样的品行和表现,厂里是该考虑你和夏冬的工作问题了。”
这句一出,夏大山简直从头凉到了脚底板。
他是在厂里的照顾下,提前让夏冬进来接的班。
这样一来,夏冬提前有了工作,他也不用提前退休,两全其美。
可是,按照厂里正常的政策,应该是进一出一的。
如果真的按照厂里的政策,那他岂不是要提前退休!
可是,退休金和正式工资中间差了有20块啊!
这么多钱,他上哪找补去!
夏大山这时候才是深深的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怎么都没想到,明明是过来和夏棠说房子的事儿的,怎么如今,连工作都要丢了!
他狼狈的挣扎起来,看着面前都沉着脸的几个人。
眼神咕噜噜转了半天,最后才锁定在了夏棠身上。
夏大山向着夏棠走去,秦越却挡在面前。
他只好苦着脸对夏棠说:
“小棠,你跟……科长说说……这都是误会啊……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我就是一时担心才……说错话……你跟科长说说……啊!”
夏大山满脸着急,夏棠却声音冷淡,连个表情都不愿意给:
“你们家的事儿,我可管不着。”
“你怎么管不着呢!你可是咱们夏家的闺女啊!”
夏大山急的不行,气也气得不行,但偏偏对眼前的夏棠又不敢怎么样。
他咬咬牙,居然一把就要跪在夏棠的面前:
“夏棠,我求求你,你可不能不管这个事儿啊!”
“哎!你干嘛啊!”
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七手八脚的将他给搀扶了起来。
不是因为他的这个行为,主要是他这个脸皮,也太厚了。
动不动的说跪就跪,这阵势,一般人还真没见识过。
顾科长看了看夏棠,沉吟了片刻,对夏大山说:
“那我问你,以后,你还会不会找夏棠麻烦?”
夏大山垂头丧气的说:
“不……不找了。”
“那房子的事儿?”
“我们……这几日就……搬走。”
说话的时候,他双眼无神的看向前方。
“但是,厂里也要看你和夏冬的表现,给你们一年的考察期,如果不符合工作要求,我们也会考虑将工作收回。”
顾岩严肃的说,
“至于你们家和夏棠的事情,虽然是你的私事,但是如果让厂子里再知道你找烈属遗孤的麻烦,我们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我知道。”
说到最后,夏大山整个人仿佛被掀掉了一层皮,冷汗淋漓,又像是在冰水里被浸泡过。
“那行,夏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顾岩最后,又对着夏棠问道。
夏棠看着此时的夏大山,他就像个丧家犬一样,再也没有平日里跋扈暴躁的样子。
她看着这样的大伯,抿了抿唇:
“以前的事儿怎么样,我也不愿意和你计较了。以后的事儿,我只希望,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她看着将头几乎低到地底下的夏大山,心里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声音间像是终于卸下了剩下的负担:
“你走吧。”
第22章 22 陈敏云
一个周末过得格外的快。
等夏棠再上工的时候, 就听到工友说,夏大山一家已经从小院儿里搬走了。
“夏棠,他家搬走的事儿你知道吗?”
“我可听说, 昨天就搬了, 搬回原来那个小房子里头,还听说那个夏露露和她妈哭来着。”
“诶, 夏棠,你真的让厂子把房子给收回去了吗?那么好的房子……”
工友们好奇的问话充斥着夏棠的耳朵。
不过, 任由她们怎么问,夏棠回答的永远很简单。
她不愿意让旁人过多关注她的生活,况且, 她很快也要走了。
换工的手续办的差不多了, 等过了这个星期, 她大抵就不用来了。
要说忐忑, 也是有的。
但是夏棠觉得,她已经做好了迎接新生活的准备。
只要心放正了,那么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总会迎来艳阳天。
工作要换了,夏棠也开始了小吃店的筹备过程中。
她这几日,一放工就和秦越一起, 去后街溜达。
打发时间是一部分, 更重要的是取经, 选择自己开店后主要经营的品类。
不得不说, 后街的小吃是真多。
有汤水鲜甜的小混沌、鲜甜的让人连汤汁都喝得干净;
炭火烤制的烧饵块,各种调料放在上面,是外地吃不到的美味;
热腾腾的小锅米线, 一锅一个的小米线,汤汁浓稠回味无穷;
还有香甜美味的鲜花饼和栗子饼……
各式各样的小吃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接。
种类多了,也难免让人选择困难。
一连几天,两个人在后街转得头都晕,却始终没有将品类确定下来。
“你说,我做哪种比较好啊?”
夏棠也不是没尝试问过秦越的意见。
“什么都好,我觉得都好吃。”
秦越的答案也让她无语。
但是转念一想,这“我觉得都好吃”的答案,也未尝不是秦越的真心话。
因为秦越,他是真不挑食。
平心而论,找这样一个自己做什么都夸好的伴侣,情绪价值倒是给得足足的。
但是想要从他嘴里问点建设性的意见,那就是白费力气了。
夏棠很快明白了这个道理,也不在秦越身上瞎费劲了。
自己的生意,还得自己想办法。
索性秦越也有个好处。
他什么都能吃,她在后街试吃时剩下的,递给他,他全都能吃完。
*
时间在瞎逛中过得也很快。
转眼间,夏棠在药材厂里的工作也就剩下两三天了。
她这一日去人事科办了手续。
回来时没看到陈敏芝,隔壁车床的胡梅花倒是凑过来问了:
“夏棠,我姑姑之前说,你要卖你的工位,是不是真的啊?”
“嗯。”
夏棠忙着手里头的活计,没有抬头的说,
“怎么了?你要帮谁打听?”
胡梅花摇摇头。
她停顿了片刻,又忍不住的问:
“在咱们厂不是好好的?你为啥要走啊?因为你那个对象?”
她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头好久了。
要知道,现如今在城里能有个正经工作,那已经是件很牛的事情。
她是塞钱进厂的,进来之后,她妈原本在亲戚面前弯着的背脊头一次挺了起来。
过年去亲戚家串门说话,都有底气多了。
她是实在想不通,夏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能不要这铁饭碗。
难道,她的关系,能转到机械厂?
可是她那个对象,不就是个普通的修理工吗?
想到夏棠那长相周正、个子又高的小对象,胡梅花心里头有点羡慕。
但是下一秒,又忍不住的想,
也就是个修理工。
还……还不如她上一个找的那个……那个老师……
夏棠没想到胡梅花能发散到那个程度,只一心一意的说:
“不是为了我那个对象。是为了我自己。”
“啥?”
胡梅花不明白,
“你有个好工作,不就是最好的了吗?啥叫为了你自己啊?”
夏棠笑了笑。
她忙完手里头的这点儿活,双手相互拍了拍,又拍了拍胡梅花的肩膀。
到头来也没有继续说话。
她知道,有些内容,和胡梅花说也说不清。
况且,胡梅花说的也对。
在药材厂安安稳稳的一辈子,对大部分人来说,也是很好的一件事儿。
上辈子虽然不少厂子倒闭、改制,但是药材厂始终还留着。
里头的员工,包括陈敏芝和胡梅花,也都能安安稳稳的过上一辈子。
平安喜乐,原本就是难得的好事。
只是重活一世的自己,喜欢折腾罢了。
下午的时间过得也很快。
放工铃打了之后,夏棠很快的收拾好了面前的东西,走出门口,那个个子高的小对象已经在门口站着了。
胡梅花看着两个人亲密的身影走出车间,自己也慢吞吞的往出走。
她家不在药材厂里,而是在隔壁被服厂的家属院。
他爸妈都是被服厂的老员工。
只是这几年被服厂效益不好,好多年不进工人了。
所以只能花钱在药材厂给她进了个工位。
她慢吞吞的走回了家,心里寻思要将这件事给她妈说道说道。
可是,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的欢声笑语。
又……来相亲了。
胡梅花心里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相亲这件事,一开始还让人抱有期待。
可相得多了,却只剩下了等待被挑拣的压力和无名的焦灼。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算好看,个头又偏矮,家庭条件也只是一般。
但即使这样,把自己像是瓜果蔬菜一样放到案板上,任由人挑拣评估的感觉,也并不好受。
人……就非得这样,才能够结婚吗?
就不能……
在这一瞬间,胡梅花甚至想到了夏棠。
她突然觉得,相比于按部就班的自己,夏棠虽然失去了工作,但却似乎活得更加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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