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乔冬悠心里一跳。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弟弟怎么会这么信任她?
乔冬悠不明白,她在不管看见牧尘也什么样子都平常心对待的时候,就已经一步一步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牧尘也不需要被同情,不需要被怜悯,他只想做他自己。
而乔冬悠一直都把他当成他自己,不是残疾人,不是牧家大少爷。
最后,医生松口,让她陪着牧尘也进去。
一开始是很简答的问题,问他的姓名,年龄,还有爱好。
渐渐的,等牧尘也放松下来,心理医生开始使出他的专业技能。
没一会儿,牧尘也便睡着了。
“在脑海中想象你母亲的样子,您看见了什么?”
牧尘也:“我什么都看不清楚,眼前全是雾,很大很大的雾。”
“那片雾给你什么样的感觉?”
牧尘也眉头皱了起来,“恐惧,害怕,想逃。”
他们一问一答,说着乔冬悠听不懂的话。
最后,医生问道:“车祸那天,你看到了什么?”
牧尘也脸上出现挣扎的表情,医生给了乔冬悠一个眼神,她立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冰,很凉。
“血……很多很多血……”
医生:“是什么样子的血?”
“红色的,飘在空中,像雾一样。”
这一次,轮到医生皱起眉。
考虑到牧尘也的状态,治疗没再继续。
在他沉睡的时候,医生说出了他的猜测。
“车祸的时候,牧少爷和他的母亲在同一现场,而且,可能是他母亲导致了那场车祸。所以他心里面有很严重的心结,对他母亲的感情非常复杂,甚至充满恨意。”
詹芊回忆当时的事。
他们没有人看到第一现场,是在医院见到的牧尘也和席钦雨。
医生说牧尘也是到医院之后才彻底晕过去的,也就是说,之前的现场可能真的是他让人处理了。
乔冬悠听得心里难受,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房间里,牧尘也还睡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随时都要消失一样。
她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风雨已经过去,今晚的天空很干净,还有月光。
月光透过窗户,笼罩在他和床头那个南瓜车小人儿上,神秘又哀伤。
“牧尘也,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46章 最后的药膏
牧尘也醒了。
他双手紧贴在身体两边, 在被子下摆得笔直,眼睛盯着天花板看, 什么话都不说。
郑立杉进来给他做检查,詹芊站在门边朝床上望。
乔冬悠听到消息从楼下跑上来,牧尘也的脑袋才稍微转了转,看向她。
“我想起来了。”
“她要杀我。”
两句短得不能再短的话,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很久才说完。
事发当天的行车记录仪的确是被牧尘叫人取走,那段影像存在被他重重加密的U盘里。
“乔冬悠,你帮我打开。”
房间里其他人被请出去, 只留她和詹芊, 还有郑立杉。
点下播放, 房间里的巨大幕布上出现司机和少年牧尘也。
“我妈叫我回去干什么, 又要学漆画啊?”
车内, 牧尘也一只脚蹬在前椅后背上,胳膊搭在腿上玩游戏。
因为他低着头在看屏幕, 一点黑色的碎发耷拉下来,有些挡住眼睛。
“夫人想你了, 特地吩咐过今天一定要带您回家。”
牧尘也切了声, 身体后仰换了个姿势继续杀杀杀。
没一会儿, 前排的司机突然说:“少爷, 前面那辆是夫人的车。”
牧尘也的目光从手机上挪开, 看向窗外。
“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还用得着她来接吗?”
他脸上带着隐约的笑意, 退出还没结束的游戏,降下车窗准备让司机停车。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前面那辆熟悉的车陡然加速,朝他撞了过来。
记录仪录下的画面变得颠簸不稳, 还伴随着司机的喊叫。
“少爷!”
下一秒,血溅到牧尘也白皙的脸上。
而外面那辆车,挂着倒档退开,再次发力朝他撞来。
镜头拍得很清楚,那辆车上没别人,只有驾驶座上坐着的席钦雨。
她脸上沾着各色颜料,咬牙切齿地,一次又一次踩着油门朝牧尘也撞。
直到车子着火,直到牧尘也双腿被死死卡住。
当时,她穿着墨绿色连衣裙。
和牧尘也家落地窗前的窗帘颜色,一丝不差。
乔冬悠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捏了下,她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没办法想象,曾经不知道多少个夜晚,牧尘也都独自一人坐在墨绿色的窗帘后面,凝视着它。
就像凝视着那个不顾一切代价想要杀了他的,亲生母亲。
屏幕前,詹芊已经按着心口大口喘气。
“怎么会……”
她从来不知道女儿竟然想杀了外孙。
不,不只是想,而是真的那么做了!
她只记得,那天出事前女儿打电话来说了很多奇怪的话,说什么“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再然后她就接到女儿的死讯。
詹芊一直以为,女儿当时说那些话是临终前的告别。
她白着一张脸看向牧尘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外孙不肯见她,连海市都不愿回。
牧尘也后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好了,这就是真相,你们走吧。”
詹芊张张嘴,又垂下脑袋。
她眼中的精气神儿突然没了,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郑立杉给了乔冬悠一个眼神,扶着她出去,并关好房门。
乔冬悠关掉视频,坐回床边。
她的手摸到被子下面,轻轻搭在牧尘也捏紧的拳头上。
“我没事。”
牧尘也的脸依旧很冷,声音也冷。
他的眼睛还盯着幕布没收回来,像是在看什么很吸引他的东西。
乔冬悠并不擅长安慰人,她笨拙地拍拍牧尘也的手,想了想,又掀开被子一角,坐到他身边。
身边人的表情依旧没变,但僵硬的后背没再挺着,而是后仰抵住床头,微微弯曲。
他们的胳膊紧紧挨在一起,隔着并不单薄的衣服,乔冬悠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源源不断渗出的寒意。
乔冬悠挪动身子,靠得更近了一些。
牧尘也开口:“你不要可怜我。”
“没可怜你,只是你这个样子我心里难受。”
乔冬悠说不太清楚,反正心口堵得慌,呼吸也变得不顺畅。
她希望牧尘也能一直开开心心的。
房间里再次变得安静,被子下,紧攥的拳头却缓缓松开,回握住乔冬悠的手。
乔冬悠心尖儿一颤,五指分开和他交握,紧紧扣住。
“我一直在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在。”
她低声给出此生她能给出的最重承诺。
相扣的手指再度收紧,牧尘也说:“那我当真了,你如果不在我会很生气,不管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追回来的。”
“我大女子说话一言九鼎,说在就一定会在。”
此刻两人挨得很近,她能感觉到牧尘也咚咚咚的心跳。
真快啊。
和她的一样。
乔冬悠舌尖不自觉地在嘴唇上舔了下,偷偷地歪着脑袋,轻轻搁在那个肩膀上。
他身子僵了下,然后主动调整坐姿,让乔冬悠靠得更舒服。
动作熟练到让她心里酸酸的。
“喂,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把肩膀给别人靠啊,反应居然这么快。”
啪嗒。
一个轻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的脑嘣砸在她额头上。
“是啊,谁让某个傻逼一坐车就犯困?”
“你说谁是傻――”
后半截话被一个温热的吻堵了回去。
乔冬悠瞪大眼睛。
那抹温度在额头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消失。
“我、我……你……”
她两只手挥来挥去想说什么,但嘴里只能发出“你你你”“我我我”的声音,活脱脱一个二傻子。
“好了。”
牧尘也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平时都是乔冬悠做这个动作,现在她被人抱住,竟然发现并不反感。
漂亮弟弟看上去小小一只,衣服下面却很有料,触碰到的每一寸都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咕咚。
乔冬悠咽咽口水,提醒自己要冷静,千万不能被色/迷心窍把人推倒。
人家正难过呢,她现在动手叫乘人之危,说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乔冬悠晕乎乎的想着乱七八糟的事,落在牧尘也眼中,就是她突然呆呆地犯迷糊不说话也没反应了。
他拍拍她的后背。
“你的房间一直留着,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给你准备最喜欢的小混沌,好不好?”
“嗯嗯,要三鲜的。”
乔冬悠靠在他怀里说完这话脸就红了,什么啊,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她满脑子还想着吃?
她把脸埋在牧尘也的衣服里,深吸一口气。
“那我走啦,明天见。”
乔冬悠跳下床,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双手按住牧尘也的肩膀,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亲完就跑。
牧尘也怔了会儿,抬手摸摸脸,笑了。
乔冬悠回到房间,抱着枕头打了好几个滚儿。
洗漱后她又忍不住拨通视频。
“你把手机电充上,我们开着视频睡。”
骤然想起好不容易忘却的残酷记忆,乔冬悠担心他做恶梦。
“好。”
两个人就这么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开着视频聊着天,一起入睡。
第二天醒来,乔冬悠迷迷糊糊地拿手机看时间,却看见牧尘也的脸。
“啊――”
她吓得险些抡起胳膊把手机从窗户扔出去。
“……乔冬悠,是我。”
牧尘也很是无奈,某人总是这样,一觉醒来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没心没肺。
乔冬悠被吓醒,也想起来昨晚睡前的约定,尴尬地笑笑。
“我不是故意忘记的嘛……早餐准备好了吗,我好饿啊。”
怪不得昨天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忘了吃晚饭,导致今天还不到十点就被饿醒了。
早餐,桌上只有她和牧尘也。
“有些技法上的细节,我已经想起来了。”
“不,我不学了,我要自创!”
【温馨提示,要自创技法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统统建议您继续学习现有技法。】
“才不要,那个人想杀弟弟,我才不要学她的东西。”
乔冬悠说干就干,开始每天泡在工作室里,尝试各种她能想到的新方法。
一天,一月,一年。
时光飞逝,乔氏技法终于亮相。
“啊啊啊啊啊我成功了!”
自创技法比学习独家技法奖励更丰厚,系统跟着乔冬悠一起疯狂尖叫,当场就把药膏送到她手上。
乔冬悠抱着药膏把牧尘也朝床上一按,一股脑全涂上。
涂完她期待地一直在旁边盯着。
“有什么感觉吗?”
“……痒痒的。”
乔冬悠挑眉。
不能啊,这都最后一个疗程了。
她趴在小沙发上等了十几分钟,再问:“有什么感觉?”
“和刚才差不多。”
反反复复问了好几十遍,都是这个答案。
乔冬悠蔫儿了。
“臭宝,你的药膏该不会是假货吧?”
【不可能!】
到半夜,牧尘也的感觉终于变了。
“有点痛。”
第二天,更是痛得满头大汗,可检查却显示什么问题都没有。
终于,第三天,彻骨的疼痛散去,而牧尘也的腿,也有了除痒之外的别的感觉。
比如,他能感觉到乔冬悠拿手指戳他小腿。
郑立杉啧啧称奇。
“这真是医学奇迹!”
既然开始恢复知觉,他建议牧尘也尝试做复健。
大漆村的条件不允许,牧尘也父亲在从詹芊那里听到消息后,立刻就近投资了至宁县第一医院。
换设备、修大楼,引进高精尖人才。
乔冬悠则在至宁县买了栋别墅,就在牧尘也家隔壁。
每个月抽出一半时间,陪着牧尘也来医院进行专业锻炼。
骆晓柔不放心,戴上墨镜口罩也飞来这边。
她很清楚牧尘也的性格,便没有立刻去找他,而是约见了乔冬悠。
乔冬悠坐在自家大厅,看看左手边的骆锦,再看看右手边的骆晓柔,眨巴着眼睛有些头晕。
“所以,你们是母子?亲生的那种?”
47. [最新] 047 龙凤图
骆寅是骆锦的外公, 大影后骆晓柔是骆锦的亲生母亲。
同时,骆晓柔还是牧尘也的继母, 她也是直播间里经常买画的【拂晓】。
乔冬悠拿着笔在纸上画了又画,怎么都理不清这群人的关系。
“为什么他们一开始都不说啊,还装作不认识?”
奇奇怪怪。
骆晓柔来了,牧尘也谈不上开心,但好歹没再开口赶人。
他以前一直固执地认为,如果不是骆晓柔,他爸妈就不可能离婚。
可如今他心里有了喜欢的人, 才明白, 就算没有骆晓柔, 他爸妈也不可能一起走多久。
记忆里, 他母亲和父亲还没离婚的时候, 家里冷冷清清,每次一家三口吃饭气氛也很不好, 所有人都板着脸。
牧尘也看着在他旁边拿着好几只笔趴着画画的乔冬悠,心想, 剑拔弩张的不是家。
这才是。
“喂弟弟, 以前你们家那个保姆后来怎么样了?就是下巴上有一颗大黑痣的那个。”
牧尘也回过神, “我们家有过这样的人吗?”
“当然有了!她当时还拿假/钱骗我外公, 害得我外公骨折住院呢, 后来她儿子把我们家窗户全砸了, 还放火。”
乔冬悠鼓着腮帮子, 想起那个人心里就很气。
牧尘也当时对外界的东西都不感兴趣,是真的不知道。
他找来伯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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