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便是恩宠如明裳也不敢轻易开口。
全福海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皇上大抵又是在思虑朝中之事了。
孟家在皇上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全福海知晓,让皇上真正头疼的是宋文进为首的一众旧臣,看似已被皇上砍断了羽翼,失去了势力,然宋文进三朝元老的地位却是明晃晃摆在那,皇上要推行新政,必要绕过这些老顽固们。
明裳揉捏了会儿,手腕便开始发酸,默默偷了会儿懒,力道时轻时重,那女子力道愈发松懈,李怀修收回思绪,懒懒抬眼,拉住那只愈发敷衍的柔荑,“行了,没那个心思就别装模作样了。”
“嫔妾是见皇上心绪不佳,故意讨皇上欢心,才没装模作样呢!”明裳一本正经地狡辩。
李怀修呵呵一笑,抬手把将人抱到怀里,尚是在御花园,伺候的奴才装死似的垂下头,不敢出声,明裳直接红了脸,挣扎着推了下男人的胸膛,“皇上快放开嫔妾……”
“不是说要讨皇上欢心?朕倒要听听怎么个讨法。”李怀修手臂结实,不容怀中女子动弹半分。
明裳小脸红扑扑的,透亮的眼珠映着男人的倒影,她伸臂,环住李怀修的后腰,“嫔妾幼时父亲外调,曾居宿阳县三年,那时嫔妾年幼,家中虽是清贫,双亲却待嫔妾极好,因而嫔妾那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更不懂什么人间愁苦。皇上可以想想,那么大的小姑娘,每日除了躲懒偷溜出去玩,还能做什么呢?即便如此,那么大的地方,嫔妾也曾听过皇上的威名。”
李怀修眼眸微深,问她,“朕有什么威名?”
明裳继续道:“宿阳属北,时有北戎偷袭,百姓苦不堪言,恰是在这时,皇上引军到了北地,短短半载就打得北戎不敢再侵犯中原半步。那时宿阳县有一首最为流传的民谣,成王成北地,还我万民归。”
“半月前,嫔妾父亲回宿阳公差,寄给嫔妾的家信中曾提到,宿阳百姓听闻嫔妾以秀女身份进宫,宿阳百姓上了万民书请托付嫔妾进献给皇上。嫔妾斟酌良久,后宫不得干政,父亲也明白这个道理,要等年关入宫时再呈奏皇上。”
“嫔妾不懂朝政,唯独知晓,很久以前,大魏百姓就已奉皇上为神祇。不论前朝有多少阻碍,皇上只管放手去做,终能成事。时也势也,皇上背后是黎民百姓,民为邦本,为民请命,才是顺应天势而为。”
“纵使旁人千阻万拦,嫔妾相信皇上,皇上是最圣明的君王,所做也是圣明之事。”
李怀修眸底深深地望着怀中的女子,良久脸色缓和,朗笑出声,掐了掐明裳的脸蛋,一本正经道:“朕是给错了你封号,就会巧言令色地讨朕欢心。”
明裳不在乎男人的揶揄,眉眼弯弯的,眸子清亮如水,煞是好看,软声问:“那皇上现在欢心吗?”
得寸进尺便是这女子,不可否认,纵使是哄他的话,也说的甚是好听,合他心意。
李怀修眼底失笑,却故作严肃地屈指弹了下明裳的额头,“花言巧语的溢美之词,朕若听了,岂不成了昏君,何谈圣明二字!”
明裳瘪嘴不悦,李怀修当做没看到,捻了捻扳指道:“不是眼馋京城新时兴的舞衣?朕命内务府仿着样式做上几件送到你宫里头。”
宫嫔的衣服首饰都是有着宫里的规矩,明裳再眼馋,也不能违背了宫规,闻言,她眸子立即亮了起来,得寸进尺:“时兴的款式总有看腻的一日,皇上既有心赏赐嫔妾,不如隔上半月就命内务府出去采买一回?嫔妾知道一家成衣铺极好……”
李怀修眉心跳了两下,掠了眼,那女子故作无辜,可怜巴巴地缠在他怀里,这得了便宜卖乖的脾气都是自己宠出来的,他能说什么!
“朕让全福海去办。”
“还有宫外的一些首饰脂粉糕点小玩意儿嫔妾也很喜欢……”
李怀修简直头疼,“行了行了,还想要什么直接吩咐内务府出宫采买。”
“皇上待嫔妾真好!”那女子双颊娇艳,星星点点的眸子里尽是讨喜的颜色,一颦一笑,百媚丛生。
李怀修揽着女子的腰身,不着痕迹地移开眼,唇角却是难得扬起了一抹柔和的弧度。
第042章
全福海这回是从头到尾亲眼见证宓才人哄得皇上愉悦的手段, 这番话术,可真是叫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换作旁人怕是也学不来,毕竟放眼六宫, 也找不出第二个如宓才人这般娇艳貌美的女子, 先得皇上的眼,才能哄得皇上的心。旁人即便是有心哄着皇上, 却也入不了皇上的眼。
那厢孟静瑶心神不在地回了斓月阁,捧着手炉捂暖了身子,想起御花园说的话就一阵后怕心惊, 脊背出了一层凉汗。她艰难地咽了咽唾,下意识抓住伺候宫女的手,自语道:“我方才不该说那些话……”
她算什么,一个没落的世家女,全然仰仗堂姐才得以保全, 她竟然在试探皇上待堂姐的情谊, 倘若皇上因此厌恶堂姐, 没了堂姐倚仗,她在这宫里怎会有活路。后宫容不得两个孟家女,堂姐迟早要为她让路, 但也不该是现在。
怜青触到主子手心的冰冷, 想起方才御花园中皇上的脸色,亦是一阵惊惧,主子一向谨小慎微,今日实在冲动了些。可她只是个奴才,这些话不该是由她说出口。
“主子不必担心, 有丽妃娘娘在,皇上不会怪罪主子。主子初初进宫, 不知如何往下去走,不如多多求助丽妃娘娘。”
话虽如此,孟静瑶心里却清楚,堂姐待她并非真心实意。倘若十分扶持,为何不曾与她道明宫中情形,事事都由自己摸索。可见堂姐打心里并不希望她得了皇上的宠爱,毕竟世间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的让旁人得自己的枕边人的喜爱。
孟静瑶心悸良久,绝不该再坐以待毙下去,怜青说得对,她既对堂姐有用,堂姐总要指点她一二。
……
丽妃品着内务府送来的新茶,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下首哭诉的孟静瑶,眼底透过几分烦躁不耐。
“你入宫没多久,心急什么,惹了皇上不喜,纵使是本宫也无法帮你。”
孟静瑶擦去眼尾的泪水,捏着帕子抵住红唇,轻声抽咽,“是妹妹不中用,这么久还未讨得皇上宠爱。”
“想得圣宠哪会那么容易。”丽妃恹恹地靠回引枕,抵唇轻咳了两声,清沅拧眉细心地为娘娘盖上薄被,顺着胸口。
孟静瑶立即关切去问,“可是妹妹扰了堂姐歇息了?”
孟静瑶会挑时候,掐着丽妃醒神的时辰过来,不早不晚,确没扰了丽妃歇晌。入冬天愈发得寒,内务府再会看宫里情势,也不敢不敬侍奉皇上已久的丽妃娘娘,重元宫主殿生着地龙,寻常人进来犹如春时,丽妃却是仍旧觉得冷,吃了太医开出的方子也不觉有用。她咳了两声,面色透着异样的红,平复下来又是如纸的白色。孟静瑶蹙起眉,有所察觉,堂姐的病好似越来越重了。
“皇上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得不得圣宠不打紧,重要的是不能惹了皇上厌恶。”丽妃压下喉中的干痒,淡淡开口。
闻言,孟静瑶有些难受,御花园中她的那一席话,怕是已经惹了皇上不喜。
丽妃看出孟静瑶脸上的僵硬,微抿启唇,她这个堂妹过于谨小慎微,本以为是好事,只是忘了,皇上宠着的宓才人,从不是这样的性子。若不是孟家挑不出第二个能入宫的适龄女子,倘若不用孟家女,便只能用她身边的人。如今孟静瑶既已入宫,重元宫便再不可能有侍奉皇上的人。
“本宫累了,你回去仔细想想本宫的话。”
孟静瑶出了重元宫,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这时才觉孤独迷茫,进宫的一腔孤勇全然消散,眼前仿佛有一团迷雾,她想出去,却不知要向何处去走。
“孟妹妹这是来看望丽妃娘娘?”
孟静瑶失神走了一段路,骤然听见一道柔柔的人声,看清了来人,很快敛起心思,屈膝福礼,“嫔妾请姜贵人安。”
“孟妹妹唤我姜姐姐便是,叫姜贵人可不是失礼了?”姜贵人含笑扶起孟静瑶,眼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长长叹息一声,“丽妃娘娘病了有些日子,我心中担忧记挂,不知丽妃娘娘身子如何了。”
后宫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攀谈,孟静瑶打着警惕,温声道:“堂姐不过是受了风寒,旧疾发作,有姜姐姐记挂,想必堂姐过几日便好了。”
“孟妹妹是个会说话的。”姜贵人掩唇轻笑,拉住孟静瑶的手,触到那股凉意,又将自己的汤婆子捂到她怀里,“天寒地冻的,孟妹妹忧心丽妃娘娘,也不知护好自己的身子。”
姜贵人来意不明,孟静瑶安安静静地听着姜贵人说话,不言不语,姜贵人倒不介怀她的疏离,毕竟是丽妃选中的人,倘若旁人一有示好,便坐不住,才白费了丽妃的一番苦 心。
两人在前头作别,孟静瑶迟疑地拧起眉,怜青亦是不解,“主子,姜贵人这是什么意思?”
孟静瑶摇摇头,“我也不知,总归要当心些。”
宫里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杨贵嫔那厢却是没个安生,三天两头地请太医,太医院的太医亦是苦不堪言,即便这般折腾,圣驾却是一回没再去过承明宫,倒是惹得人猜疑,杨贵嫔分明怀了皇嗣,可仿佛是愈发不得圣宠。
前朝全福海无暇去照顾后宫的主子,昨儿南昭王宿在宫里头,陪皇上到东郊跑了马,今儿下了早朝,皇上就召了南昭王议政,到了晌午还不见动静。全福海赶着时候吩咐御膳房备上午膳,南昭王有眼力会说话,总归不能让皇上误了用午膳的时辰。
便是这时候,承明宫又来了人,承明宫十回有九回过来,都是打着杨贵嫔身子不适,请皇上过去看看的由头。传话的宫人不厌烦,全福海都要听得耳朵起了茧子。这回他估摸着又是因为这事,正琢磨怎么打发,听那传话宫人道:“贵嫔主子有话,劳烦全公公通传皇上。主子自知有错,因身子缘故不能前来请罪,这是主子吩咐小厨房煮的羹汤,遣奴婢送到御前。”
全福海哑了声,心里啧啧,杨贵嫔可算是明白过来,照着之前的法子闹下去,纵使生下皇子,下场也跟阮嫔一样。
他和气地收下羹汤,又多说了几句话。
差不多到晌午,南昭王没在宫里用午膳,全福海把羹汤端进去,道明了缘由。李怀修撂下手中的折子,淡淡掀起眼皮,“请罪?”
莫名的,全福海额头挤出一层凉汗,他讪笑一声,“奴才听说近日贵嫔主子身子好了些,承明宫没再传太医。”
这话自然是全福海胡说的,不过杨贵嫔怀着皇嗣,他怎么着也得在皇上跟前多说几句好话。他自是揣摩了皇上的心思,杨贵嫔识趣,皇上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怀修压了压眉心,“放下吧,今夜去承明宫。”
全福海应下声,退出了内殿。
入夜,圣驾去了承明宫,这还是这么久,圣驾头一回不是因杨贵嫔身子不适而去。
杨贵嫔月份渐大,肚子高高隆起,穿着宽松的阔袖宫裙,步履间都要两人搀扶。
她福下身子,动作稍显笨拙,苍白的脸色因圣驾到来而生出几分娇俏的红润。起身的动作很是吃力,不像是装做出来,李怀修伸手扶起了人,“既是身子重,不必再跟朕多礼。”
“嫔妾不能乱了规矩。”杨贵嫔已是许久,没听过男人这般温柔地与她说话,手腕被男人的掌心包裹,脸颊不自觉生出晕红,她眼尾沁出濡湿,怕惹了皇上生厌,可那股酸涩偏生挥之不去,忙忙避开侧脸,擦着眼角道:“嫔妾失礼了,皇上恕罪。”
李怀修眉心微拧,承明宫接连传太医,他问过一回,因女子有孕,情绪难免敏感,也因此,李怀修虽不喜杨嫔的做法,但今夜还是念及她的身子,来了承明宫。
他脸色淡着,扫了眼伺候的宫人,沉声,“你们是如何伺候主子的,竟这般不尽心。”
宫人大惊失色,扑通跪到地上,战战兢兢道:“奴婢该死,皇上恕罪!”
这一斥责,不过是做给杨贵嫔看,杨贵嫔接二连三的折腾,早让六宫看了笑话,眼下皇上还愿意维护她,是给足了体面。杨贵嫔心里想明白,眸子不禁一暖,“是嫔妾身子不好,与他们无关,皇上别生气。”
“之前都是嫔妾的不是,皇上今夜能来看嫔妾,嫔妾很是开心。”
那般清冷孤傲的人,放低了身段的柔情蜜意,足以让人动容。
李怀修凝着女子的脸,心里并未生出一分涟漪,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前朝后宫,见惯了对他的讨好奉承,眼前的女子在其中并不特殊。
只因她怀了皇嗣,杨家在前朝又颇有功绩,他也不介怀给她几分体面,位份,荣宠。
……
翌日
圣驾离开有两个时辰,杨贵嫔不必去坤宁宫问安,得知陈宝林已经回了承明宫,便遣人将她唤来。
杨贵嫔肚子大,以免不好生产,太医再三叮嘱要多多走动。这会儿杨贵嫔刚坐下歇息,陈宝林就踏进了内殿。昨儿圣驾能来承明宫,还是陈宝林出的主意,因而杨贵嫔难得待陈宝林有几分好脸色。
“嫔妾恭喜贵嫔姐姐。”陈宝林先福了身,温温顺顺的模样倒也瞧着顺眼。想来也是,她不得圣宠,宓才人有多不肯帮她,不靠着自己还能靠谁呢?
杨贵嫔也没全然信任了陈宝林,她倚着引枕,懒洋洋地扶着隆起的肚子,余光瞧了陈宝林一眼,“陈妹妹这般好手段,怎么不见能请皇上去一回知画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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