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科拉肯正默默地盯着菲尼克斯,对他很不放心。
对方瞧着像是对审讯没了兴致,翻了翻手边堆着的书,像打发时间那样挨个瞥了几眼:《文明俄语交流3000句》,《自闭症也能用的实用手语交流》 ,《学术废物自救指南》,《导师论文实在看不懂怎么办? 》 ...
学的还挺杂,就是不知道买一本《文明英语句式》好好学。
手一顿,还真翻到了本《超级英语》。
第一页笔记写着:为什么不同我们一起去呢? Why don't you go with us
你最好别把自己弄得太累了。 You'd better not make yourself too tired.
菲尼克斯皱了皱脸,思维一经发散就拉不回来,不想看了。
他合上书,卷起来,拿着去敲沉皿盈的头,连着好几下,可没忘她刚刚的发言:“想什么呢,赶快说。”
看见自己的书被翻得乱七八糟,还当头一棒,沉皿盈低下头,小声指责:“雇佣兵都是强盗。”
科拉肯沉着脸制止菲尼克斯,想说自己不是。
沉皿盈当然也没忘了他,小小声补刀,新仇旧恨一起算:“你是绑匪。”
科拉肯:“...”
行业风评太差了,这一切都是菲尼克斯的错。
菲尼克斯专注于工作和正事:“别转移话题,你跟大学和怪物什么关系,留这儿又想干什么?”
沉皿盈有些为难地抿起嘴,垂眸眨眼,在酝酿,总感觉这个事情说起来或许会很奇怪。
而科拉肯想起了那些兔子,他知道原因。因为给兔子接生,她把兔子奇美拉们当成孩子,被它们需要,因为母爱而一时心软,实在惦记它们,这才没有离开。
当然,可能也有点那个锁链兔头人的事情,这段是他偷摸猜想的。
乍一听匪夷所思,菲尼克斯不一定能理解。科拉肯在想该怎么帮她解释。
眼瞧着菲尼克斯又要拿书打人,沉皿盈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抽泣,不再保持沉默了:“我的人类朋友们意外变成了奇美拉怪物,我想救他们。”
科拉肯:“?”
这段怎么和对他说的不一样?
“咳,”沉皿盈注意到了科拉肯微妙的注视,有点不好意思,尝试补救,“当然也,也和兔子们有点关系啦,它们也挺可爱的对吧...”
科拉肯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之间的信任似乎有点凉薄啊。
第23章
奇里乞亚, 一个很偏远,很不会引起注意的小地方。
经济,教育, 文化, 样样不行。
跟土耳其的一个半岛同名。当年罗马帝国时期,那边盛产海盗,德国皇帝领十字军东征的时候路过,莫名其妙地淹死在了当地的河里。
跟那时候的奇里乞亚亚美尼亚王国同名。那王国盛产难民。
你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刚入学时,大学有向新生宣传城市的环节,很怕他们失望跑路,在文化课上特意讲的。
或许是本地历史故事真的凑不够一堂课, 教授东拼西凑,只要是同名, 都没放过。
但他有点太没放过了。
这俩例子举得好, 从头到尾,从里向外地散发不幸, 谁听了不说一句邪门。
但中国人有几项良好的品质:来都来了。已经这样了。想开点,还会更倒霉吗。福祸相依啊小友。
沉皿盈当时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她一个牛马来学怎么治疗牛马之属(兽医) ,本身就够匪夷所思,命运应该不会再开什么玩笑了。
努力苟了2年, 新学期还没开始,奇美拉病毒席卷得突然, 怪物潮爆发,以大学校区为中心扩散, 校区内无人幸免。
除了她。
躲着保安,背着小包,从后门被锯掉的栏杆洞里钻回学校,她环顾四周,擦了擦汗,发出灵魂疑问: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
由此,不幸的人生隐约幸运了一下。
那时,沉皿盈真的以为自己极其倒霉了。她学业惨淡,因为一些事情手忙脚乱得不行,不靠谱的学校还忽悠她四处跑材料,没多少留在学校或是研究室的时间。
没想到因此躲过一劫。
菲尼克斯之前拿的那本被科拉肯制止、拿走了,实在缺少工具,他顺手卷起了另一本书。
听到不对的地方,挑眉,上来就朝她的脑袋敲一下:“把话说全,别漏那么多,说清楚是因为什么事情?支支吾吾的,有问题,小心我真审讯你。”
吃痛地捂住脑袋,沉皿盈缩缩脖子,不想说那丢脸的事情,她只好求助地看向科拉肯,眨眨眼,期盼他能阻止。
她运气不太好。
科拉肯垂眸,默默避开了沉皿盈的视线。
刚刚的发言太过分,以前相处时的真话含量太少,老公哥在为凉薄的感情而悲伤,他现在也想听听具体原因了。
不过他肯定不会真的让菲尼克斯下手。
被迫要求坐在床上,后面是墙,前面是两个目光不善、带着审视的壮汉,沉皿盈缩坐在一小块地方,头越来越低,一眼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坏了,他们两个现在是一伙了。
不行啊哥,没有这时候一起上的啊,一个站在她这边的队友都没了吗?
无声感慨感情的凉薄,加上又提到了过往的伤心事,眼眶湿润,鼻尖一酸,她这次是真的要哭了。
沉皿盈越想越委屈。
不远万里来留学,吃不饱饭就算了,学也没求成,还没毕业就被西式怪物贴脸开大,遭遇这倒霉事。
学校被迫倒闭,拿不到毕业证就算了,回国的救援飞机没赶上,想着要不自学成才救一救,苦学6个月,连导师论文的摘要都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对生活快要失去希望就算了,想着出去摘点野菜放松心情,不幸食物中毒,被阴沉的雇佣兵捡了回去,非要搞对象,也不想想他们体型合不合适。
非要搞对象就算了,现在还又多了一个雇佣兵大哥,脾气比前面这个还要差劲。
两个人双手抱胸地站在一起,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个遍,指不定一时兴起,道德制高点灵活下滑,就要对她做点什么。
接收到对方释放出的可怜信号,科拉肯身子僵硬,心好不容易硬了一点点,又开始动摇。
但菲尼克斯不在乎,重拳出击:“你想什么脏东西呢?别用眼神骚扰我,都让你少看不健康的素材学英语了。”
沉皿盈嗫嚅道:“读书人的事情,你怎么能...”
“别转移话题。研究室,你是研究所的人?和那群怪物有关系吧?就是你们搞出来的?”菲尼克斯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竟然把她和那么高端的研究放在一起,还怪看得起她,沉皿盈心情莫名好多了。
“不是。呃,我一开始是,”说到一半,实在难堪,她闭眼睛咬牙,很小声地补充,“但是学艺不精,被导师退货了。”
声音刻意放轻,显得很柔软,还有点磕巴,有点可爱。如果忽略掉内容的话,听见的人还是能蛮开心的。
不忽略掉内容,听的人更开心了,压根就绷不住笑。
单指菲尼克斯,他在毫不留情的狂笑。
科拉肯暂时没法给出评价,因为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沉皿盈投来的,怨念异常的注视。
非常怨念,很有杀伤力,在算旧账。因为他当时也做了类似的事情。
一阵压力袭来,他更不敢有另外的动作了。
怪不得当时她那么生气,就是不走,原来是想到了类似的经历。
菲尼克斯笑得越过分,她投来的视线就越怨恨。
科拉肯背后一凉,想到了他们那边的神秘力量,一时不确定她是不是还在背后诅咒自己。
总感觉还顺便承受了本属于菲尼克斯的过错,压迫感太强,实在是不敢对视,科拉肯心虚,视线飘忽,平移着挪开了。
当时没忍住,真的没忍住。
谁能想到她话会那么多,睁眼睛就当头一棒一棒又一棒,根本没有提前适应的机会,他真的受不了。
菲尼克斯终于笑够了,示意她继续,有他盯着,沉皿盈只好暂且放过科拉肯,继续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无辜。
她真的很无辜。
很无辜地被导师从研究组退货,很无辜地被导师建议回国深造,很无辜地被学校各个部门耍着玩。
拿着退货的文件,沉皿盈心情沉重,天都要塌下来了,她曾经想过死都没想过退学。
为了证明自己可行,她开始了四处跑申请,攒材料的日子。
但是学校有自己的冷暴力。
邮件不回:还没看。提前申请项目:这个早就取消了。重新申请:再等几天,别急,工作人员马上放完假。
还是没有回复:不好意思,不归我们部门处理。
负责人哪里找:你说巧不巧,负责人没有办公室。要不你别努力了,考虑一下回国呢。
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稳定。她和学校应该是正经渠道认识的吧?
不敢大声说话,沉皿盈只能暗暗诅咒他们倒霉。
真的倒霉了。倒霉死了。
当时,站在诡异的校区里,她死死地抿住嘴,还以为自己有了什么乌鸦嘴的特异能力。
被国外的教务处疯狂遛圈,校里校外的跑,运气好,躲过一劫,但她的朋友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研究所的师姐学长学弟都被影响,变成了怪物。
学校没法继续再用,原本进行中的研究也被迫终止停下。
不清楚事发之后政府有没有做些什么,她只知道校区里面都终止了。研究所的朋友对她颇为照顾,实在没法放下他们不管。
实验室还在,图书馆里的资料也留存着,还有办公室里的很多文件。
她好歹也是学了点,试图再努力一下,找个办法救回他们,万一能成功呢。
来都来了。
来了也没看明白。
这个故事叫,学术废物没有自知之明,导师退货真真慧眼识珠。
政府之前半年一直没有其他动作,只安排了警卫在外面观察,没有深入校区,也就没发现她。
从那时起,手机就再难连上信号,再加上政府的不管不顾,她还以为其他城市也出事了,政府忙不过来,可能对这里也不感兴趣。
直到遇见他们这些来执行任务的雇佣兵。
菲尼克斯看过太多类似的作品,实在忍不住吐槽:“电影演的真没错,病毒爆发总和试验室啊,制药公司啊,研究所啊的有关系,你不看电影吗,就没发现点问题吗。”
沉皿盈当然也看别的电影了。
“我当然和导师提起过,按小说电影什么的发展,医药公司和生物研究所都是大boss ,一般没有好下场。”
她沉重地捂住脸,至今还记得导师淡淡的、带着死气的、早就认清现实的回答。
导师他年纪轻轻,丰神俊朗,前途无量,但却已经一幅被生活毒打过了的模样,他无言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反手就推了一杯咖啡过来。
“他说,我们大学排名太低了,实力不够。那种对智商和科研团队实力要求极高,还有大把大把投资油水可捞的活,根本就轮不到我们。”
也不是o佛,oo福,也没个背景关系,想啥美事呢。喝杯美式得了。
没想到,好活都没轮到,沦为了惨烈的爆发现场。
菲尼克斯实在笑不过来了:“你们研究的是什么?”
沉皿盈:“动物接生与繁殖。”
菲尼克斯:“怪物?”
沉皿盈:“不是,动物。据说导师还带了别的课题,但他不带我。”
她学术能力有那么差吗。
惨遭退货x2的倒霉蛋人生,她又狠狠瞪了科拉肯一眼。
“你们导师有问题啊,”菲尼克斯摸到了新的线索,“他人呢?”
沉皿盈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家伙是个傻瓜,他难道没看过电影的吗。
她摊手:“当然是死翘翘啦,都说没有幸免了。”
语气不对,让两个人沉默了一下。
菲尼克斯:“你是在高兴吗?”
“诶,没有哦,没有啦。”沉皿盈挥了挥手,当然是否认,但语气依旧很不走心,“我没有觉得他活该,没有记恨他退货的举动,也没有太生气我问为什么,他在临死前发的回复。”
这很明显就是在记恨。
菲尼克斯不问一下都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他说啥了。”
第24章
老师, 这里又不是难毕业的德国,咱们学校也怪水的,别人都评价这里说是对学术废物包容度极高。
学术期刊《 failure 》 , 《 loser 》 , 《 joker 》抢着要。
毕业后能不能顺利找到工作...这让人伤心焦虑的问题先不提,如果她连毕业都没成功的话,岂不是更悲惨。
有什么是她在研究室里做不到的吗,为什么要突然把她退货?
这个问题困扰了沉皿盈很久。
她实在不解, 去问同组的其他朋友, 然而他们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让她快跑。
去问学校教务处和导师的同事, 他们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很好啊, 及时止损,另谋更好的出路。
实在是不正常,感觉人人都很抽象。
终于,经过每天舔狗式的[早安导师] , [晚安导师], [导师你睡了吗,我睡不着]的问候,或许是临死前的良心不安,她导师终于回话了。
那是导师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在解释:baby, cause i am a american trash.
首先,他竟然喊她宝贝儿, 这词好危险的。
其次,他竟然肯定地说因为他是个垃圾,并且还带着十分精准的国籍指向。
仿佛隔着屏幕被骚扰了,沉皿盈读了好几遍,头一次觉得,另谋出路说不定真是个好选择。
知道外国人开放,但突然如此放开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估计是他压抑了太久,临死前终于疯了,不然谁家好人留这遗言,他但凡没来得及删聊天记录,这辈子都得在没有师德的墙上挂着。
为了他今后的事业着想,还好死了吧。
菲尼克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笑,涉及学术,有点炸裂,还隐约沾点灰色。她听着怪惨的。
留出喘息的时间,沉皿盈默默地抱住膝盖,蜷缩在床上的一角。被迫回顾自己曾经的故事,还要讲给别人听,她难得消沉起来,可怜极了。
往常她都是喋喋不休的说很多话,神色轻松,很喜欢笑。
异国他乡本就不容易,现在瞧见沉皿盈这个样子,科拉肯的心彻底硬不起来了。
不再安静又冷漠地站着,他迈步,越过还在思索中的菲尼克斯,在床边坐下,试探地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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