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哦,以前他自己待着,就算日常生活里摘了也没关系,不需要担心有人突然闯过来。
科拉肯从没想过加一个人相处会这么...辛苦。
他其实事先预想过,知道大概率不会容易,但毕竟最初发现沈皿盈时对方还没有醒,预料不到她的性格,压根没想到会艰辛到这种地步。
说话的量远超预期,做出的行动也捉摸不透。
她把卫生间收拾得差不多,科拉肯环视了一圈,没什么再需要做的了,只好转身重回客厅。
出去时,他抬手开了客厅的灯,在路过桌子时拿起了放那儿的药与纱布,径直走到了床边。
床榻这侧忽地下凹,随着他的坐下而晃了几下,让科拉肯僵硬了片刻,很怕把人吵醒。
不过沈皿盈昏睡得死,完全没有察觉,看着都没有什么防备。
她的脸贴住枕头,整个人蜷缩侧躺在被子里,表情没最开始那么痛苦,眉眼缓缓舒展,像是普通地睡着了一样。
科拉肯松了口气。
他掀开被子一角,手顺着伸进去,试探地越摸越往下。
手掌的温度似乎烫了沈皿盈一下,她下意识挪手去推,结果反手就被科拉肯握住了手腕,不费力气地拽了出来。
两个手指就能圈住,科拉肯起初还以为拽错了部位,正疑惑着,直到掏出来才发现没有找错。
这个可比肩膀还要更容易掰断。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这次刻意收了力气,想尽可能轻地下手,还好对面睡着的状态也让他没那么紧张,动作一下子顺畅了不少。
握着手腕的手顺着向上移,科拉肯用指腹顶开她略微收拢的指头,俯着身子,凑近过去,翻来翻去、仔仔细细地瞧,检查她的手有没有被玻璃碎片划破。
她把池子里的碎片也捡出去了。
贴着的手心又小又软,和他的对比,像个微缩的手掌模型。
科拉肯的指腹留有训练痕迹,本就粗糙,手上又受伤绑了粗纱布,被他蹭着难免发痒,又烫又磨,导致沈皿盈的手总想要再次合上,或是凭空甩着,想躲开这不舒服的东西。
还好,没有伤口,她特别小心。
悬着的心放下,科拉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捏着食指和大拇指,提着她的手腕,又给送回了原来的位置。
把药推到一边,可算做完了这一套流程,科拉肯抬头,看天花板发愣,借此放空大脑。
因着刚刚的动作,纱布洇湿了一块儿。他自己紧张得出汗,握着的手则是被他的温度烫到,也跟着湿乎了不少。
醒着和昏着的两个人,都不怎么容易。
尤其是意识清醒这个,脑子一放空,思绪就疯狂地飘,不断地弹出今天经历的那些可怕画面,将卫生间的故事循环播放。
没看见他的脸,这点值得庆幸。
光顾着看他...
猛地把脑袋垂下来,实在受不了再这样回播了,科拉肯决定找点事干,转了转眼睛,改为偷瞄床上躺着的当事人,默默复盘今晚的对话。
是第一次见,但他确实不是绑匪,他偶然在绿化带里捡到的。
出任务和等待出任务的日子枯燥孤独,他一直有很多想尝试的,没想到这次才到目标区域没多久,就运气这么好。
本意是想趁机跳过一些前置环节,试一试商量建立家庭关系的可能性,只是他不善言辞,表达上或许存在点误会。
对方问了很多问题,科拉肯好不容易在内心组织出了回答第一个的发言,就又跳到了另外的话题上,怎么找不到合适的开口时机,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他开始没信心了。
尤其是沈皿盈这时候忽地翻了个身,误以为她醒了,科拉肯的动作瞬间停住,不由得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或许,从一开始,有些事情就是错的。
他根本不适合做这些。
桌面对讲机发出了新的接收信号,给了科拉肯逃离床边的机会。
按下按键开关,切入接收功能,是上司正式发放任务。
他顺便看了眼对讲机上显示的时间,原来都已经凌晨4点了。
上司:“昨日凌晨03时,该地[奇里乞亚综合大学]管控封锁线被突破,驻守的警卫人员全部死亡。学校内的奇美拉怪物彻底失去限制,行动范围进一步扩大。数量过于庞大,且多处防空通讯系统遭不明品种奇美拉怪物攻击,校区周遭监控设备尽毁,无法进行追踪和处理。”
“政府认为该大学某研究室与奇美拉爆发存在关联,你们的任务是在怪物潮进一步爆发前,潜入大学,寻找实验楼内可能留存的数据,协助对奇美拉病毒进行溯源调查。”
“代号[奇里乞亚]小队,收到回复,完毕。”
新消息接入的非常快,有个年轻的声音已经等了半天:“这边菲尼克斯。不是说叫我们是来火力压制,顺便营救可能幸存者吗?傻逼。”
上司:“原任务的评估结果并不乐观,任务有变。而且大学作为该地区奇美拉爆发根源地,自5个月前便已确认没有幸存者。完毕。”
菲尼克斯:“爹是来给火力压制做视野的,不是来当一次性自爆兵看坟地选哪儿好的。要死你们自己死,别拽着我。傻逼。”
“诶呀,年轻人脾气就是冲,反正也不想活了,再捞一笔,求组队带走,么么。傻逼。”
上司:“4小时后行动,收到回复。完毕。你们这群没纪律的雇佣兵傻逼。”
用傻逼代替完毕,需要极大的勇气和不在乎。
让人羡慕。
科拉肯低头看着对讲机,预先演戏了一遍那句收到,但手在按键上犹豫,突然不知道是说收到,还是顺应他们的潮流说好了。
如果这个时候冒出一句不合群的,会不会显得他很奇怪?
但又是上司最开始说的完毕。
但他自己也改了。
犹豫了大半天,科拉肯看向床那边的方向,想到离行动只剩4小时,还是没有切换发射对话的功能,并未给出回复。
将对讲机放下,坐回床边的地板上,科拉肯安静地盯着沈皿盈瞧,思来想去,愈发难以抉择。
对于孤独久了、还想改变点什么的他来说,身边多个人虽然带来了困扰,但也确实有另外的效果。
安谧的夜晚,睡着时轻轻的呼吸声,使他内心逐渐平和了下来。
科拉肯意外于今天难得没有做噩梦。
因为他一晚上没睡。
沈皿盈就没那么幸运了,噩梦发生转移,移到她这边。她做了个漫长痛苦的梦,好像摸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甩都甩不开,还不得不咽下点什么东西。
其实是科拉肯感到内疚,在给她喂水。
药物过量,会对胃肠道起到强烈的刺激作用,引起反射性的呕吐。她吐那么惨,除了食物中毒以外,估计也和他没算好剂量有关。
从噩梦中艰难挣脱的沈皿盈,暂时还无从得知真相。
她捂着脑袋痛苦起身,抬头,又看到了个肌肉强健,极具压迫感的覆面男人。
覆面的东西不一定是什么,昨天还是克苏鲁章鱼头罩呢,今天就变成破烂衣服抠俩洞了。黑衣服蒙头,衬着俩没精神的黑眼圈,好像个阴郁男鬼。
沈皿盈看过去的时候,科拉肯手里拿着药瓶,似乎在吃药。
苯二氮?类药物,起效快,能降低抑制记忆的再现过程,减少焦虑。
这次沈皿盈的脑子清醒,也记得昨晚都发生什么,出于他给她扎针解毒的行为,对这哥印象改观了不少。
她探头,跟科拉肯打了个招呼:“绑匪哥,早,吃什么呢,给我来点。”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见她睡醒,科拉肯好像又多倒了两片出来。
他焦虑的源头增加了。
第6章
“我不是绑匪。”
男人面对其他的问题总沉默很久,但唯独这句话,每次听到都要第一时间给出否认,似乎对此分外在意。
不过基于发生的种种,沈皿盈尚且对此存疑,没法相信这个外国人。
对方确实给药救了她,这点不可否定,但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他自己的打算。
要是她真的变成个死人了,这对绑匪哥来说岂不是很不划算。他不是说了吗,捡人回来就是想建立那种关系。
回想到科拉肯这个目的,沈皿盈迟疑片刻,忽地摸向脸颊,指腹蹭了蹭湿润着的嘴唇,有点对噩梦的源头拿捏不准了。
噩梦里,似乎有不明的东西往她嘴里怼。这人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他昨晚没有趁她睡着,做什么上下其手的奇怪事情吧?
算了,这个问了他也不会说。
“哦,那好吧,”沈皿盈没明面拆穿他,点头应下,又试探着问出了那个跟这句话矛盾的问题,“那我能走了吗?”
衣服破洞后藏着的眼睛瞥了她一眼,眼皮耷拉着,眼神无光,没什么精气,像被折磨了好久。
没有立即回复,但和最开始听见这个问题时起身就拿重物堵门,居高临下说不行的家伙判若两人。
坏人气息哪里去了。
变化得太明显,沈皿盈缓慢地眨了眨眼,拿捏不准,已经在想这人是不是有精神病,例如精神分裂之类的了。
他昨晚到底干什么了?
“不知道。”药效与心理作用混在一起,科拉肯感觉自己能多说几句话了,“但是我想要你。”
i want you.
粗暴简单的表达,隐晦的含义变得更多了。
第一次被说这么直白,沈皿盈张了张嘴,没能顺利说出来话,难得地卡了一会。
她哑言,呛得咳了一下,然后也不敢继续盯着他瞧,实在觉得这进展太快了。
希望外国人能把他们的语言精进得更委婉一些,不然对她来讲,冲击力真的有点大。
不过这人说话是不是利落了不少?
由摸嘴唇改为双手捂住脸,沈皿盈忍不住唾弃自己,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去关注其他,她不应该赶紧给自己想想办法吗。
她略微张开指缝,透过去偷瞄科拉肯,在清醒状态重新比量他的身形,然后不得不确定那不是幻觉。
对比之下,她好像个误入巨人国的小可怜。
科拉肯被她看得不自在,攥住了搭在腿上的手,破洞后面的眼神别开,偷感十足,不得不开始琢磨起之后的发言了。
对方的沉默也让她感到棘手,沟通不够顺利,实在是难以猜测他内心的想法。
沈皿盈弱下了气势,不得不寻找其他的线索,打不过,难道她还不能找点工具吗?
她改为看向不远处的桌子,记得自己似乎提醒过他,说他太没防备心,都不怕她抢了东西偷袭。
桌子上确实摆了不少东西,枪,军用匕首,背心,防弹插板,夜视仪,对讲机...结合那个体型和扎针手法,对方的身份瞬间明了。
当时头晕眼花的看不清,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看清了。
说起来,之前八百米最好记录是五分半,也没学过开枪的具体方法,在这种情况下,她能打得过受过专业训练的2米雇佣兵、或者是从他手里抢走武器吗。
逗呢。
两个字总结,摧毁了最后的信心,沈皿盈合上指缝,暂时想不到靠谱的抵抗办法。
她只是话多,又不是傻,因为食物中毒死,和因为惹怒绑匪死,无论怎么想倒霉与痛苦程度都是不一样的吧。
以为她没看过类似的新闻报道和成人读物吗。
但她还能怎么办呢。
城市封锁,手机被收,现在这个状况,她连自己的国家都回不去。
生命诚可贵,情况特殊,沈皿盈放下挡脸的手,心理建设后还是打算做一个圆滑的人:“好吧,我尽量配合。”
她刚刚在思索,难得没有把话说那么密,让偷瞄她的科拉肯松了口气,但又不免疑惑,反思起自己那句话是不是留下了太多歧义。
他刚想硬着头皮补充,不巧地被沈皿盈打断,本想着不能再误会下去,即便如此也要把话说出来,结果连个头没来得及开,就被她紧跟着抛出的反问震慑住,无神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沈皿盈大致回顾了下和他的相处,发现他这个人还蛮有商量的余地,在给自己争取机会。
瞧他僵住,还以为是没听清,便竖起食指,露出标准的笑容,又特意重复了一遍:“你看过杜o斯的广告吗,它说能套住安全哦。”
“...”
“不会吧,你没有吗?”
科拉肯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它的难,完全不在点头或者摇头的回应上,而是需要更高层次的...描述不出来。
别说硬着头皮了,把他头盖骨掀开,他都张不开嘴。
科拉肯宕机了。
沈皿盈并没有放过他,以为他的沉默是在认真考虑,在讲到这里时都兴奋了不少,确实有点子门路:“我知道这边有一家毛子哥开的店,他们东西不少都是从俄罗斯带来的,型号齐全,你要不要去买点?”
“店现在不知道还开没开着,但你顺着地址找过去,里面应该有存货。”
倒霉蛋的人生就是这样。
绑匪只需要把人绑过来就好了,而人质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还好她心态好,擅长试探对方的底线,然后逐步得寸进尺。
沈皿盈期许地等他回话,观察他的反应。
眼前的家伙用黑衣服裹着脑袋,垂下来大半截衣摆,好像个阴森森的万圣节幽灵。将这副模样看在眼里,总感觉他垂下的视线都在散发幽怨。
万圣节幽灵男鬼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坏了,他不会不高兴了吧。
气氛不对,只好先讪讪地闭上嘴,沈皿盈示弱地低下头,试探地抬眸瞄他,在想该怎么营造出和谐的氛围,方便与他继续交涉。
看似偷瞄,事实上却没有过多的掩饰,偏要故意眨几下眼,吸引他的注意,好用这种垂头向上瞧的无辜姿态告诉他,自己其实很好说话。
再商量商量。
一跟她对视,科拉肯就说不出话,他不得别开视线,深吸一口气,临时更改了说辞。
他把那句[i want you]改成了过去时。
这家伙说话何止是利落了不少,还过分了不少。
怎么,昨天那个非她不行的绑匪哥呢,像这个幽灵脑袋一样西去了吗。
这回换沈皿盈懵了。
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好像个笑话,她茫然地把这句话默念了好几遍,越重复越陌生,眉头拧起,竟然一时读不明白什么意思,又回想起了当初做英语阅读的无力。
她朝科拉肯侧头的方向探身子,努力地想和他面对面,小心翼翼:“你是不是记错语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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